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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錦衣殺在線閱讀 - 錦衣殺 第74節(jié)

錦衣殺 第74節(jié)

    王言卿這才知道簡娘子的閨名叫簡筠,她沒好氣白了陸珩一眼,道:“少來。你來查禁書,怎么連季渙鄰居妻子的名字也知道?”

    “你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你要是想動歪心思,我管得住嗎?”

    陸珩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用力抱住王言卿:“當(dāng)然管得住,我怕你不管。”

    王言卿慌忙朝四周掃了一眼,幸好大家都關(guān)心命案,沒人留意他們這邊。王言卿暗暗松了口氣,用力掐陸珩的手:“松手,這么多人呢,你做什么?”

    按照禮教,即便是夫妻,在人前也不能做親呷之舉,遑論王言卿和陸珩還套著表兄妹的皮。陸珩心里嘆了聲,依言放開她,勉強恢復(fù)一個表哥的樣子。

    韓文彥落水淹死了,現(xiàn)在還被官府抬走,這個消息馬上轟動了街區(qū),街坊鄰居都趕到韓家探望,連其他地方的人也跑過來看熱鬧。建安巷圍滿了人,韓家院里更是人滿為患。多虧現(xiàn)在人多眼雜,陸珩和王言卿悄悄混進(jìn)來,也沒人覺得怪異。

    一個中年婦人站在門口,正長吁短嘆。王言卿認(rèn)出來這就是他們來時碰到的孫嫂子,她不動聲色靠近,問:“嫂子,你也聽說韓家的事了?”

    孫嫂子抬頭,看到一個仙女模樣的人站在陽光下,恍然間她還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孫嫂子怔了下,看到后面那個男子才想起來,這是不久前來問房的年輕夫妻。

    她掃過這兩人,嘆道:“你們還沒走?”

    “是啊,正巧聽聞噩耗,就留下來看看?!蓖跹郧渎冻鲇杂种沟哪?,壓低聲音問,“嫂子,我第一次遇到這種事,都快嚇破膽了。你和我說實話,這間房子是第一次出事,還是以前也有過?”

    孫嫂子一聽,趕緊說:“你們放心,這不是兇宅,我住在這里二十來年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br>
    “是嗎?”王言卿將信將疑,“可是官府都將人抬走了,聽說還要讓仵作驗尸呢,真是嚇?biāo)廊肆?。他們夫妻該不會有什么齷齪吧?”

    “沒有?!睂O嫂子一個勁搖頭,“簡娘子文文弱弱的,能做得了什么?今日韓書生一出門她就叫我過來了,我們一直待在一起做針線,連飯都是一起吃的,她絕對沒問題。”

    陸珩知道問話這種事王言卿比他擅長,所以完全把主導(dǎo)權(quán)交給王言卿。他聽到孫嫂子的話,眼睛動了動,而王言卿就像能聽懂他的心聲一樣,下一句就問道:“韓文彥在什么時候出門?”

    街坊百姓和公門中人不一樣,沒那么看重時間。孫嫂子想了好一會,才不確定道:“我也沒注意,應(yīng)該是辰時末吧?!?/br>
    王言卿聽到這個時間,心中劇烈跳動起來。韓文彥出門的時辰和他落水的時辰十分相近,莫非,他就是出門后遇害的?

    簡筠自丈夫走后一直待在家里,全程都有人作證,看來,殺人兇手并不是她。王言卿暫時排除了簡筠的嫌疑,便問道:“那韓文彥會不會有什么仇家,被人尋仇來了?”

    孫嫂子困擾地?fù)蠐项^,為難說:“韓書生雖然有些酸,但也沒聽說得罪過什么人。他們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平時就替人寫書抄信,能得罪誰呢?”

    寫書?王言卿直覺捕捉到什么,趕緊問:“韓文彥竟然還會寫書?”

    “會的呀。”孫嫂子說道,“據(jù)說還寫的不錯,很受貴人賞識呢。這些我也不懂,季秀才一家都是文雅人,你問他們就知道了。”

    問完孫嫂子后,王言卿陷入沉默。陸珩好笑地懟了懟她的臉頰,問:“想什么呢?”

    “哥哥?!蓖跹郧浜鋈惶ь^,眼中光芒灼灼,“你說寫出《英烈傳》的人,到底是誰?”

    第90章 負(fù)心

    陸珩查禁書途中遇到人命案,他本是順便看看,沒想到,死人竟還真和郭勛寫的書有點關(guān)系。陸珩微笑,似嘆非嘆道:“到底是誰寫的,去問問就知道了?!?/br>
    王言卿回頭,看向人滿為患的院子,不由皺眉:“可是,這里人太多了?!?/br>
    現(xiàn)在韓文彥家里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無論說什么、做什么都有人關(guān)注,這還怎么查案?陸珩看看,說:“不必?fù)?dān)心,不方便進(jìn)去,那就把人叫出來?!?/br>
    王言卿感覺他的話別有內(nèi)涵,她抬頭,果然陸珩已經(jīng)進(jìn)入角色。王言卿竟然同時在他臉上看出物傷其類、遺憾同情、古道熱腸等美好品質(zhì),王言卿默默看著他,只見陸珩步履沉重地走向季渙,低聲說:“季兄,可否借一步說話?”

    季渙正站在人群中愣神,聽到陸珩的聲音怔了下,大概在意外這個人怎么還沒走。他見陸珩表情嚴(yán)肅,不似玩笑,莫名不敢輕視,竟當(dāng)真跟著陸珩走出來。

    王言卿心里嘖了聲,靜靜跟在陸珩身后。陸珩帶著季渙停在僻靜處,一臉鄭重道:“季兄,同是讀書人,眼看一個才子還沒建功立業(yè)就英年早逝,我實在心痛不已。實不相瞞,我在順天府內(nèi)有些關(guān)系,偶爾替人寫寫狀紙。據(jù)我認(rèn)識的朋友說,令弟恐怕不是意外身亡。”

    季渙聽到,驚訝地瞪大眼睛,道:“什么,竟有這種事?”

    陸珩沉痛點頭,他拱手,說:“我?guī)腿顺鲋饕狻憼罴?,僥幸打贏了幾場官司。不知道季兄是否了解韓家情況,如果方便,我可以幫你們通融一二?!?/br>
    季渙連忙回禮道:“不知陸公子竟然是訟師,多有失敬。但我今日一早就出門了,剛剛才回來,恐怕沒法提供什么消息……”

    “無妨?!标戠裾f,“你只需給我講講韓文彥的為人就好了,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的話最有用,之后我透露給朋友,他們也好定案?!?/br>
    季渙一聽,道:“多謝陸公子仗義相助。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兩位快里面請?!?/br>
    季渙打開自家大門,請王言卿和陸珩進(jìn)屋。屋里還維持著他們離開時的狀況,桌上的茶已經(jīng)涼了。季渙連忙說道:“抱歉,讓二位見笑了。二位稍等,我去換熱茶?!?/br>
    季渙趕緊去隔壁叫常汀蘭回來待客。趁著季渙離開,王言卿靠近,壓低聲音問陸珩:“你怎么又成了訟師?”

    剛才還不得志呢,這就成了在順天府內(nèi)都有熟人的訟師,他的人設(shè)改動未免太大了。

    陸珩輕聲道:“我覺得我這樣的人才哪怕考不中科舉,也不應(yīng)該不得志,所以適當(dāng)修正了一下?!?/br>
    王言卿輕哼一聲,說:“表哥,你這樣朝三暮四,會讓我很為難?!?/br>
    陸珩私自給自己加戲、改設(shè)定,這讓她怎么配合?

    陸珩握住王言卿的手,眸光勝水,深情款款道:“放心,我對你的話都是真的。”

    這時候季渙、常汀蘭從外面回來,看到這兩人交握的手,怔了一下。王言卿趕緊將手從陸珩掌中抽回來,尷尬地起身,道:“季公子,常娘子,你們回來了?!?/br>
    常汀蘭抿唇笑笑,說:“你們表兄妹感情真好。”

    王言卿正尷尬得不知道該如何回話,陸珩從容不迫站到她身邊,點頭應(yīng)下:“我和表妹從小一起長大,一刻都離不開,見諒。”

    當(dāng)事人如此理直氣壯,反倒讓開玩笑的常汀蘭鬧了個紅臉。常汀蘭低頭笑笑,將冷茶撤下,趕緊借著換茶的機會離開了。季渙留在屋內(nèi),干笑道:“兩位郎才女貌,青梅竹馬,真是羨煞旁人。不知二位是否完婚?”

    王言卿做閨閣少女打扮,明顯還未嫁人。王言卿難為情極了,不斷在背后掐陸珩的手,陸珩反手將她的手指包住,坦然說:“快了,最晚正月成婚?!?/br>
    季渙連連道著恭喜,連早生貴子這種話都說出來了。王言卿沒想到第一句新婚祝福竟然在這里聽到,又窘又尬,陸珩拉著王言卿坐下,還貼心地替她解釋:“我表妹比較害羞,多謝季兄好意,我們定不負(fù)季兄期待?!?/br>
    王言卿想到季渙剛才說的“早生貴子”、“白頭偕老”,臉都紅了。陸珩卻受用良好,經(jīng)過這一番打岔,屋里的氣氛輕松很多,陸珩順勢問道:“聽說韓文彥夫妻也是表兄妹親上加親,我看今日簡娘子哭得哀切,他們夫妻感情應(yīng)當(dāng)很好吧?”

    季渙身體后靠,合住雙手,淡淡說:“應(yīng)當(dāng)吧?!?/br>
    “那實在太可惜了?!标戠駠@息,“有情人不能終老,他們真是對苦命鴛鴦。不知季兄和韓家是怎么認(rèn)識的?”

    聽到這句話,季渙臉上的表情變和緩,眼中露出細(xì)微的笑意:“說來話長,十年前我和韓弟就認(rèn)識了。那時我還在青州,受邀去參加詩會。當(dāng)年我才十五,年輕氣盛,自命不凡,作詩只寫上半闕,留下一半等待知音。沒想到,竟當(dāng)真遇到了能合我下半闕的知音,署名竹林君子。我多方打聽,得知竹林君子正是韓弟的別號。我和竹林君子以文會友,一見如故,可惜沒過多久我們家搬到京城,我和韓弟斷了來往,多年來只能靠書信聯(lián)絡(luò)。前幾年,連書信也斷了。我本以為高山流水,再難相會,沒想到今年我在岳父的攤子上偶然看到了竹林君子寄賣的文稿,我趕緊打聽,竟然就是故友。我喜出望外,正好我們家有多余的房子,就請韓兄來建安巷定居了。”

    陸珩慢慢點頭:“原來如此。少年知己失散后還能重逢,實在難得?!?/br>
    季渙深以為然地應(yīng)和:“可不是么。我在京城看到竹林君子后欣喜若狂,可惜韓弟科舉不順,竟然沒考上功名。真是可惜,韓弟的才華遠(yuǎn)在我之上,我本以為以韓弟之才,考中進(jìn)士不在話下?!?/br>
    陸珩拿出自己落魄文人的設(shè)定,和季渙唏噓了好一會,感慨懷才不遇,世無伯樂。王言卿默默望著他,十分奇怪這個人怎么好意思說這種話。

    常汀蘭提了壺?zé)岵杌貋?,依次給陸珩、王言卿倒茶。她去另一邊上茶時,身體滑了一下,季渙連忙伸出左手,扶住茶壺:“小心?!?/br>
    常汀蘭站穩(wěn),連忙道歉。季渙面有責(zé)備,斥道:“毛手毛腳的,唐突了貴客怎么辦?”

    常汀蘭臉臊得通紅,趕緊轉(zhuǎn)身走了。陸珩關(guān)切問道:“季兄,沒燙著嗎?”

    季渙指尖有些紅,他沒當(dāng)回事,甩甩手道:“沒事?!?/br>
    陸珩依然不放心,微微皺眉:“聽聞季兄是寫書之人,手指最是金貴,不能馬虎。要不找人來看看?”

    季渙揮手:“不用。說來慚愧,我不過寫些通俗話本子,難登大雅之堂,哪有那么講究?”

    “季兄這是什么話?!标戠竦?,“據(jù)說季兄下筆如神,文采斐然,連武定侯都贊賞有加,怎么能叫難登大雅之堂呢?”

    季渙依然擺手,臉上的笑卻有些自得:“是武定侯給我顏面,我忝列門墻,誠惶誠恐。我這些日子忙著編書,顧不上家里,多虧左鄰右舍幫我照應(yīng)。”

    季渙口中的“編書”,多半就是陸珩和王言卿此行目的了,但這本書內(nèi)容敏感,并沒有公開發(fā)行,若是他們貿(mào)然提起,恐怕會引起季渙戒備。陸珩沒有繼續(xù)問書的事,而是再次回到案子:“季兄忙了多久?對于巷子里發(fā)生的事,季兄知道多少?”

    季渙聽到這些話,飄飄然的神情收起來了,斟酌著說:“今年夏天比較忙,時常天不亮就出門,天黑了才回家,沒什么時間照應(yīng)家里,入秋之后就輕松多了。至于巷子里發(fā)生的事,我還真不太清楚?!?/br>
    “是嗎?”陸珩若有所思點頭,突然問,“那今日季兄什么時候出門?”

    季渙幾乎不假思索,說道:“大概辰時正。”

    “什么時候回來?”

    季渙停頓,想了想說:“沒注意,應(yīng)當(dāng)是未時吧。我回來和娘子說了會話,沒過多久,二位敲門,再然后就聽說隔壁出人命了?!?/br>
    王言卿看著季渙的眼睛,忽然開口:“季兄今日中午為何回來得這么晚?”

    季渙沒料到王言卿說話,他看向王言卿,眼珠上下撇動,說:“我一直都是這樣,有時不回來吃飯,就在店里吃了?!?/br>
    王言卿頷首,沒有再言。陸珩接過主導(dǎo)權(quán),繼續(xù)詢問道:“這段時間,韓文彥有什么異常嗎?”

    季渙皺起眉,語氣詫異:“異常?”

    “對。比如有不認(rèn)識的人來尋找,形跡可疑,或者說奇怪的話、身體不適等,所有和平常不一樣的地方,你能想起來的都可以說?!?/br>
    季渙皺著眉頭想了想,遲疑道:“這么一說,我還真想起來一件事。月初的時候韓弟似乎吃壞了東西,上吐下瀉,折騰了足足一天。第二天他總算能正常下地了,我勸他找個郎中看看,他說不用,但依我看,他脾胃還沒好全,腳步虛浮,脾氣也不太好,經(jīng)常自說自話。說不定就是他拉壞了肚子,身體虛弱,才一不小心掉到水里去了?!?/br>
    陸珩應(yīng)了聲,不置可否,問:“季兄,你可知附近有什么隱蔽的地點嗎?”

    季渙一聽,怔了一下:“你問這個做什么?”

    “季兄不要誤會?!标戠窈秃蜌鈿獾匮a充道,“先前官差抬著尸體走時,相熟的衙役和我說,他們在韓文彥身上找到半截穗子,不知道是從什么東西上扯下來的。他們懷疑今天的河岸不是韓文彥落水的地方,尸體應(yīng)該是從其他地方?jīng)_過來的。如果能找到落水現(xiàn)場,說不定能找到什么證物,那就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br>
    季渙瞳孔放大,忙問:“他身上有吊穗?是什么樣子的?”

    陸珩搖頭,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我只是聽人說,我也沒見過實物?!?/br>
    季渙抿著唇,不再說話。陸珩看了他一會,輕聲提醒:“季兄?”

    季渙反應(yīng)過來,支吾了一聲,道:“隱蔽之地……我也不清楚。恕我無能為力?!?/br>
    陸珩注視著他,輕輕微笑:“沒關(guān)系,你已經(jīng)幫了我們很多了?!?/br>
    季渙似乎有些魂不守舍,陸珩和王言卿告辭,他也沒心思留。等出來后,王言卿踏著橘黃色的陽光,輕聲問陸珩:“韓文彥身上真有一個穗子?”

    陸珩輕笑:“我怎么可能把真的證物告訴他們。詐他們的。”

    陸珩說完,微微瞇眼,意味深長笑了下:“不過,倒還真在他貼身衣兜里找到一方帕子。”

    王言卿挑眉:“帕子?男人的還是女人的?”

    陸珩抱住王言卿肩膀,好笑地在她頭頂說道:“卿卿,沒有男人會在貼身之處放男人的手帕?!?/br>
    王言卿抬頭,用力瞪他:“這么重要的線索,你不告訴我?”

    “我今日全按你的吩咐辦事。”陸珩頗為無辜地說道,“是你說要先查簡筠的?!?/br>
    王言卿沒好氣橫了他一眼,沒工夫和他胡扯,皺眉問:“那方帕子是什么人的?”

    陸珩沉默,這回不等他開口,王言卿自己就接道:“肯定不是簡筠的。我知道,沒有男人會在貼身之處放妻子的手帕?!?/br>
    陸珩被堵了一下,趕緊撇清:“那可未必。如果是你給我繡帕子,我肯定隨時隨刻貼身安放?!?/br>
    陸珩又暗搓搓地占人便宜,王言卿暗暗翻白眼,不想理他。陸珩見卿卿不接腔,內(nèi)心頗有遺憾,再接再厲邀功道:“你看我今日配合的如何,沒耽誤你問話吧?”

    審問女子時由王言卿出面更妥當(dāng),但如果是男人,對方就未必配合了。所以剛才詢問季渙時,全程都是陸珩提問。陸珩旁觀了好幾次王言卿審訊,對她的習(xí)慣了如指掌,他提的問題基本都在點上,而且詢問季渙出門時間時,陸珩特意在前面加了一個問題,幫王言卿判斷季渙回想時間的基準(zhǔn)。

    季渙可能在出門時間上說謊,所以陸珩提前問他忙了多久,在這種問題上,委實沒有必要撒謊。兩個問題對比,就能知道他說的是真話還是謊話。

    其實即便陸珩不加這一句,王言卿也能看出來,然而他一副邀功討賞的語氣,王言卿忍俊不禁,她正要說什么,前面門開了,簡筠出門送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