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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錦衣殺在線閱讀 - 錦衣殺 第70節(jié)

錦衣殺 第70節(jié)

    傅霆州交待好巡邏站崗的人,對宴席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婉拒了入宴的請求,獨自在營地里走動。大同府的風比京城干烈,吹著人身上真的像刀子一樣。夜風干而冷,頭頂一絲云彩都沒有,星空被洗的格外盛大璀璨。

    夜幕很黑,卻黑的讓人覺得干凈純粹。漫天星辰散布在夜空中,或明或暗,或繁或疏,鋪天蓋地地壓下來,一條銀河大開大合,浩瀚奔騰,人站在地上,只覺得自己無比渺小。

    京城就看不到這么龐大的星河,傅霆州抬頭,望著繁華神秘到讓人心生敬畏的星空,突然很想見她。

    然而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傅霆州故意讓自己忙得無暇想其他事情,但這一刻,他還是沒控制住,想去見見王言卿。哪怕見不到她,去和她有關的地方看看也行。

    于是,傅霆州來了王言卿的故鄉(xiāng),她七歲之前居住的村落。今日除夕,村民都在家里吃飯守歲,沒人注意到路上來了一個陌生面孔。傅霆州漫無目的走在鄉(xiāng)間土路上,不知不覺,停在了一座院子前。

    院墻斑駁,能看出有些年頭了,只不過現(xiàn)在的主人不太愛護,有些地方已經裂縫。傅霆州沒有驚動里面的人,慢慢繞著院墻走動。

    這曾經是王言卿和祖母居住的地方,現(xiàn)在早已物是人非,里面的住戶雖然也姓王,其實和王言卿沒什么關系。王言卿被帶到京城后,王家的祖地、屋宅,都被族人侵占了。如果傅鉞沒有突發(fā)奇想派人來看望屬下的遺孀,恐怕,王言卿就要在寄人籬下中長大了。

    傅霆州轉念自嘲一笑,她在傅家,一樣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只不過鎮(zhèn)遠侯府的環(huán)境更好,權勢更高,但相應的,她要遭受的惡意也是翻倍的。

    子時快到了,院里傳來孩童的叫嚷聲。傅霆州從沉思中驚醒,他默不作聲離開王家的祖宅,往外走去。

    屬下牽著馬等在路邊一顆枯樹下,看到傅霆州出來,都大大松了口氣。屬下上前抱拳,呼著白氣問:“侯爺,馬上就是子時了,要回營嗎?”

    傅霆州今日來此純粹是了結自己的執(zhí)念,里面的王家和王言卿已經沒有關系了,他再留下來也無意義,遂點頭道:“回吧。”

    屬下立刻行動起來,從樹上解開韁繩,恭敬牽來傅霆州的馬。傅霆州接過韁繩,這時,新年到了,身后村落次第響起爆竹聲。馬被這陣巨聲驚嚇,不安地掀動馬蹄。傅霆州用力將馬制住,仰頭,望向漫天繁星。

    今夜萬家團聚,九州同歡,她已經沒有血緣親人,此刻,她在做什么呢?

    此刻,王言卿正靠在陸珩懷中,一邊揉眼睛,一邊抱怨陸珩:“你怎么不叫醒我?”

    陸珩捂著王言卿的耳朵,說:“家里沒有長輩,不用講究守歲那一套。你睡得好好的,何必折騰?!?/br>
    王言卿做完飯有些困,一不小心就睡著了,要不是外面突然響起煙花爆竹聲,王言卿能睡到天亮。她剛醒來,渾身酥軟,被陸珩抱在懷中也無力反抗。王言卿柔若無骨,軟軟靠在陸珩臂彎,海棠春睡,美人慵懶,連聲音都帶著不自覺的喑啞嬌意:“可是年夜飯還沒吃……”

    她說到這里,想起什么,抬頭懷疑地看陸珩:“年夜飯呢?”

    她剛剛睡醒,眼睛蘊滿了水,眼尾帶著懨懨的紅意,這樣半開半合地嗔人,真能叫人愛到骨子里去。陸珩被這種眼神勾了一下,渾身都生出一股燥意,心里那股惡念幾乎壓制不住。陸珩喉結微動,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她嘴唇上:“還在?!?/br>
    “真的?”王言卿現(xiàn)在腦子沒完全清醒,邏輯簡單而直白,十分懷疑地看著陸珩,“你是不是自己吃了?”

    她質問的聲音又啞又嬌,陸珩心想這不能怪他,俯身用力在她唇上吃了一口,含糊說:“沒有?!?/br>
    現(xiàn)在他更想吃另一種年夜飯。

    陸珩的吻越來越用力,手也撫上她的腰,不斷順著腰線摩挲。王言卿被這樣強勢的吻親得頭暈腦脹,呼吸困難,她正暈乎乎的時候,外界忽然升起一連串煙花,炸裂聲不絕于耳。王言卿被鞭炮聲驚醒,連忙趁著換氣撇開臉,抵住他胸膛,氣喘吁吁說:“今日新年,外面人還等著呢。”

    再讓陸珩繼續(xù)下去,就未必剎得住了。如今確實不是合適的時機,陸珩強行停下,眼睛都紅了。他抓住她的手,解恨般咬了口她的指尖,啞聲說:“好?!?/br>
    陸珩手上的力道很重,能感覺到幾度克制,終于艱難地放開她。他像是再待一秒就會后悔,大步走向外間,腳步又重又疾。

    王言卿被陸珩放開后,也脫力地躺在榻上,她大口喘了會氣,終于恢復力氣。她費力撐著榻面坐好,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衣服全亂了。

    衣襟散亂,頭發(fā)松斜,連裙腰上的系帶也不知什么時候扯開了,一看就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她的臉霎間紅到耳朵尖,趕緊站起身,將衣服整理好。

    王言卿磨磨蹭蹭好半天,等臉上的熱度散去后,才終于走到外面。陸珩看起來已經恢復正常,正坐在外間玫瑰椅喝茶。他聽到腳步聲回頭,目光不知怎么,一下就落在王言卿的唇上。

    她嘴唇格外嫣紅,唇珠都腫了,看起來分外可口。陸珩感覺到體內的火又有挑起來的架勢,這種事最后受罪的還是他,陸珩只能硬逼著自己轉移視線,平靜地說:“皇宮正在放煙火,想出去看嗎?”

    王言卿哪還有心思欣賞煙火,尷尬地避開視線,默默搖頭。陸珩同樣興致寥寥,便說道:“那就讓他們上菜吧。你做了這么久,總不能浪費?!?/br>
    王言卿本來覺得深夜沒胃口,但陸珩說她大半天沒吃飯,多少墊點東西。他強行拉著她在八仙桌坐下,等菜肴一道一道端上來后,王言卿嗅到魚湯的鮮味,竟然真的餓了。

    陸珩拿起瓷勺,給她舀了碗奶白的鯽魚湯,說:“你許久沒喝水,不要吃rou,先喝碗湯開胃?!?/br>
    鯽魚湯里有豆腐有青菜,正適合深夜進補。王言卿低頭抿了一口,可能是出自自己之手,她竟然覺得還不錯。

    陸珩同樣是這種心理,他看著自己親手切的魚,竟然不忍心下筷:“它看著乖乖巧巧,都不舍得吃它了。”

    王言卿噗嗤一笑,她拿起公筷,靈巧地剔下來一塊魚rou,放在陸珩碗中:“我好久沒下廚,手藝可能生疏了,要是不如尚膳監(jiān)的御廚,哥哥多多包涵?!?/br>
    陸珩說:“怎么會,卿卿做的菜,定然是天下最美味的?!?/br>
    “你就會哄我開心?!蓖跹郧湔f,“這道菜簡單,誰做都一樣,哪有那么玄乎?”

    “但它是你做的?!标戠裾f,“天下那么多人,做的好與壞于我何干?只有經過你手的東西,才是獨一無二的?!?/br>
    王言卿垂著睫毛喝湯,沒理會陸珩rou麻兮兮的話,但眼尾卻流露出笑意。一碗湯很快喝完,她剛放下碗,陸珩又給她夾了餃子,說:“你親手包的,你來嘗第一個。”

    陸珩的筷子停在她面前,并沒有放下的意思。王言卿瞥了眼陸珩,發(fā)現(xiàn)他竟真打算喂她。王言卿不好拒絕,便意思性地咬了一小口。

    餃子皮勁道溫暖,里面包著鮮蝦,咬開后鮮香四溢,爽滑酥嫩。王言卿只咬了一個小角,咽下去后,粉紅色的舌尖快速舔了下唇珠。

    陸珩越看越餓,各個方面的。他挑挑眉,并不肯放過王言卿,說:“你這也叫吃東西?貓都比你吃得多。”

    王言卿有口難言,她也想好好吃,但陸珩非要喂她,她怎么好意思動口。陸珩卻像得到了趣味,堅決不放手,王言卿只能小口小口咬住餃子,艱難地吞下去。

    一個餃子終于吃完了,王言卿生怕陸珩還要再喂,趕緊自己去夾:“哥哥,我包了好幾種餡料,你嘗嘗其他的。”

    她不肯讓喂了,陸珩頗有些遺憾。她小口小口咬東西的模樣,像極了兔子被逼著吃rou,敢怒不敢言,可憐又可愛,讓人更想揉搓她了。

    陸珩都覺得他這種想法很變態(tài)。

    這頓飯是兩人一起做的,再加上心情愉悅,陸珩竟然吃了不少。在他各種威逼利誘下,王言卿也吃了好幾個餃子。王言卿肚子都撐起來了,她用帕子拭嘴,低聲念道:“別人家元日辭舊迎新,恭賀新年,我們竟然在吃飯?!?/br>
    王言卿的聲音里充滿了怨念,陸珩忍俊不禁,笑著彈了彈她的額頭:“民以食為天,那些花里胡哨都是虛的,吃飯才最實際?!?/br>
    王言卿隔著衣服按了按自己肚子,悲憤說:“都圓滾滾的,我肯定胖了?!?/br>
    “哪里?!标戠褚槐菊浀?,“你感覺不準,我來摸。”

    王言卿寧愿信鬼都不信陸珩,她趕緊擋住陸珩的手,從椅子上站起來,說:“哥哥,新年安康,已經很晚了,我要回去了?!?/br>
    王言卿一臉警惕地看著他,陸珩下手失敗,遺憾地讓人給她拿來斗篷,親手將她的毛領系好:“好,夜深了,路上注意滑?!?/br>
    王言卿點頭,擁著手爐和斗篷出門。外面風中充斥著紙屑和爆竹燃燒的味道,竟然并不覺得冷,王言卿在回廊上走了兩步,忽然被后面的人叫住。

    王言卿回頭,詫異地看向陸珩,以為他還有什么話交代。陸珩深深看著她,忽然走上前,俯身在她額頭輕輕一吻:“卿卿,新年快樂?!?/br>
    作者有話說:

    傅霆州:睹物思人,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陸珩:謝邀,她睡了,不方便回話。有什么需要我轉達的嗎?當然,你也可以不說,因為我不會轉達的。

    第85章 更替

    嘉靖十三年的新年過得非常安靜,京中連宴會都少見。然而,元日剛過沒多久,宮中又傳來噩耗。

    閻貴妃因為皇長子去世,郁郁不樂,再加上產后體虛,正月初六因藥石無效而逝。

    她年僅二十余歲,正值青春,便早早香消玉殞了。皇帝很可憐她,追封閻氏為皇貴妃,謚榮安惠順端僖皇貴妃。

    歷史上原本沒有皇貴妃這種封號,皇后就是皇后,妃子就是妃子,哪怕冠以貴名,也始終是妾。但本朝出了好幾個受寵的貴妃,比如宣德皇帝的寵妃孫氏,成化年間那位出名的萬貴妃,皇帝硬生生在貴妃之上又加了一個頭銜,同皇后一樣用金冊金寶,位同副后,這才有了皇貴妃。

    但再榮耀也要有命享,后宮中人短暫唏噓了幾天那位紅顏薄命的閻皇貴妃,很快又關注起其他事情。第一個妃子有孕后,皇帝就像學會了怎么生孩子一樣,后宮的喜訊一個接一個。曹端妃、王昭嬪正在養(yǎng)胎,正月杜康嬪診出懷孕,素來和杜康嬪不對付的盧靖嬪像不甘示弱一樣,緊接著診出滑脈,和杜康嬪只差一個月。

    如今后宮足有四個妃子懷有皇嗣,預產期全在今年,可以料到再過幾個月皇宮定然熱鬧的很。福薄的皇長子和閻皇貴妃像一塊石頭落入水中,只打出淺淺的水花,很快就被眾人遺忘,前朝后宮的目光都轉移到剩下四位懷孕的妃嬪身上。

    然而,足足有四個人被幸運選中,卻沒有一個是方皇后。

    后宮暗流涌動,前朝的勾心斗角也在繼續(xù)?;实垭m然氣張敬恭利用他,但改革還要繼續(xù),二月份,皇帝找了個借口,起復張敬恭,恢復張敬恭首輔之位。

    大概每一個王朝都是相似的,漢唐宋輝煌時各不相同,但亡國原因都有土地兼并。大明立朝已過一百余年,洪武皇帝就是農民起義出身,但如今,明朝的土地、流民問題也嚴重起來。

    皇帝剛剛繼位時,天下農田已經被利益集團用各種名義侵吞了一半,流民占總人口的十分之一,四方已有小規(guī)模的農民暴動。

    皇帝接手的實在不是一個好開局,但攘外必先安內,他登基后,前半段執(zhí)政生涯不斷靠大禮議穩(wěn)固自己的地位,消除朝堂中不服從他的臣子。如今,權力已經完全收回到皇帝手中,皇帝也開始朝國家積弊動手了。

    皇帝任用張敬恭,一方面是張敬恭在大禮議中立下汗馬功勞,另一方面,也是張敬恭確實有能耐。張敬恭的政敵罵他剛愎自用,乾綱獨斷,但這也說明張敬恭不怕得罪人,有事真的干。

    張敬恭入閣至今,既動田又動人,他勘察京畿莊田,清算了五萬余頃被功臣權貴、皇親國戚侵吞的土地,沒收了五百多個勛戚莊田,一部分歸還給原主,剩下的收歸國庫。

    京畿之外,還有廣大的外省疆域,這種關頭,皇帝絕不會放棄張敬恭。

    張敬恭所料沒錯,上元節(jié)假結束后沒多久,皇帝就將他恢復原職。然而這次,又有些不一樣。

    張敬恭重回內閣后,心里憋著一股勁,有心干出一番成績給眾人看,所以立刻將清丈土地的規(guī)模擴大到全國。其中土地流失最嚴重的湖廣、江西、江浙一帶是張敬恭整治重點,同時他還大力裁革冗官、查辦貪腐。沒想到,這個舉動一下子捅了馬蜂窩。

    江西、浙江都是科舉大省,每年一半的舉人、進士來自這些地方,而張敬恭要清算的地,恰好就在這群士林家族名下。

    先前張敬恭查勘京畿土地的時候,文官們都在看熱鬧,如今動搖鄉(xiāng)紳的利益,朝中半數(shù)文官都坐不住了。許多人跳出來指責張敬恭,彈劾折子鋪天蓋地,不光京官慷慨激昂,許多外地官員也紛紛上表。

    最離譜的是天上出現(xiàn)了彗星,南京御史馮恩上疏,說這是上天降下異象示警,張敬恭就是朝廷里的災彗,若張敬恭不除,則百官不和,庶政不平,天下必然還會發(fā)生大災難,懇請皇帝斬首jian臣張敬恭。

    皇帝是明白人,知道所謂天降災厄不過無稽之談。改革土地是他的主意,馮恩看似在罵張敬恭,其實不就在罵皇帝是掃把星嗎?皇帝在早朝上將這份折子罵了一遍,怒斥道:“馮恩非專指張敬恭,實以禮之名仇君,死有余罪?!?/br>
    皇帝發(fā)作了一通,但彈劾風波并沒有就此停下,勢頭反而更猛烈了。混亂中,彈劾逐漸變成造謠、詆毀、辱罵,謠言隨風而起,有些真事里攙著假話,虛虛實實,根本無從分辨。

    張敬恭早就預料過可能會得罪人,但他沒想到,同為文人,這些飽讀圣賢書、滿口為民請命的文官被觸動利益時,想讓他死的心比勛戚更甚。彈劾風波比張敬恭預想的嚴重多了,并且一發(fā)不可收拾,有愈演愈烈之勢。

    這股風中,當然也有武定侯府出力。畢竟,先前張敬恭沒收的五百多個京畿田莊中,好些就是郭勛的。

    古話說三人成虎,原來張敬恭是不怕的,但是年前,他和皇帝的信任剛剛出現(xiàn)裂痕。張敬恭能借助一個小小的薛侃打擊異己,那能不能借助清丈土地,謀求其他私利呢?

    第一個人說這種話時皇帝還置之不理,堅信張敬恭是觸碰了別人的利益,這才被人攻訐。但說的人越來越多,皇帝心中也動搖了。

    猜忌種子一旦種下,就會像寄生藤一樣生根發(fā)芽,任何一陣風吹草動都會引發(fā)猜忌瘋長。于是有一天,張敬恭突然發(fā)現(xiàn),皇帝不再無條件滿足他的要求了。他上書請求撤銷某些官員時,皇帝留中不發(fā)的時間越來越長,看他的目光,也不知不覺充滿了審視。

    張敬恭如遭棒喝,改革的熱情也被兜頭一盆涼水澆熄。

    年初氣候反復,傳染病盛行,老年人很容易病倒。張敬恭被人彈劾了兩個月,精神壓力再加上勞累過度,候朝時突然在值房昏倒了。眾人趕緊把張敬恭送回家,皇帝聽聞,親自派太醫(yī)來張府診治。

    張敬恭不省人事一天多,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蘇醒。然而這次,張敬恭醒來后,那股精氣神仿佛散了,身體大不如往。

    皇帝親制藥餌,命張敬恭安心養(yǎng)病,張敬恭卻提出致仕,辭去首輔之位。

    張敬恭經過這一病也想明白了,敢為天下先者,不得好死。歷朝歷代改革者,比他聰明、能干、德高望重者比比皆是,但沒一個得了善終。商鞅變法,車裂于市,安石變法,故舊不敢登門,他為什么覺得自己能例外呢?

    他入仕以來,三起三落,之前改革也有被人圍攻的時候,但那時候皇帝信他,彈劾的人越多他越安全。如今,帝心已生裂縫,現(xiàn)在皇帝還愿意站在張敬恭這一邊,若再過段時間呢?

    他位卑時無人搭理,官高時位居宰輔,坎坷時被楊黨打壓下獄,朝中一大半人罵他逢迎媚主,辱沒風骨;順暢時他三年從七品小官升入內閣,京城泰半見他皆拱手稱“閣老”。

    宦海浮沉,命途多舛,人生有他這般際遇,也算不枉此行。

    皇帝幾次打回張敬恭的致仕請求,張敬恭和這位年輕的皇帝共事這么多年,早已摸清皇帝的想法。張敬恭知道這是皇帝給他面子,他確實該告老還鄉(xiāng)了。張敬恭再一次上疏,以病祈求致仕,皇帝不得已,最終暫留首輔之位,許張敬恭回鄉(xiāng)調養(yǎng)。

    權傾一時的張首輔,就此退場。

    又一個首輔下臺了,京城還來不及驚嘩,新一輪的權力更替已經開始了。內閣按照資歷,接下來該由李時擔任首輔。

    不當不知道,坐上這個位置李時才發(fā)現(xiàn),首輔真不是正常人能干的。他沒有膽量繼續(xù)管土地的事,也無法擺平復雜的利益關系。一個無法貫徹皇帝意志、無法推行政令的首輔,皇帝要他做什么呢?皇帝不滿意,李時自己也不干了,沒兩個月就主動請辭。

    李時退位讓賢后,眾望所歸,夏文謹接過接力棒上位,成為新的內閣首輔。

    張敬恭、李時相繼辭官,內閣一下子空出兩個位置。夏文謹忙著接手首輔權力,不聲不響地,禮部尚書嚴維拜武英殿大學士,正式入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