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殺 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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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言卿抬眸,輕輕瞥了陸珩一眼,繼續(xù)說道:“梁彬的表現(xiàn)也不太對勁。按他這個年紀的心性,看到京城來人時必定是驚訝好奇多過畏懼,可是他卻全程縮著肩,垂著頭,不和人有眼神接觸,而且短短片刻的功夫,他摸了三次鼻子?!?/br> 陸珩嗯了一聲,問:“摸鼻子代表什么?” “他有事隱瞞?!蓖跹郧湔f著嘆息一聲,道,“不用試探我了,每個人反應(yīng)都不一樣。摸鼻子不代表撒謊,不摸鼻子也不代表不撒謊,得結(jié)合情景和具體動作一起看。” 陸珩笑了,問:“還有嗎?” 王言卿想了想,搖頭道:“暫時沒有了。那幾位族老臉上的表情有些刻意,但是梁千戶剛死,內(nèi)宅便鬧出通jian的傳聞,他們想隱瞞也說得通。具體情況可能得等拿到更多信息,當面質(zhì)問他們才能判斷。” 陸珩點頭,一口應(yīng)下:“好。我還挺好奇梁彬為什么要摸鼻子,走吧,去找找他們瞞了什么。” 陸珩和王言卿站在回廊下說話,正好對面有一個小丫鬟抱著東西走過。陸珩把人叫住,不緊不慢走過去,說:“陳千戶有些事要找梁家主事人,梁榕在何處?” 梁榕就是梁衛(wèi)的長子,陸珩早就將這家人的底細查清楚了。小丫鬟看到一個高挑俊美的男子走過來問話,他身上衣服雖然普通,但身周氣勢像山一樣壓迫,小丫鬟本能覺得害怕,摟緊了懷中的東西,緊張道:“奴婢不知道?!?/br> 王言卿從后面跟過來,陸珩在錦衣衛(wèi)行走慣了,即便脫下飛魚服,那身駭人官威也不會消失。王言卿輕輕撫了下陸珩胳膊,接過話頭道:“你不要害怕,我們不是壞人。我們跟隨陳千戶來梁府吊唁,千戶十分心痛梁大人英年早逝,有些肺腑之言想和梁大人的公子梁榕說。不知,梁榕在何處?” 看到王言卿,小丫鬟放松了些,但是肩膀依然緊繃著:“奴婢真的不知道。前些日子,大少爺失蹤了?!?/br> 陸珩和王言卿聽到,心中都是一震。王言卿和陸珩對視一眼,試探著問:“失蹤?” “是。上個月大少爺出門訪友,然后就再也沒回來過。太太派人去親朋故友家都問了,沒人見過大少爺。” 陸珩聲威不動,問:“既然失蹤,為何不報官?” 陸珩即便沒有刻意施壓,說出來的話也像審問人。小丫鬟更害怕了,聲音細若蚊蠅:“太太說大少爺只是貪玩,說不定再找一段時間就回來了,用不著報官。” 王言卿暗暗挑眉,家里女兒通jian,梁文氏二話不說捅到官府,而原配長子失蹤這么大的事,她卻說不用報官。看來,梁文氏隱瞞的事有不少啊。 王言卿對此不予置評,柔聲問道:“梁榕竟然失蹤了,真是讓人揪心。不知梁榕住所在何處,我們?nèi)タ纯?,說不定能幫上些忙?!?/br> 外人要看主家少爺?shù)姆块g,小丫鬟本該拒絕,但是她看著陸珩喜怒不辨的眼睛,實在不敢說“不”。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指了個方向:“大少爺?shù)姆块g在那邊,鎖門的那間就是。” 王言卿朝前院方向看了眼,鎖門了,看來這個地方越發(fā)可疑。王言卿對小丫鬟安撫地笑了笑,問:“你們是哪一天發(fā)現(xiàn)梁榕失蹤的?” “三天前,太太見大少爺半個月不回家,派人出去問,才知道大少爺并沒有去朋友家。親戚家也都沒見過。” “你們最后一次看到他是什么時候?” 小丫鬟想了想,道:“是十七那天。大少爺出門特別早,伺候的人看見了問好,大少爺都不搭理。太太還不高興地抱怨過呢。” 陸珩微微瞇眼,忽的問:“上個月的日子,你記得這么清楚?” 陸珩一說話小丫鬟就害怕,她牙關(guān)都不自覺打顫,忙道:“并不是奴婢搞鬼,而是那天太太回了趟娘家,所以奴婢才記住了日子?!?/br> 王言卿心中暗動,追問道:“十一月十七非時非節(jié),梁太太回娘家做什么?莫非,梁太太娘家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小丫鬟搖頭:“奴婢不知道。太太沒有讓人跟著,只帶著二少爺,上午出門,晚上便回來了?!?/br> 陸珩問:“什么叫只帶著梁彬?” 小丫鬟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扣了扣手指,為難說:“就是只帶著二少爺呀。太太嫌趕車那個老奴身上臭,不讓他跟著,讓二少爺趕車走的。” 梁府算是中層家庭,不比公卿家族呼奴使婢,也不必像普通人家一樣為生計奔波。他們家里有廚娘和奴仆,但如果閑置一個勞動力專門用來趕車,對梁家來說就不劃算了。所以梁家女眷出門時都是由會趕車的奴仆兼任車夫,如果信不過男仆,讓自家男丁來也說得通。 但王言卿卻覺得梁文氏的動作太多了,丈夫剛死,她無緣無故回娘家做什么? 陸珩問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見小丫鬟問不出什么了,就示意她離開。小丫鬟如蒙大赦,趕緊抱著東西跑了。等人走遠后,陸珩問:“她說的是真話嗎?” 王言卿道:“沒看出說謊痕跡。” “那就是真話了?!标戠裉渥?,細微挪了一步,擋住了風口灌來的冷氣。他意味不明地嘆了聲,道:“梁衛(wèi)去世,梁家大兒子失蹤,大女兒通jian,梁家這段時間可真是流年不利啊。” 王言卿撇了撇嘴,道:“二哥,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何必試探我?” “哪有?!标戠裎兆⊥跹郧涞氖?,水波一樣的眼瞳鎖著王言卿,認真道,“好些隱秘多虧卿卿幫我問出來。他們應(yīng)當說的差不多了,走吧,我們回前面看看?!?/br> 陸珩和王言卿回到前院,沒驚動任何人,悄悄走入會客廳。陳禹暄看到指揮使回來,長長松一口氣。可算回來了,指揮使再不露面,陳禹暄就裝不下去了。 他和梁衛(wèi)只有兩面之緣,仔細說來實在沒什么交情,客套話再多也總有說完的時候。梁家族老沒在乎背后進出的人,幾個侍從而已,有什么可關(guān)注的,他們?nèi)孔⒁饬Χ荚诿媲斑@位來自京城、年輕有為的陳千戶上。 族老掂量著陳禹暄臉色,拐彎抹角地問:“陳千戶,您回鄉(xiāng)期間還不忘來送梁衛(wèi)一程,實在讓我等感動。不知,陳千戶此行來保定,還有沒有其他事情?” 族老說完,梁文氏的眼睛也跟過來,一動不動盯著陳禹暄。陳禹暄和梁衛(wèi)只是幾年前出任務(wù)搭過手,算不上多深的交情。陳禹暄路過保定,進來給梁衛(wèi)上一炷香就夠義氣了,可他還留在梁家,陪梁家人說了許久的話。如此舉動,梁家?guī)孜蛔謇弦约傲何氖?,都覺得陳禹暄另有用意。 陳禹暄是從京城來的……是不是京城那邊有什么消息傳過來了?要知道,梁衛(wèi)的千戶之位至今沒有定數(shù),具體怎么傳,還等著京城大人物們給批復呢。 陳禹暄悄悄朝后方掃了一眼,說:“也沒有其他事。我路上得知梁衛(wèi)兄竟然去世了,深感世事無常,便過來祭拜一二?!?/br> 陳禹暄一直打馬虎眼不肯說,族老心里著急,試探地問:“我們位卑言輕,不知京城動向。不知這些日子陸大人可好?” 陳禹暄眼睛飛快朝會客廳角落瞥了一眼,勉強笑了笑,說:“陸大人一切都好。” 族老“哦”了一聲,又問:“都指揮使陳大人呢?” “陳大人也康健順遂。” 族老想和京城套近乎,故作關(guān)切地問:“聽聞陸大人今年又升官了。陸大人才二十二歲吧,便已經(jīng)出入南鎮(zhèn)撫司,真是少年英才,前途不可限量。陸大人好像還沒有娶妻,陸大人官運如此亨通,不知要娶哪家的小姐?” 陳禹暄快連臉上的笑都維持不住了,當著長官的面議論長官的私事,他有十個腦袋都不夠掉的。陳禹暄趕緊咳了一聲,正色道:“這是指揮使的私事,我等身為下屬,當為指揮使分憂,不得僭越?!?/br> 梁家族老一聽,趕緊打住話頭,干笑著應(yīng)是。陸珩就站在門口聽這些閑人討論他為何不娶妻,等聽夠了,才不緊不慢說道:“陳千戶,我們進來這么久,似乎一直沒見梁千戶長子梁榕。不知梁榕在何處?” 陳禹暄終于聽到指揮使發(fā)話,暗暗松了口氣,也趕緊接道:“是啊,貴府大少爺在哪兒,怎么沒見著?” 梁文氏有些緊張,搶在族老面前說道:“梁榕貪玩,前些日子離家出走了。妾身今日請族中三老出來,正要商討此事呢?!?/br> 族老聽了,也拈著胡須頷首道:“沒錯。老朽今日受大太太之邀,赴府上議事,正好遇到陳千戶來吊唁。真乃緣分。” 王言卿聽了半晌,此刻輕聲接話:“離家出走可不是小事,梁榕這么大的人突然離開,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難題?” 會客廳里驟然響起年輕女子的聲音,梁家眾人相互看了看,試探性地看向陳禹暄:“陳大人,這是……” “這是我……”陳禹暄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么介紹。這是指揮使帶來的女人,這一路上他們親眼見著指揮使像眼珠子一樣小心照看,陳禹暄可不敢將她說成侍女。但若是介紹成他的表妹堂妹,他又無形中占了指揮使的便宜,陳禹暄沒這膽子…… 陳禹暄猶豫,一時沒想好怎么說。然而梁家人誤會了他的停頓,自動讀取了信息,一副心領(lǐng)神會的表情。陳禹暄霎間冷汗就下來了,他們知道了什么?這群人可不要害他! 陳禹暄試探地朝門口看去,指揮使負手站在明光下,逆著光看不清神情,只能感覺到他的眼神意味不明地落到陳禹暄身上。 作者有話說: 陸珩:再給你一次機會,重說一遍。 第11章 解惑 陳禹暄被那一眼看得冷汗直冒,指揮使這樣看人的時候,往往都有人要倒霉。陳禹暄重重掐了自己一把,強行鎮(zhèn)定下來,虎著臉對梁家人說道:“這位姑娘是我府上侍從的meimei,并非我家奴仆。望諸位勿要誤會,你們輕慢她,便是輕慢我?!?/br> 陳禹暄之前一直客客套套的,沒想到突然變了臉色。梁家人原以為這是陳禹暄的妾室,然而他們才露出些想法,陳禹暄便嚴肅起來,甚至說出“輕慢她便是輕慢我”的話。梁家人面面相覷,不明白這個女子的身份,但至少知道,這個女子不能怠慢。 這樣一來,王言卿剛才的問話就不能置之不理了。梁文氏本來不愿意自降身份和一個奴婢說話,但有了陳禹暄表態(tài),她不得不出面,答道:“姑娘這話妾身沒法接。大少爺獨來獨往,和家里不親,老爺在世時他都古古怪怪的,如今老爺去世,越發(fā)沒人能管他了。我是填房,也不好過問大少爺?shù)氖?,我見他出門,只以為他像往常一樣出去訪友,哪知他這一去就沒了蹤跡。我一個婦道人家哪經(jīng)歷過這種事,嚇得心慌,趕緊叫三老過來出主意。至于大少爺心里有什么難處……他從沒和家里人說過,我如何得知呢?” 梁文氏說話時,視線不免放到王言卿身上。先前在門口迎客時她就注意到,陳千戶隊伍里有一位身段很惹眼的女子,如今仔細看,才知此女不光體態(tài)風流,容貌也生的極好。梁文氏心中驚詫,她視線落到旁邊,注意到旁邊那個男子也風姿凜然、儀表堂堂。梁文氏內(nèi)心又是驚又是疑,這樣兩個人,竟只是陳家的侍從嗎?天底下還有這等人物? 王言卿沒在意梁文氏的目光,全程盯著梁文氏的臉。王言卿注意到梁文氏說話時視線飄忽,眼睛轉(zhuǎn)動很快,說到梁榕行事古怪時她的上唇微微提升,左右唇角一個高一個低,但說到自己不知道梁榕去了哪里,她卻抿了下嘴唇。 王言卿心中輕輕嗯了一聲,心想梁文氏在說謊。梁文氏提起梁榕失蹤時表情悲傷無助,聲音泫然欲泣,怎么看都是一副無能為力的繼母模樣,可是,她嘴唇上的細微動作卻出賣了她。梁文氏對梁榕很有敵意,而且,她知道梁榕的去向。 王言卿問:“梁太太,你是否還記得,梁榕是哪一天不見的?” 梁文氏手指掐著帕子,皺眉想了一會,說:“好像是上個月十七?!?/br> 和丫鬟的說法一樣。王言卿注意到梁文氏緊緊攥著的手,沒做表態(tài),又問:“為何偏偏是十七這天?這一天有什么特殊嗎?” 梁文氏拿起帕子,按了按臉頰,說:“我怎么知道?姑娘是什么人,為什么對我們府大少爺?shù)氖逻@么關(guān)注?” 王言卿問話時,陸珩就站在旁邊,靜靜聽著。他聽到梁文氏的話,抬頭,平靜地掃了她一眼:“怎么,不能問嗎?梁榕失蹤半個月都沒人上報,如今只是問起失蹤時間,你們就百般推脫。你們想做什么?” 梁文氏那一瞬間像被什么冷冰冰的東西盯上了,駭?shù)脛訌棽坏?。其余三個族老也有些驚異,面面相覷。 這真的是陳家的侍衛(wèi)嗎?作為一個侍從,他長得未免太出挑俊美了,最重要的是他說話時不怒自威的氣勢,哪里像一個隨從,更像是陳禹暄的主子! 陳禹暄見狀不對,趕緊出面道:“如果梁大少爺上個月十七就出門,現(xiàn)在還沒回來確實不太對勁。錦衣衛(wèi)慣例在年關(guān)前清理一批存貨,說不定過幾日陳都指揮使和陸指揮使就要看梁家襲千戶的折子了,這種時候梁大少爺失蹤,傳到上面恐怕有些麻煩。梁榕的房間在哪里,我過去看看,說不定能找到些線索?!?/br> 梁文氏的眉毛擰著,說:“妾身家里的事,怎么敢勞煩陳千戶。千戶還要回鄉(xiāng)成婚,如果耽誤了時間……” “無妨。”陳禹暄揮揮手,說,“我和梁兄一見如故,私心里一直視梁兄為大哥。如今梁兄走了,大少爺還不知所蹤,我怎么能置之不理?不知梁榕房間在何處,方便看嗎?” 陳禹暄主動提出幫忙,族老怎么會拒絕?不等梁文氏說話,族老就拱著手說道:“這有什么不方便的,陳千戶愿意出手相助,我們感激不盡。大太太,快給陳千戶帶路?!?/br> 梁文氏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又忍住。她站起身,捏著帕子笑道:“那就有勞陳千戶了。千戶隨妾身這邊來。” 梁文氏笑容自然,但她說完后,卻飛快舔了下唇瓣。王言卿將一切盡收眼底,她往后退了一步,讓開門。梁文氏引著陳禹暄從她面前走過,后面跟著梁家三老、梁彬,等所有人都出去后,陸珩才對王言卿說:“走吧。” 王言卿點頭,提著裙擺出門,陸珩跟在她身后。借著出門的動作,王言卿低聲對陸珩說:“她在說謊?!?/br> 陸珩嗯了一聲,看起來并不意外,反而頗有興趣地問:“為什么?” “我詢問她十七那天的事情時,她一直用東西擋著臉。陳禹暄提出去梁榕住所看時,她舔了一下嘴唇。緊張會讓人口干,陳禹暄的要求讓她緊張了?!?/br> 陸珩挑挑眉,心中頗為嘆服。緊張時口干是身體本能反應(yīng),不受想法控制,恐怕梁文氏自己都沒意識到,她舔了一下嘴唇。 陸珩和王言卿因為說話落在后面,等他們跟上去,梁榕房間門口已經(jīng)圍滿了人。梁文氏拿出鑰匙,毫無異樣地開鎖。王言卿遠遠站在人群后,注視著梁文氏的動作,問:“梁榕只是出門,又不是不回來了,為何要鎖門?” 梁文氏的手微頓,隨即擰開鑰匙,說:“最近來給老爺上香的人有不少,人來人往的,我怕少什么東西,就鎖住了。” 王言卿淡淡應(yīng)了一聲,她看向?qū)γ娴奈葑?,那里?yīng)當是梁彬的住所,但并沒有上鎖。梁文氏終于把門打開了,她推開門扇,并沒有進屋,而是停在門邊說:“這就是大少爺?shù)姆块g了。好幾天沒有打掃,里面灰塵有點多,讓大人見笑了?!?/br> 好些天鎖著不通風,屋里氣味確實不太好。但陳禹暄在錦衣衛(wèi)供職,什么場面沒見過,這種環(huán)境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么。陳禹暄率先進屋,梁家三老見狀,也跟著進來。 臘月天氣冷,這個屋子十來天沒有燒火,又冷又潮,站在地上似乎有一股陰氣吸人。梁家族老哪能讓京城來的千戶大人受這種怠慢,立刻說:“快拿炭火來,小心給陳千戶凍著……” 陳禹暄看似在屋子中走動,其實余光在注意后方。他瞥到指揮使和那位神秘的王姑娘也進屋了,他心領(lǐng)神會,立刻說:“不必麻煩了,我隨便走走就好。梁太太和三老不必陪著我,我自己看便是?!?/br> 梁文氏和族老怎么敢讓陳禹暄自己看,全亦步亦趨跟在陳禹暄身后。陳禹暄吸引了絕大部分注意力,沒人留意后方。王言卿進屋后打量,這是一間三開間廂房,中間打通,用隔扇、屏風相連。最中間墻上掛著兩副山水畫,下方是待客用的桌椅;南邊那間屋子放著床鋪臥具,是就寢的地方;靠北那間被改造成書房,東墻上靠著一座書架,上面滿滿當當擺著書,書架前是一套黃花梨桌椅,桌上筆墨紙硯俱全,北墻放著一件小榻,榻幾收拾的很干凈,沒有擺放東西。 陳禹暄和梁文氏等人去寢屋看了,陸珩沒有往人多的地方擠,而是轉(zhuǎn)身去了北屋。王言卿在堂屋掃了一眼,也跟去書房。 王言卿進去時,陸珩正在翻黃花梨木桌上的東西。他手指按在硯臺凹處,試了試軟硬,突然從筆枕上拿起一根筆。王言卿走過去,輕聲問:“二哥,怎么了?” 陸珩掃了眼筆架上按大小粗細懸掛的毛筆,給王言卿示意筆尖,說:“這支筆沒洗?!?/br> 王言卿站在陸珩肩膀后,湊近了看,果然,筆尖沾著墨跡。王言卿看向筆架,筆架上的毫毛泛著淺淡的灰,明顯是清洗過的。王言卿掃了眼書桌上的擺設(shè),說:“這支筆放在筆枕上,應(yīng)當是他常用或剛用完的,所以才沒來得及清洗?” 陸珩不置可否,他將毛筆放回原位,轉(zhuǎn)身,朝書架踱去。王言卿一進來就注意到這些書了,她停在書架前,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書本,由衷嘆道:“他是武官之子,沒想到竟然有這么多書。莫非這就是梁文氏說他很怪的原因?” 書本平放在木架上,一端夾著竹簽,上面用小楷標注著名字。陸珩在書架前看了一會,突然抽出一本書。他翻了兩頁,笑道:“確實很怪。他出身在錦衣衛(wèi)家庭,喜歡看書,看的還不是四書五經(jīng),而是一些奇談志怪。這種性格,在錦衣衛(wèi)里相當少見了?!?/br> 王言卿問:“那錦衣衛(wèi)子弟常見性格是什么樣,二哥這樣嗎?” 陸珩手指拈著一頁,慢慢翻看,緩聲道:“不。我也是怪胎。” 王言卿笑了一聲,走過去道:“二哥才不奇怪,哎,這里怎么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