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川說：兩個原因都有。

    他伸手拍拍柊吾的肩膀：這一次就辛苦你了。

    柊吾拿著車鑰匙走向門外：客氣了。

    那是一輛不起眼的小車，非常普通的大批量生產(chǎn)的類型，據(jù)說這片土地上百分之八十的上班族都在用這個，二十萬元左右，一個普通的上班族一個月的工資，車型較小，可以適應(yīng)狹小的道路和擁擠的交通。

    車上沒有司機，黑川和喜右衛(wèi)門上了車，東海林上了駕駛座，兩人路上隨便聊聊，黑川問為什么沒有保鏢，現(xiàn)在不會被人追殺了嗎？

    東海林柊吾眼神示意黑川看自己的手腕，那里有一條黑色腕帶，東海林沒有粗略一說：防妖怪的。

    黑川看了一眼。

    柊吾微笑：是不是覺得眼熟？當時我們兩個玩妖怪游戲

    在東京兒童養(yǎng)護中心的時候，赤鹿蓮老是憋著嘴要哭不哭的樣子，于是黑川就和他玩妖怪游戲，赤鹿蓮當桃太郎，黑川當妖怪。

    一個裝成妖怪逃跑，一個裝成桃太郎追擊妖怪，赤鹿蓮在自己手腕上用水彩筆畫了一塊腕表，說這個東西可以像超人一樣發(fā)射激光，告訴黑川他在說biubiubiu的時候，黑川就已經(jīng)被他擊中了。

    于是黑川順勢倒下：好疼啊，你打傷我了。

    桃太郎走過去，摸摸妖怪的腦袋：沒關(guān)系嗎？是不是很疼？

    有點蠢。

    他似乎有些焦慮，敲了敲方向盤，當時父親負債離開，母親離家出走，一直在想如果有錢的話就好了，這樣父母就會和以前一樣。

    不會離開。

    不會失蹤。

    他還想如果自己長得比天都高就更好了，這樣他會是世界上一等一的英雄，會比任何人都堅強。

    離開那里之后過的好嗎？

    黑川問：應(yīng)該被重點培養(yǎng)了吧。

    黑川自那之后只見過東海林寬太一面，是柊吾死亡之后前往蓬萊島的那一次接觸。

    嗯。

    柊吾說：生活還行。

    又說：托你的福。

    哦。

    黑川看向窗外笑了笑，不怎么明顯，別說這件事了，都已經(jīng)過去很久，十多年了吧。

    嗯。

    東海林柊吾沒有做聲，黑川告訴他到新宿區(qū)下就可以了，那里有地鐵站，他和喜右衛(wèi)門做地鐵回家。

    東海林柊吾把兩人送到，朝他們擺手，示意自己也要離開了，在掉頭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個聲音，赤鹿蓮？

    那聲音是從一家書屋前傳來的，一個戴著毛線帽穿著沖鋒衣的男子，他手里拿著一本書，是剛從書屋前的垃圾桶里撿出來的。

    我是大城啊。

    那個人有些興奮的朝他招手，大城，還記得我嗎。

    就是那個

    小時候欺負過他的人。

    黑川下了地鐵站，來到出租屋在的區(qū)，正和喜右衛(wèi)門討論晚上吃什么的時候，一個在陽臺上晾衣服的女子叫出了他的名字，然后頗為意外的說：你也在這里住嗎？

    黑川隱隱覺得這個面孔眼熟，想起小時候這個人常常在剪紙課上幫他，一剪刀一剪刀的剪出特別好看的圖案，然后鄭重的放在他手里，告訴黑川：你可以去找mama了。

    mama看到一定會夸你的。

    黑川隱隱記得他好像沒要，而是一腦袋趴在桌子上睡覺。

    理芳撩開陽臺上的被單，有些局促的問黑川：要進來坐坐嗎？

    兩個小男孩從里面蹦蹦跳跳的跑出來，mama，mama，你在和誰說話。

    是爸爸嗎？一個小孩突然說道。

    是叔叔，快叫叔叔。

    理芳給黑川打開門，不好意思，他們的父親離家出走了。

    理芳不好意思的笑笑，很久沒回來了，我現(xiàn)在一個人帶他們。

    理芳為了撫養(yǎng)兩個孩子，一人擔了三份工作，這是回家休息給小孩做飯洗衣服的時候，偶然遇見了黑川，她也沒想到會在這里再次見到黑川，畢竟這里治安比較混亂，房價也因此變得很低，不像是一個有成就的人住的地方。

    你過的怎么樣？

    理芳問道：當時你離開那里之后大家都很驚訝。

    畢竟一個孩子到時候別說上學了，恐怕連吃飽都很困難。

    黑川說：還不錯。

    你呢。

    理芳回答：我嗎？我也就這樣，高中的時候喜歡上一個人，沒有讀完書就和他在一起了。

    你看。她指指兩個孩子，小孩都快上小學了。

    理芳不知道想到什么，當年，大家真的很羨慕你，還有赤鹿蓮。

    她笑容非常局促，能被那種人物看中，命運都被改變了吧。

    當年所有人都知道東海林先生看中了黑川芒見, 在活動室, 在課堂上, 在cao場里甚至在玩具滑梯上, 他的視線一直隨著他轉(zhuǎn), 一直一直，不曾離開，我在走廊里穿過, 院長的辦公室門沒有關(guān)上, 他們在說什么，黑川黑川黑川黑川黑川，還是黑川。

    只有黑川。

    大城一口氣說了很多遍黑川的名字，慢慢含在口里，像是要品出什么滋味，最后松了一口氣。

    你看，這些已經(jīng)表現(xiàn)的明顯到不能再明顯，某個特定的人已經(jīng)被選中了, 我們都知道。

    畢竟我們這種人對其它人的視線再敏感不過。

    漸漸的大城放低了聲音，后來不知道出了哪種意外，人選變成了赤鹿蓮你。

    他咽了一口唾沫：很不可思議。

    大城慢慢看過來：你被選中了, 接受到良好教育, 出入認識到很厲害的人，將來會繼承到無法想象的財產(chǎn)，這一切、這一切都很不可思議。

    你看，你的命運被改變了。

    大城站起來, 朝他展示自己的衣服和褲子，衣服是穿了很久的沖鋒衣，看袖子和表面好像很久沒洗過，褲子是青年常穿的低腰嘻哈褲，但是不帥，很邋遢。

    你看看我。

    和你完全不一樣。

    我們這種孩子很少脫離自己的命運。

    完全不一樣。

    無父無母的孤兒是這個社會的查無此人，他們是飄蕩在國土上的風箏，但是拽在父母手里的風箏線已經(jīng)斷掉，沒有人為他們的生活負責，沒有人為他們的學業(yè)負責，最好的選擇是進入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學一本技術(shù)，這樣十八歲離開養(yǎng)護中心以后就能養(yǎng)活自己。

    最不好的選擇是輟學，滿年齡以后去便利店應(yīng)聘日結(jié)工，拿著每天的辛苦錢吃吃喝喝，然后二十五歲以后就會喪失競爭力，因為有比他們更便宜更年輕的學生去應(yīng)聘工作。

    他們會一無所有。

    就像最初那樣。

    大城帶著赤鹿蓮離開了新宿區(qū)，來到自己的老巢，他沒有錢租房子，一般在橋洞下過夜。

    這是人煙稀少的地方，這片土地曾經(jīng)開發(fā)過但是因為經(jīng)濟危機到處都是工程停滯的爛尾樓，已經(jīng)很少有人來，變成流浪漢的聚集地，右邊是一座很少通路的石橋，橋下有幾個青年流浪者圍著鐵桶里面的火焰烤火，稀稀拉拉的便利袋和泡沫飯盒堆在角落里，橋洞墻壁上畫著奇形怪狀的涂鴉。

    大城慢慢掃過赤鹿蓮的衣服和手腕，他不清楚那種衣料是什么，但是他覺得很舒服和貼身，即使赤鹿蓮屈腿坐在橋旁的臺階上，也不顯得凌亂。

    格格不入，他的坐姿他的衣著他的氣質(zhì)，一切都和他們不一樣。

    某種無法言語的感情從內(nèi)心滋生出來。

    他笑了笑。

    真羨慕你。

    明明當時你們在吵架不是嗎。

    大城看見赤鹿蓮看向遠方，似乎是海面的地方，現(xiàn)在天色已經(jīng)晚了，海面黑沉沉，他好像在想著什么收不回神來，而后低聲說：你現(xiàn)在做些什么。

    大城舉起手里的漫畫雜質(zhì)說：在撿些垃圾賣給回收商，運氣好可以賺出一天飯錢。

    不過運氣好的時候不多。

    大城掏出一盒煙盒，捏的皺皺巴巴的，我過的不好。

    他甩了兩下，里面只剩下零零散散兩三只煙，分外凄涼的撞來撞去，大城捏緊了煙盒，猶豫再三從里面掏出一只來，遞給赤鹿蓮，抽？

    他原本以為赤鹿蓮看不上這玩意，沒想到對方伸手接過這個劣質(zhì)煙草，然后摸了摸兜，說：我沒帶火機。

    大城控制不住臉上的笑容，抖著手從兜里掏出缺了一角的打火機，殷勤的湊過去，伸一只手給赤鹿蓮擋住風，咔噠咔噠，點火機亮了兩次，終于點上了。

    紅色光點在黑暗里一閃一閃。

    大城自己也點了一只，他抽了一口煙，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過的很不錯吧。

    大城捏了捏煙尾巴，竭力不讓自己的抽的太狠，免得煙去的太快，你有沒有什么，需要人出手解決的事情。

    就是比較難弄，另一方很討厭，需要教訓教訓才能處理的人或者事情。

    大城伸手指指橋洞下面取火的幾個青年，我們這種人一沒有住處，二沒有身份，做了事情隨便一跑警察就抓不到。

    非常方便，不是嗎？

    大城七上八下，心臟咚咚跳，他聽見赤鹿蓮語氣緩慢，夾著一股煙氣，你們還是和以前一樣啊。

    大城知道他在提舊事，尷尬的笑了笑，都過去了，小時候不懂事。

    哦。

    赤鹿蓮低下眼睛，如果你有一個不喜歡的人。

    嗯嗯。大城殷勤的點頭應(yīng)是，我?guī)湍逃柦逃査?/br>
    不用。

    赤鹿蓮的煙才抽了一小點，他伸手直接按死火苗，大城聽見刺啦刺啦的聲音，味道一股淡淡的焦味，赤鹿蓮的低下眼睛里面映著一點紅光，在一團烏黑中顯得格外清楚，你發(fā)現(xiàn)這個人現(xiàn)在過得很不好。

    你會怎么辦？

    大城笑了笑剛要開口應(yīng)承，卻猛然想到什么慢慢閉上嘴，繃得跟河蚌一樣緊，他抬頭看向赤鹿蓮，眼睛里滿是渴求，你看，他過的這么慘，拉一把也不算什么吧。

    卻見赤鹿蓮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不輕不重，十分隨意：不知道你怎么看。

    但是我很開心。

    大城騰得站起身怒瞪赤鹿蓮，他壓抑著恨意，赤鹿蓮你是不是耍我。

    橋洞下的幾個年輕人聽見這邊的動靜，一個接一個的站起身往這趕，怎么？出了什么問題。

    隨著人探出來身來，手里的棒球棍也盡顯無余，托在地上劃出一道道不美妙的聲音。

    大城努力壓低聲音，抬眼看向正在朝上一個臺階走的赤鹿蓮，今天你我客客氣氣的，什么事都沒有。

    對方回問：你想怎么不客氣？

    大城接過一個朋友丟過來的棒球棍，狠勁敲了兩下臺階，咚咚咚震在人心臟上，他二話不說，猛地向赤鹿蓮沖了過去，卻見對方一把拽下西裝，像是黑色烏云一樣向他卷來，大城閃避，緊接著就眼前一黑，西裝落到他腦袋上，正南北不清的時候心口被狠踹一腳，整個人咕嚕咕嚕滾了下去。

    他扒下腦袋上的西裝，正看見小時候任打任罵的赤鹿蓮三兩下踢倒一個人，對方傷人的時候很有底氣，不是街頭混混那種一無所有所以亡命的狠勁，而是自己賠的起醫(yī)療費所以下手毫不留情。

    對方解決完那群聚眾烤火的狐朋狗友之后，從地上撿起一根棒球棍沖著他來了，大城后退兩步，開個玩笑，別那么認真啊。

    接著轉(zhuǎn)身就跑，后面飛來的棒球棍把他打倒在地，大城暈乎乎的在地上躺著，聽見對方的腳步聲停在耳邊，撿起了地上的棒球棍，狠狠一揚似乎是朝他腦袋的地方打過來了，快的帶著風聲。

    大城已經(jīng)閉上眼等死了，一道斷裂聲猛地響起，咔嚓，有什么東西斷掉了，不是大城的腦袋，而是棒球棍，這東西狠狠打在地面上，受了沖擊力斷成兩半。

    東海林柊吾丟下斷了半截的棒球棍，甩甩發(fā)紅的手心，沒理會顫顫巍巍抱著腦袋的大城，撿起地上的西裝，拍了拍灰塵，路過鐵桶的時候順手把煙頭丟了進去，一道火苗之后只剩下一小撮灰塵。

    他三兩步走上馬路，從衣兜里掏出鑰匙上了車，開著那輛不怎么起眼的小汽車朝遠處燈火通明處駛?cè)ァ?/br>
    路上下屬給他打來電話說是來自東海林寬太的邀請，希望柊吾代替東海林寬太去參加一個黨派的內(nèi)部會議，助理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內(nèi)容大致和京都妖怪異動有關(guān)。

    著重討論人類和妖怪之間的關(guān)系和應(yīng)對對策。

    電話里發(fā)生嘩啦呼啦的翻頁聲，除此之外網(wǎng)上關(guān)于京都之戰(zhàn)的事情討論度很高，有一個id面妖貼出了所有死亡少女的照片，雖然不知道對方從哪里得到的內(nèi)部機密照片，但是辨認之后確定全部為羽衣狐案的受害者照。

    網(wǎng)絡(luò)風潮和評論偏向激進。

    希望以最殘酷的刑罰和手段處理這些犯罪。

    與此同時，所有受害者家屬聯(lián)合成立基金會，希望對這期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啟動特別審判也就是法庭外審判，好像是聽說了犯罪者為妖怪的消息，受其感應(yīng)，激進者名義上組成最終裁判組，實質(zhì)形成了除妖組。

    并且在基金會的支持下越發(fā)發(fā)展壯大。

    除妖組通過其它消息渠道向我們發(fā)來申請，希望可以獲得這次京都行動中投入實戰(zhàn)的各種除妖裝置，比如在實戰(zhàn)中大放異彩的黑1和黑1。

    集團內(nèi)部會議認為這是一次擴大武器需求的絕好機會，和一般針對人類的殺傷性武器不同，這些武器裝備只針對人類，可以像滅火器，煙霧感應(yīng)器一類的消防裝置一樣成為家庭必不可小的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