許太太奇怪，洪晚情也顰著眉朝后看去：“是誰來了，擾人安靜？”

    她話音沒說完，后面人也穿過花木，看清了岸邊景象。兩方人視線交接，花瓣吹落如雨，簌簌從中間落下。時間仿佛停滯，最終，花樹后一身朱紫的男子率先笑了笑，不緊不慢道：“鎮(zhèn)遠(yuǎn)侯，真巧?！?/br>
    他的音線如金玉相擊，明朗清越，隱約的笑意里仿佛藏著春風(fēng)十里、春林初盛。他的話如同打開了什么開關(guān)，眾多女眷如夢初醒，趕緊斂衽給他問好：“陸都督上巳安康?！?/br>
    陸珩含笑應(yīng)了，卻不說免禮，眼神落在傅霆州身上，笑意中似乎有無形的刀劍霜雪。陸珩盯著傅霆州，而傅霆州的眼睛，一直落在旁邊那位女子身上。

    佳人霧鬢云鬟，亭亭玉立，身上穿著端莊明艷的紅色衣裙，琵琶袖外卻露出一雙欺霜賽雪的手腕。她雙手交握放在腹前，靜美，莊重，又置身事外。

    所有顏色都對皮膚白的人別有優(yōu)待，而王言卿是天生的冷白膚色，哪怕大紅色穿在在她身上都不顯喧賓奪主，她皮膚中的白反而中和了紅衣中的艷，遠(yuǎn)遠(yuǎn)看著有種瑩瑩生輝的豐盈感。

    她穿這一身很美，但卻深深刺痛了傅霆州眼睛。他年少剛通人事時，深夜里曾想過她穿嫁衣是何模樣，一轉(zhuǎn)眼所去多年，她穿著正紅的樣子如他想象中一樣驚艷，卻已經(jīng)站在另一個男人身邊。

    陸珩終于被傅霆州的眼神激怒了，他伸手，握住了王言卿手腕。王言卿也任由他握著，溫順乖巧至極。陸珩的動作無疑是示威，傅霆州總算看向陸珩，陸珩也對著他，輕輕笑了笑。

    “聽聞鎮(zhèn)遠(yuǎn)侯和永平侯三小姐新婚，可惜夫人身體不舒服，沒能去傅家討一杯喜酒喝。沒想到，今日卻在這里偶遇鎮(zhèn)遠(yuǎn)侯和傅夫人，真是有緣?！?/br>
    傅霆州心中冷嗤，目光冷冰冰盯著陸珩。

    恐怕是孽緣吧。

    陸珩突然帶著一位女子出現(xiàn)，許太太想詢問又怕冒犯，如今陸珩開口，許太太終于敢確定，這就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陸夫人。

    許太太堆著笑道：“原來是陸夫人。妾身早就想拜會陸夫人了，只可惜一直沒尋到機(jī)會。如今終于見了真人，沒料到，陸夫人竟是此等天人，真教妾身大開眼界?！?/br>
    王言卿笑了笑，對許太太微微頷首：“太太過譽了。我前段時間身體不好，不方便見客，如有失禮之處，請?zhí)：??！?/br>
    許太太哪敢指教陸珩的夫人，她連忙道不敢，隨即換上一副關(guān)切的口吻，問：“陸夫人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陸珩雙手包著王言卿的纖手，微笑著接過話題：“婚禮上被幾個宵小搗亂，出了些岔子。她不慎撞到了頭，我怕有危險，強拘著她養(yǎng)了許久，今日才敢讓她出門?！?/br>
    陸珩在眾人面前毫不避諱親昵動作，說到“宵小”時，他語調(diào)放慢，牙尖研磨，似乎另有意味。

    許太太聽著這話沒什么，而在場中三個當(dāng)事人卻明白，陸珩話中的宵小，并非指倭寇刺客，而是指傅霆州。

    陸珩婚禮當(dāng)天，王言卿才走到門口就被刺客撞暈了，而之前王言卿被傅霆州藏在鎮(zhèn)遠(yuǎn)侯府，京城大部分女眷并不認(rèn)識她?？墒?，洪晚情和傅家小姐們對這張臉卻再熟悉不過。

    洪晚情上次看到王言卿還在嘉靖十二年的上元節(jié)，之后王言卿的消息就從京城里淡下去。洪晚情一心準(zhǔn)備自己的婚禮，心里只當(dāng)王言卿死了。沒料到，她非但沒死，竟然還成了陸珩的夫人。

    洪晚情那天匆忙中看到王言卿跟在一個男子身邊，后來得知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陸珩。洪晚情回家和母親說起這些事時，心里帶著些居高臨下的憐憫，多可憐啊，傅霆州不要她了，只能淪落到另一個男人手中，被迫成為玩物。

    后來王言卿失去消息，洪晚情還以為王言卿被陸珩玩死了。永平侯府接到陸珩大婚的請柬時，洪晚情看到請?zhí)系耐踝郑瑝焊鶝]有往王言卿的方向想。

    陸珩的正妻之位連公侯嫡女都趨之若鶩，只要陸珩愿意，閣老孫女、書香門第、皇親國戚，滿城女人隨他挑。天底下姓王的人那么多，王言卿無權(quán)無勢，陸珩要娶的人怎么會是她呢？

    陸珩的玩物和陸珩的正妻，這兩種概念截然不同。對于前者，洪晚情能游刃有余地施舍貴女的善良和同情，但如果是后一種，洪晚情就瞬間暴怒，無法接受一個低賤的平民女，竟然和她同起同坐。

    甚至，洪晚情還要小心避著王言卿，畢竟陸珩是和她的舅舅郭勛同等級別的人，論起朝堂地位，傅霆州還差點。

    洪晚情得用盡全部教養(yǎng)，才能保持住臉上表情。她心里不忿至極，拼命在王言卿身上尋找破綻。私下盛傳陸珩不正常，說不定陸珩壓根不喜歡女人呢，王言卿只是一個擋箭牌。

    可是洪晚情用最惡意的目光從頭挑到尾，找不到任何王言卿過得不好的證據(jù)。

    嘉靖十二年見她時，她消瘦蒼白，身上還帶著大病初愈的文弱、悒郁，而如今她眉宇安然，雙眸湛湛，身段比原來更加窈窕，皮膚白里透紅，整個人像洗盡鉛華的明珠，站在那里自蘊風(fēng)流。

    這么平和的氣質(zhì)，這么豐盈的氣色，絕不是一個過得不順心的女人會有的。

    尤其是陸珩主動握住王言卿的手，更是給了自欺欺人的洪晚情一記重創(chuàng)。她感覺到什么，回頭看傅霆州，發(fā)現(xiàn)傅霆州也死死盯著那兩人交握的手，目光深晦復(fù)雜，里面唯獨沒有她這個妻子。

    洪晚情被狠狠澆了盆冷水，不得不面對那個她一直刻意忽略的事實。

    傅霆州依然愛著王言卿，甚至只愛王言卿。這段時間傅霆州所有的異樣，都有了解釋。

    洪晚情心神劇烈激蕩，震驚、羞憤、悲愴輪番上演，而對于傅家小姐們來說，再遇王言卿，就是一件早有預(yù)料的事情了。

    陳氏一直瞞著永平侯府，但傅家人都知道，傅霆州一直牽掛著王言卿，而王言卿，是被陸珩搶走的。

    故而今日見到王言卿，她們心中有尷尬，卻并不像新任嫂嫂那樣難以接受。許太太覺得氣氛有些奇怪，剛才還能說會道的洪晚情沉著臉一言不發(fā)，傅家小姐們不約而同垂著頭。她又往另一邊看，驚若天人的陸夫人溫柔淺笑，手腕軟軟搭在陸珩手中，一副百依百順的模樣；傅霆州和陸珩一個面無表情，一個從容含笑，看起來沒什么異樣，但空氣中卻彌漫著某種危險氣息。

    許太太不明所以，但陸珩夫人出現(xiàn)了，這是一個比洪晚情更重要的結(jié)交對象，許太太立刻拋卻洪晚情，一門心思和王言卿攀談起來。

    “妾身在京中多年，從未見過夫人這等出挑的人才，剛一見著，我還以為看到了洛神姮妃呢。夫人是哪里人氏？”

    王言卿眼神沒有往傅家那邊看，溫和回答許太太的問題：“我是大同府人氏?！?/br>
    “原來是大同府?！痹S太太恍然，“我就說，我要是見過夫人這等美人，絕不會沒有印象。大同府離京城倒也不遠(yuǎn)，對了，鎮(zhèn)遠(yuǎn)侯去年就在大同府領(lǐng)兵吧？”

    許太太的話題驟然轉(zhuǎn)向傅霆州，在場幾人靜了靜，氣氛更古怪了。傅霆州淡淡掃了許太太一眼，點頭道：“沒錯。我不過繼承祖父遺志，早年祖父也在大同領(lǐng)兵，祖父臨終前，最記掛的就是大同府了?！?/br>
    傅霆州話中有話，陸珩心里冷冷一笑，慢條斯理說道：“可是，今昔到底不同。先人遺愿再好，后人也不可能全盤繼承。過去的事已經(jīng)過去了，鎮(zhèn)遠(yuǎn)侯還是要往前看?！?/br>
    王言卿感覺到陸珩的手指緊繃起來，哪怕摩挲她手腕的力道依然溫柔，但內(nèi)里已經(jīng)在蓄力了。王言卿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不想讓陸珩和傅霆州起沖突，以后在京城里難看。王言卿看向許太太，說道：“我生性憊懶，對京城不太熟，以后若有什么要緊事，還請?zhí)釘y?！?/br>
    許太太一聽連忙推辭，她哪來的膽子，敢提攜陸珩的夫人？但王言卿主動示好，許太太自然不會放過，當(dāng)即熱情說道：“陸夫人這話折煞妾身。妾身虛長您幾歲，在京中也算說得上話。您以后要是想認(rèn)識什么人，和妾身說一聲，妾身給您介紹?！?/br>
    王言卿對著許太太點頭一笑，她烏發(fā)雪膚，眼波溫柔，一笑如春風(fēng)十里、百花盛開：“多謝太太?！?/br>
    許太太聽到王言卿柔柔道謝，心道難怪陸都督喜歡，她一個女人聽著心都要酥了。有了這話開場，許太太有意和王言卿拉近距離，笑著道：“夫人人長得好，聲音甜，連衣服穿在你身上都格外搶眼。要是妾身沒看錯，夫人這身裙子是雪光緞吧？難怪京城各家夫人小姐找了許久沒見到雪光緞，原來都送到陸府去了。”

    洪晚情聽到雪光緞，眼神一凝，朝王言卿身上看去。

    雪映紅梅，流光溢彩，名不虛傳。蘇記明明說他們沒收到雪光緞，可是最后，東西卻出現(xiàn)在王言卿身上。

    偏偏是她。銥驊

    洪晚情恨得牙齦咬碎，而王言卿沒有任何得意之色，反而怔了怔，回頭問陸珩：“什么叫雪光緞？”

    陸珩同樣愛莫能助：“我哪知道。”

    每天想給他送禮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送給前院的東西陸珩挑選后才收，送給女人的他一概都留下了。他每天要經(jīng)手那么多東西，如何分得清一匹布料的名字？

    王言卿只是覺得這匹料子新鮮，就拿出來做裙子，萬萬沒想到背后還有這么多牽扯。王言卿道：“我用不了這么多，剩下那一匹我還沒動過，若是太太喜歡，回去后我讓人送去許家?！?/br>
    “不用不用?！痹S太太忙不迭推辭，開什么玩笑，她怎么敢收陸夫人的東西。要是陸珩派人上門，他們?nèi)依仙俣嫉脟標(biāo)馈?/br>
    許太太委婉笑道：“我年紀(jì)大了，穿大紅大綠的讓人笑話。這么鮮亮料子，還得是陸夫人這般年輕漂亮的新婦穿。瞧瞧這一身，我看著都覺得亮眼提氣。莫干站著了，今日春光大好，我們?nèi)デ懊婵纯达L(fēng)景吧?！?/br>
    許太太熱情牽頭，兩方人莫名成了一起走。其實要是傅家不愿意，盡可委婉告辭，但洪晚情梗著氣不肯落于下風(fēng)，傅霆州出于莫名的心思不忍心離開，于是，兩邊便各懷鬼胎地同行起來。

    許太太給王言卿指點沿途景物，陸珩一直跟在王言卿身邊，傅家小姐看到王言卿尷尬得不行，有意落在后面，沒一會就和前面拉開距離。

    終于離開那位活閻王了，傅家姑娘們悄悄松了口氣，幺女傅五姑娘湊到四姐身邊，小聲問：“四姐，原來這就是陸指揮使？”

    女眷不得見外男，她們沒見過陸珩，但對這個名字實在如雷貫耳。傅四小姐點點頭，心有畏懼，卻又忍不住往陸珩的背影看去。

    陸珩今日穿著墨紫色外袍，內(nèi)襯朱紅貼里，兩種顏色交相輝映，艷麗得出奇。自古官場以緋為貴，但鮮少有男人能把紅色穿好看。然而陸珩身材高挑，寬肩勁腰，常年出入風(fēng)雨卻有一副白皙皮相，他穿朱紫色，當(dāng)真是貴氣不凡，風(fēng)流恣意，一個男人竟然流露出些許貌美的意味。

    難以想象，這就是全天下都聞之變色的情報頭子，錦衣衛(wèi)都指揮使——陸珩。

    若說傅霆州是塞北冷酷肅殺的烈風(fēng)，陸珩就是帝王之都里清幽醉人的春風(fēng)，看似平靜，但冷中帶了血，無形中取人性命。

    傅二姑娘已經(jīng)定了親，這可能是她最后一個和姐妹共度的上巳節(jié)了。她聽到庶妹們的話，回頭警告道：“母親讓你們謹(jǐn)言慎行，你們都忘了嗎？”

    傅四姑娘連忙低頭，傅五姑娘年紀(jì)小，再加上受傅昌寵愛，并不十分怕嫡姐。她暗暗撇了撇嘴，悄聲道：“陸都督看著還挺年輕，也不像傳聞中那樣嚇人嘛。”

    傅五姑娘說話的聲音不高，和前面也隔著一段距離，但陸珩還是聽到了。陸珩眼睛瞇了瞇，回首，笑著說道：“傅五小姐抬愛，我不過比鎮(zhèn)遠(yuǎn)侯虛長兩歲。”

    陸珩這人，越生氣笑的就越不動聲色。傅家小姐們沒料到陸珩竟然聽到了，一下子嚇得噤了聲。傅五姑娘接觸到陸珩的視線，脊背霎間緊繃，慌忙低頭，剛才的旖旎心思蕩然無存。

    傅五姑娘心臟砰砰直跳，許久無法恢復(fù)，心里仍然覺得不可思議。陸珩才比二哥大兩歲嗎？

    毫不夸張，她感覺是從小聽著陸珩的名字長大的。結(jié)果，他竟是她們的同齡人？

    陸珩突然回頭，同樣驚動了前面的人。王言卿轉(zhuǎn)身朝后看去，傅二姑娘無意撞到王言卿的視線，慌忙調(diào)走。王言卿知道這是傅家最受寵的嫡女，陳氏的親生女兒，也是傅霆州唯一的同胞meimei。以前因為傅老侯爺親自教導(dǎo)王言卿，陳氏和太夫人不忿，沒少找過王言卿麻煩，連著傅二姑娘也對她擺臉色。

    一轉(zhuǎn)眼今非昔比，她沒有成為她們的二嫂，反而另嫁他人。傅二姑娘也要嫁為人婦了，傅二姑娘被陳氏偏縱的厲害，希望她去夫家后，能遇到好相處的婆母和妯娌吧。

    許太太沒料到陸珩突然對一群未出閣的小姐發(fā)難，她正要圓場，傅霆州就在旁說道：“大丈夫是就是是，非就是非，嚇唬一群姑娘做什么？”

    陸珩聽著笑了起來：“我不過提醒傅五姑娘，我是成名太早，所以聽著才久，不像某些人仰仗外力還晚成。事實而已，怎么就成了嚇唬？”

    仰仗外力還晚成，陸珩在罵誰再明顯不過。對于男人來說，諷刺他靠岳家裙帶關(guān)系上位絕對是死xue，傅霆州一聽就惱怒起來：“你說什么？”

    許太太一不留神，京城中最有權(quán)勢的兩位青年才俊就起了沖突。她嚇得不敢說話，沖突一觸即發(fā)時，陸珩身邊那位美人牽了牽他的袖擺，說：“我也是聽著你的名字長大的，沒見到你前，我也以為你長了三頭六臂。不知者不罪，算了。”

    美人手若柔荑，溫柔解意，陸珩的火一下子平息了。他對王言卿的話很是受用，涼涼瞥了傅霆州一眼，反手扣住王言卿纖長的手指。

    陸珩暗暗捏了捏王言卿手腕內(nèi)側(cè)的rou，提醒她回府和她算賬。王言卿也是服了，正常來說男人都不在乎年紀(jì)，越老才越代表資歷，但陸珩卻極忌諱別人說他老。

    也不知道他在介意什么。

    陸珩得意暗爽，傅霆州的心情卻一落千丈。從小聽著陸珩的名字長大？沒見到陸珩前對他有誤會？

    她在說什么？她的少女歲月，明明只屬于傅霆州。

    傅霆州都以為自己麻木了，聽到她這些話，才知道他的心竟然還有知覺。他以為她要離開京城，那天她眼神孤勇決絕，他實在不忍逼她成為自己都厭惡的存在，只能忍痛放棄。他以為他們今生有緣無分，不如體面松手，此后永不相見。

    可是，她卻留了下來，成為陸珩的妻子。

    甚至獨屬于他們的少年時光，在她嘴里，都成了遇到陸珩前的誤會。

    傅霆州心里仿佛被鈍刀子劃過，每一次呼吸都血rou淋漓。而他卻要強逼著自己站直，保持鎮(zhèn)遠(yuǎn)侯的體面，不能對同僚之妻做出失禮之舉。

    他曾以為相忘江湖是最殘忍的懲罰，現(xiàn)在才知道，見面不識才是。

    許太太親眼見著陸夫人一句話就安撫好陸珩，心里倒抽一口涼氣，覺得認(rèn)知受到?jīng)_擊。

    這真的，是殺人不眨眼的活閻王陸珩？

    許太太嘖嘖稱奇，同時她總覺得鎮(zhèn)遠(yuǎn)侯、洪晚情、陸都督、陸夫人這四人間氣氛有些詭異。許夫人被自己的想法驚得渾身發(fā)毛，她強行壓住，笑著圓場道：“大好的日子，別說這些嚴(yán)肅的話。陸夫人，鎮(zhèn)遠(yuǎn)侯夫人，我看那邊的花開得不錯，我們?nèi)ツ沁呑咦甙桑俊?/br>
    王言卿應(yīng)允，傅家小姐正對陸珩怕得瑟瑟發(fā)抖，聞言求之不得。其他人都同意了，洪晚情勉為其難笑笑，算是回應(yīng)。

    女眷們像朵香云一樣飄走，等人走遠(yuǎn)后，陸珩和傅霆州再不必做戲，雙雙露出冷臉。

    傅霆州面若寒鐵，近乎咬著牙道：“陸珩，她明明說了想離京。是你強迫她？”

    一陣風(fēng)吹來，淡粉色的花瓣漫天飛舞，宛若一團(tuán)淺色的霧。陸珩拂去衣袖上的花瓣，不緊不慢道：“強迫？為何不能是她自愿嫁給我？”

    第121章 強取

    傅霆州想都不想冷嗤，道：“我上次見她時，她低沉脆弱，和我說想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我至今記得她的眼神，終不忍強求她。她語氣中的悲做不得假，你還想裝不知道嗎？”

    陸珩笑著搖了搖頭，望著眼前流水桃花、融融春意，從容不迫道：“你為什么不敢承認(rèn)，她喜歡的人是我，她是心甘情愿留下的呢？”

    傅霆州冷著臉，斷然否決：“不可能。”

    陸珩輕笑一聲，倏忽收斂了笑意，沉聲說道：“你如果真的關(guān)心她，為什么不擔(dān)憂她一個人上路會不會遇到危險？她回大同后能不能安身？你但凡用心，派一個人跟著她，就知道她沒有離開?！?/br>
    傅霆州下意識反駁，張口卻說不出話來。陸珩占住了先機(jī)，繼續(xù)說道：“如果不是她十年前先遇到了你，你根本不會有機(jī)會和我爭。你不了解她，不能給她真正想要的生活，甚至不能給她名正言順的身份。你根本不是她喜歡的類型，若非命運強行將你們勾連在一起，若我們兩人同時出現(xiàn)，哪怕沒有失憶，她也絕不會選擇你?！?/br>
    陸珩的話狠狠踩中了傅霆州痛腳，傅霆州手背上迸出青筋，咬牙道：“你休要顛倒是非。你敢說你對她沒有利用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