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偵探所是人類開辦的，收費高昂，但是效率也高，很快幫黑川查出了仙靈的藏身地點。

    當初仙靈逆風之后，舉辦仙靈講的主持人還有其他一些教派高層帶著仙靈的神體離開了仙臺市，但是偵探所打聽到，因為喜右衛(wèi)門的事情對方又要回來重新翻盤的意圖。

    仙靈在仙臺市這里有許多信徒，這些信徒雖然受于時局限制而不得不夾著尾巴做人，但是只要仙靈要求，他們都會奮不顧身的為仙靈開窗道路。

    因為神靈是根扎在人類意識中的。

    也可以稱之為洗腦。

    仙靈在其他地方重新招募信徒可沒有這么好的天時地利人和了，所以哪怕仙臺一部分市民恨惡祂，祂也要重返仙臺。

    大不了改頭換面。

    一只貓都能成為神。

    祂為什么不可以。

    再說仙靈還沒有定下自己的形象。

    當初在公園休息室里的時候永吉太太看到了一團沒有定型的黑霧，那正是因為仙靈還沒有在人類心中留下一個固有形象，信徒還沒有想好仙靈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就被一窩端了。

    如果貓這么受歡迎。

    那么改頭換面變成一只貓也沒有什么不好的。

    總而言之。

    仙靈回來了。

    黑川合上手機，對面床上鉆被窩的喜右衛(wèi)門看見他匆匆說了一句我要出去了，就躺在床上開始靈魂出竅。

    喜右衛(wèi)門問：去哪兒？

    芒見說：有事兒，出去遛彎。

    說著拿上了天叢云牙。

    栗田說詆毀喜右衛(wèi)門的信徒里有一部分是仙靈的信徒，還有一部分呢？偵探所發(fā)來的消息中說，仙靈正在某個存在的支持和允諾下重返仙臺市，某個存在是誰？

    芒見漂浮在空中，整個仙臺市在他的俯視之下。

    燈光無聲璀璨。

    先是掛在黑色幕布前的珠寶。

    他恍惚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在室町時代剛剛學會靈魂出竅的時候，也是這么在空中飛來飛去，那片廣袤的田地上盡是無邊的綠意，偶爾有成塊的水田堆疊，零零散散的房子好像棋子布羅。

    那個時候天空是完整的一片，藍色的一大塊，沒有高聳的大廈將它劃破，抬眼望去，似乎可以看到世界盡頭。

    每天晝夜交接的時候芒見就會在西國和奈良之間趕路，那時他漂浮在天上，想起以前看的古文，說古代有名的狂士會赤.身.露.體在原野上奔跑，好像天地間僅容他一個。

    世界對他展現(xiàn)了極大的自由。

    一丁點束縛都未曾讓他感受到。

    不是現(xiàn)代那般紙殼大小的方格子，人類的生命從一個白色的方格子中誕生，終結(jié)于一個黑色的方格子。

    無端的狹小，緊促，匆忙。

    現(xiàn)在還是過去，究竟哪個更好，芒見也不想再去分辨。

    他俯視大地，心道還是關(guān)注未來好了，至少仙靈的事情解決以后就不用聽喜右衛(wèi)門那叫魂一樣的哭聲，晚上聽著怪嚇人的。

    芒見本來漂浮在空中，好像夜月下一道漂浮不定的、扭曲的清輝，但下一瞬某種洶涌澎湃的力量沖破了這具身體，清輝被完全吞噬，無邊無際的黑色霧氣像是帶著某種邪惡的活性，不斷不斷的在仙臺市上空蔓延。

    那些黑色的物質(zhì)比泥漿更粘稠，互相擠動中帶著咕嚕咕嚕響聲，又像是氣泡在碰撞碎裂。

    仙臺市不少人察覺到了什么。

    耳邊恍惚有雪山崩塌時的尖嘯聲。

    但轉(zhuǎn)瞬即逝，快的好像幻覺。

    這些黑色霧氣覆蓋了整個仙臺，不時翻滾，出現(xiàn)一個個或大或小的凹陷或者凸起，像是怪物的轉(zhuǎn)動的眼珠一樣。

    某一個神社里的燈光閃爍了一瞬。

    一個巫女豎起食指，對著其他臨時招募的巫女，小聲的噓了一聲。

    發(fā)生了什么？有人膽怯的問道。

    那巫女年長，已在這里待了多年，她回答說：沒有什么事情。

    總之，小心一點不要出聲就是了。

    喜右衛(wèi)門的社交平臺里發(fā)布了一組照片。

    是一個黑色花壇，里面插.著一截枯萎的樹枝子。

    今天要開始養(yǎng)花養(yǎng)草了。

    評論下不明吃瓜群眾說：喜右衛(wèi)門你小心一點不要把花盆打碎。

    照顧好你自己就好，放開這個可憐的小樹枝子吧。

    其樂融融。

    不過也有不少人發(fā)現(xiàn)今天喜右衛(wèi)門的評論下特別安靜，往常那些招貓逗狗，搬弄是非的消失了。

    第155章 當你死了

    喜右衛(wèi)門磨人的很。那天凌晨芒見從外面回酒店, 甩給他一截樹枝子以后, 這貓的眼神就

    發(fā)閃, 悄悄蹭過來不住的喵喵叫, 這是仙靈嗎你怎么找到仙靈的還蠻厲害的嘛之類的話不絕于耳。

    哪怕黑川鉆被窩里睡覺, 這貓也趴在床頭，一雙眼睛跟黑夜探照燈似的，夜貓子夜貓子, 黑川沒法, 掀開被子帶著點困意，就是去找他了啊。

    喜右衛(wèi)門：然后你就找到了？

    黑川：嗯，挺顯眼的，再說也在仙臺市里。

    喜右衛(wèi)門豎起耳朵：你怎么說的這么平淡啊，一般電影演到這里不都是小高.潮了嗎。

    黑川回想，聲音困倦：沒啊我找到祂以后，什么也沒問，對方先開口說你是來殺我的嗎？我就說是啊

    其實那天晚上仙靈說了蠻多的。

    黑川散開布及整個城市的黑霧, 很快找到了特征明顯的仙靈，畢竟力量波動就在那里，雖然有點弱小, 但是芒見比較細心還是把祂揪了出來。

    那個時間點大部分人還沒睡, 仙靈教高層躲在一間日租屋里，圍成一圈，中間是蓋著紅布的仙靈神體一截樹枝，嘰嘰喳喳討論復蘇的事情。

    他們幾個自身利益已經(jīng)牢牢和仙靈教綁在一起, 仙靈好他們好，仙靈不好他們就是邪教徒，對這種事的上心程度非同一般。

    不過正討論著，卻看見仙靈神體周圍浮現(xiàn)黑霧，這是神靈啟示的征兆，日租屋里一片人嘩啦啦行禮，等著仙靈下達吩咐。

    我出去一會兒。

    這句話說得沒頭沒尾的，叫教派高層聽得迷惑，還是和仙靈關(guān)系親近的仙靈講主持人小心詢問：這個時節(jié)出去是否需要我們加派人手陪伴。

    不用。

    這片黑霧還是沒有定型，有時面貌像個老人，有時又像個少年，時而男女不分。當初不少人看這種形態(tài)以為是一種高級法術(shù)，卻沒想到這是因為仙靈剛剛誕生，無法穩(wěn)固形體的緣故。

    仙靈教眾人還是十分相信仙靈的，于是也不多做疑惑。

    在普通人看不見的世界里，芒見站在窗口，朝仙靈打了一個招呼。

    仙臺市的雪堆還沒有融化，一堆堆的到處都是，沾了不少灰，讓人見之心生厭煩，就在這片雪堆中，仙靈開口問：你是過來殺我的嗎？

    芒見說：是啊。

    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有些奇怪，不是銀白的，而是一團團沒有定型的黑霧勾勒出的人形，而在他其上，覆蓋整個仙臺市的霧氣還沒有消散，恍惚末世即將來臨。

    仙靈問：為什么呢？

    我不過是為了求信仰。

    因為爭不過其它神，就天生該死嗎？

    古代成神的哪一個神靈不是在世界上降下大災難，日食，瘟疫，地震，饑荒，雷電，洪水，死亡，戰(zhàn)爭

    我所做的，和這些神靈相比不過是毛毛雨而已。

    為什么要死的一定是我？

    哦這個問題啊。

    其它神該不該死，和你該不該死有什么關(guān)系。

    他出手又不是為懲jian除惡。

    不過是最最基本和那種利益關(guān)系。

    擋著他的道了而已。

    他不想談善良，正義，和寬容，也不想談成全，同情和慈悲。

    于是芒見說：可能你倒霉吧。

    別想那么多了。

    喜右衛(wèi)門按照黑川的吩咐找了一個黑色花盆，和那截枯萎的樹枝插.在里面，隨后又發(fā)了幾張照片上去，不過是成效立竿見影，往常無理謾罵的人消失了，網(wǎng)絡上歲月靜好，該發(fā)表情包的發(fā)表情包，該祭拜肥宅快樂神的祭拜肥宅快樂神。

    火車站和貓咖也吸引不少人去，快成了仙臺市一個旅游招牌。畢竟現(xiàn)在經(jīng)濟不景氣，能多吸引人來消費就是好的。

    在各種支持下喜右衛(wèi)門的見面會也正式舉行，地點布局和人手以及其它行程安排都是栗田一手布置好的，黑川全程在旁邊走神，或者打電話問一下永吉夫婦走哪兒去了，情況怎么樣之類的話。

    栗田偶爾會過來找他討論一些重大事情，讓黑川把把關(guān)，不過黑川也沒弄過這東西，于是粗粗的看過去，閉著眼簽名，反正栗田也不會做小動作。

    不是相信栗田的人品，而是想不出栗田這樣做的理由。

    見面會順利舉行，喜右衛(wèi)門一只貓掛著鈴鐺，栗田還找了專門的造型師給他修了一下毛發(fā)，整個人就和招財貓似的蹲在臺子上，臺子前有一個小凳，是讓會眾坐著的，正好方便喜右衛(wèi)門摸人腦袋。

    不少帶著牌照的工作人員站在喜右衛(wèi)門身邊，偽裝馴獸師。

    等想要被摸頭的客人來了，他們就拿出零食假裝哄喜右衛(wèi)門，讓他伸出爪子。

    也這樣裝模作樣也是因為大家喜歡通人性的貓，但是不一定喜歡會化成人形的貓妖。還是得遮掩一點。

    黑川帶著口罩隨便拉了一個小板凳坐在場子下面，身邊坐著本次活動的總指揮栗田，兩個人沒有上臺子露臉的意圖，就在臺子下摸魚。

    不時有游客以為他們是工作人員，過來問有沒有礦泉水，有沒有休息場地，有沒有廁所之類的地方，能解決的一般兩人就給解決了，不能解決的就攤手表示無能為力，好在游客也通情達理，沒有生出什么事端。

    那邊臺子上的喜右衛(wèi)門也非常熱鬧。

    黑川和栗田臨時吩咐他讓他裝一會兒聽不懂人話的智障，這可讓喜右衛(wèi)門犯了難，像他這么通情達理的貓少有犯錯的時候。

    就在臺上左右為難的當口，喜右衛(wèi)門抽了一看臺子下老神在在，快樂摸魚的黑川，突然想起在東京出租屋的時候，每次放假回家以后他喊黑川干點家務，這崽子老是裝聾作瞎，裝聽不見看不見，躺在被窩里施施然翻了身，活能氣死貓。

    于是喜右衛(wèi)門在臺子上一趴。

    開始裝起大爺了。

    活靈活現(xiàn)。

    馴獸師喊：喜右衛(wèi)門，起身。

    喜右衛(wèi)門翻了個身。

    再喊：做起來。

    喜右衛(wèi)門打了個滾。

    哎呀，你得和人握手啊。

    喜右衛(wèi)門吐了貓舌頭開始裝成狗子。

    這邊游客也不嫌煩，客氣又禮貌的說：用不著喜右衛(wèi)門大爺動手，我自己來就行。

    你怎么自己來？

    只見游客超朝著喜右衛(wèi)門蹲下身，握著他的爪子在自己腦門、臉蛋上拍了幾下，順便還不為人知的隱秘的蹭了一下毛茸茸的爪子，帶著傻乎乎的笑容。

    人對貓的包容真是沒下限啊。

    坐得遠但是看得清的黑川一臉感慨。

    仙臺之行正式結(jié)束。

    栗田也準備跟著喜右衛(wèi)門他們一起北上，畢竟現(xiàn)在風頭正盛應該趁熱打鐵。

    不過在收拾行李的時候栗田看到了那株養(yǎng)在花盆里的樹枝，這是仙靈啊，口氣里不無感慨。

    他伸手撥弄了幾下樹葉：不過我聽說神明是不會死亡的。

    喜右衛(wèi)門瞅過去，他現(xiàn)在心寬體胖，事情解決了以后舒服的不得了，只聽栗田說：神明寄生在信徒的心靈中，只要有一個信徒信仰仙靈，祂就還會再回到這個世界。

    栗田看向喜右衛(wèi)門：喜右衛(wèi)門沒有感受到嗎？屬于神明的獨特能力。

    喜右衛(wèi)門胡子邊上還掛著貓糧渣，他摸了把臉，沉思：有那么一點感覺。

    他和仙靈不一樣，仙靈是直接誕生在人類的信仰和怪談里，但喜右衛(wèi)門卻是后天成神，還是以妖怪之身，被人類推崇成神明。

    喜右衛(wèi)門可以感受到自己的靈魂被無數(shù)銀絲包裹著，那些銀絲浸入一片大海，那些大概海中有些什么，一直源源不斷的給他提供著力量。

    他偶爾在睡夢的時候可以窺見海中的倒影，那里也有一個喜右衛(wèi)門，不過是安靜，乖巧，和現(xiàn)在這個他有些像，又有些不像。

    他料想那大概是信徒給他塑造的形象。

    一個被栗田堆起來的人設，源自他又有些不同。

    有時候喜右衛(wèi)門會想起吉祥天消失那天他們之間的對話。

    神明不會死亡。

    但是神明會被信徒重塑。

    夢里的喜右衛(wèi)門想，如果他死了之后，代替他復蘇的會不會是這個被捏造起來的喜右衛(wèi)門，安靜，乖巧，和他完全不同但是又出于同源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那個時候的喜右衛(wèi)門不能說死了，但也不能說活著。

    可能是進來發(fā)生的事情太多，喜右衛(wèi)門生了一點自怨自艾的情緒，一邊大口吃貓糧一邊黛玉似的捧著貓臉。

    哎，多少人愛他青春歡暢的時辰。

    愛他的貓毛，假意或真心。

    只有黑川看破他那二百斤肥rou后的靈魂。

    愛他的鈔票，還有家務活兒。

    然后被黑川丟了一卷衛(wèi)生紙。

    擦擦臉，我們?nèi)デ嗌屠蠋熕麄儠稀?/br>
    第156章 千年老規(guī)矩

    黑川的行李箱里還是那么幾件衣服, 生活用品, 以及石缽和天叢云牙, 看還空著一點位置他順便用紙箱包好種著小樹枝的花盆, 也放進里面。

    喜右衛(wèi)門還有點擔憂的問, 開刃的刀和花盆沒有關(guān)系嗎？

    這個問題在東京的時候他問過一次。

    這一次繼續(xù)北上青森，喜右衛(wèi)門又問了一遍，和老媽子一樣擔心這個擔心那個。

    黑川比了個手勢：相信我, 沒問題的。

    本來應該找一下行李托運, 不過嫌辦理手續(xù)麻煩，黑川可不想廢那么多勁，和其它精益求精唯恐給其它人添麻煩的市民相比，黑川可以說是相當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