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別賭氣了留下來吧。

    你還要走嗎？

    你知道真相永遠(yuǎn)都是冷酷的，你無法找到一點(diǎn)溫暖的東西。

    小孩沒有說話。

    黑川從地上拔起一根草，大友和尚跟我說，我應(yīng)該和你說點(diǎn)讓人高興的話，但是你看

    黑川一次又一次的把草折彎，綠色的草莖開始糜爛，冒出黏糊糊的汁液，直到最后一次，草莖徹底斷折，溫柔的話是遮蔽雙眼的欺騙，如果我說了，你會一次又一次的反思，痛苦，然而麻痹自己，想要忽視我施加在你身上的折磨這是酷刑。

    黑川拔起另一根草，干脆利落的折斷了，然后遞給小孩看，這樣不是很好嗎？

    如果你選擇繼續(xù)離開可以。

    只要你自己做決定就好了。

    也可以留下來，等到無法再忍受的那一刻，或者突然醒悟的那一刻，干凈利落的離開。

    2.

    大友非常驚訝黑川一出手就找到了小孩，三個人開了一場小型會議，大友說：我要去武藏國。

    武田信玄已經(jīng)整合了兵團(tuán)，并且少有敗仗，國內(nèi)的豪族很少反抗，算是少有的平靜之地。

    而京都因?yàn)榭椞锷下宓氖虑椋教幎际切蕊L(fēng)血雨，好像要重演九十年前的應(yīng)仁之亂似的。

    大友和尚打算及早離開這個混亂的地方。

    他們?nèi)齻€當(dāng)月收拾行李，離開了京都，大友和尚憑借自己出色的反應(yīng)能力，混進(jìn)武藏國的一所寺院里面當(dāng)了和尚。

    黑川也帶著小孩在這里落腳。

    等到安心之后，他就開始肆無忌憚的使用石缽。

    雖然石缽能穿越時空，但是降落地點(diǎn)是固定的，比如他第一次穿越后還是落在江戶，第二次穿越依舊在佛塔。

    黑川實(shí)驗(yàn)了第三次，他走出僧房，詢問正在院子里數(shù)葉子的小孩，我走了幾個月？

    小孩扒著指頭算了算，三個月。

    他穿越的時間也不固定，一個月到三個月都有。

    小孩說完之后從臺階上起身，天海找你。

    大友在這個寺院里面有了新的法號，叫天海。

    黑川原本以為會是什么大事，沒想到天海和寺院一干僧人在院子里面做黃豆味噌，你們準(zhǔn)備這個做什么？

    天?？匆姾诖ǖ故呛芨吲d，你來了，一起準(zhǔn)備味噌啊，將來好賣給武田信玄。

    他要出兵打仗了嗎？

    天海說：聽說是想要攻打織田信長，所以在國內(nèi)到處收購味噌做兵糧呢。

    天海有點(diǎn)興奮，畢竟他一直對織田信長第六天魔王的稱號耿耿于懷，又覺得空燈大師的預(yù)言好像暗示了什么。

    這種危機(jī)感在武田信玄出兵前離奇病死，織田打下打下近江國之后達(dá)到了巔峰。

    此時民間已經(jīng)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傳言，織田信長生來便是阻擋佛教傳播的魔王級別人物。

    更關(guān)鍵的是他那鬼神難測的神奇運(yùn)氣。

    天海告訴黑川和小孩，他要去近江國看看，而黑川則告訴小孩，他自己注意安全。

    你又要離開了嗎？

    小孩問。

    是啊，可能不回來了。

    我

    我一直在想，如果你真的不回來就好了。小孩手里拿著當(dāng)初從今源寺得來的戒刀，這樣我就不用一遍又一遍的等，一遍又一遍的重拾希望又放下去。

    好像活在無間地獄一樣。

    阿芒，我很難過。

    不要走，或者，永遠(yuǎn)不要回來。

    這樣啊。黑川嘆了一口氣，那我去別國好了。

    他摸摸小孩的腦袋，那我走了。

    不行。

    小孩突然拒絕，我說的是，不要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否則我一定會去找你。

    就好像過去一遍又一遍的等你一樣。

    小孩一定覺得自己很煩。

    黑川很有自覺的和大友和尚一樣離開了寺院，帶上了全部的家當(dāng)，找了一個深山野林呆著，然后在滿月時用石缽盛滿水，在倒映月亮的時候，他在心里祈求，這次千萬一定要離開。

    再不離開的話，小孩一定會生氣吧。

    然而睜開眼的時候，他看見了嘈雜的樹林，流水與野風(fēng)呼嘯，山林與飛鳥齊舞，這種自然景觀，大概只能出現(xiàn)在幾百年前吧。

    他準(zhǔn)備站起身，聽見身后傳來輕盈的好像風(fēng)一樣的腳步聲，然后有人撲到他身上，黑川整個人向前傾倒，被壓在水里，一把削薄的利刃刺透僧衣，擦過他的皮膚，刺進(jìn)水底的石縫間

    咕咚

    黑川吐了一口泡泡。

    耳邊好像有無數(shù)海潮撲打的聲音，又好像細(xì)碎的氣泡瞬間破裂，唦唦唦

    你消失了一年。

    一個很陌生的聲音響起。

    然后我對自己說。

    等你再出現(xiàn)，我一定要?dú)⒘四恪?/br>
    黑川久久的等著，但是壓在他背上的人遲遲沒有行動，黑川在水里熟練的翻了個身，透過晃動的水波看向那個想要?dú)⒌羲娜恕?/br>
    水面晃動，黑川看到稍微有些深的灰色頭發(fā)，好像灶低的灰燼一樣，那雙眼睛也不如小時候明亮。

    似乎因?yàn)檠劬υ诿婵咨系谋壤×?，小時候的可愛勁也消失沒了。

    黑川吐了一個泡泡。

    告訴對方自己淹不死。

    那個人把戒刀拔出來，十分緩慢，好像在做什么儀式性的動作一樣，刀鋒慢慢往下壓，一切都像是一幀一幀慢走的電影，充滿了僵硬。

    黑川伸出手，他的手濕漉漉的，蓋到那人的面孔上，蹭了那人一臉?biāo)?/br>
    透過晃動的水波，對方的面孔好像萬花筒一樣變換，黑川始終沒有看清他的神色，以至于到最后，那人放下刀，一聲不吭的起身離開，黑川也沒有看到。

    黑川從水里爬起來，看向那人離開的背景，已經(jīng)長成了少年大小。

    所以說這是長大了，到了青春期了？

    他真的離開了？

    難怪這一年不合常理的長高原來是為了外出做準(zhǔn)備啊。

    盡管天海這么說，但是黑川還覺得有一個小小的可能就是為了殺掉他做準(zhǔn)備。

    不過青春期小孩的心思很難猜。

    有什么想法都不足為奇。

    不過我們兩個已經(jīng)約好了。

    黑川說：等到他想要看看外面的新世界的時候，就可以離開了。

    這算是，雛鳥離巢的第一步吧。再說也不是小孩子了，無論發(fā)生什么都可以應(yīng)付，不是嗎？

    小孩子真的很難猜啊。

    天海也愁眉苦臉的，他那次近江國之行救下了一個人，正是織田信長的外甥，戰(zhàn)國第一美女阿市和淺井長政的二子萬壽丸。

    天海去的時候正兵荒馬亂的，阿市的長子萬福丸被豐臣秀吉?dú)⑺?，然后他不知道怎么的，莫名其妙的救下了二子萬壽丸，然后將其帶回寺院收養(yǎng)。

    不過像這種因?yàn)閼?zhàn)爭而失去父母的小孩子非常多，萬壽丸在這里也不是很顯眼。

    就是萬壽丸似乎有點(diǎn)貴族少爺?shù)某羝?，對人愛答不理，吃東西挑三揀四。

    這么一對比，感覺小孩真得好省心。

    餓著吧。

    黑川冷靜的提出了主意，不愿意吃也沒什么，反正也不會因?yàn)樯俪詢煽陲埦宛I死。

    說得也

    一點(diǎn)都不對。

    天海非常不同意。

    小孩子就要好好教啊。

    他在京都應(yīng)付了無數(shù)公卿貴族，面對這種大人物的時候總要拿出十二萬分的耐心，一不小心就可能犯下大錯，不能嚴(yán)詞厲色，不能棍棒相加，要清風(fēng)細(xì)語好像mama一樣溫柔。

    他的舅舅可是織田信長，其它的貴族親屬也有不少，肯定會有人因?yàn)樗霈F(xiàn)而非常高興我是說，盡管只是個小孩，但卻是個非常有權(quán)勢的小孩啊。

    這確實(shí)是個非常值錢的小孩。

    但是黑川沒想到的是，天海居然陰差陽錯投靠了德川家康說起來，在聽見天海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就該想到點(diǎn)什么才對。

    第64章 戳克蘇魯?shù)钠ü?/br>
    自從織田信長上洛之后, 天下就發(fā)生了不少大事, 不僅是普通人的世界, 就連陰陽道, 神道和佛道的世界也天翻地覆。

    佛道出現(xiàn)第六天魔王滅世說已經(jīng)是常態(tài)。

    而陰陽道的幾個巨頭家族不知道出現(xiàn)了什么狀況, 自從那一年以后，再也沒有舉辦過陰陽師的法會。

    聽說花開院家族乘船出海了，而御門院家族則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搞什么東西, 麻倉家的支脈遠(yuǎn)渡青森據(jù)說是在麻倉葉王留下的古籍里面找到了什么, 前去青森尋找失落的神明，非常強(qiáng)大的那種。

    而神道教一如既往，高天原諸神尚可以算正經(jīng)神明，而誕生在人們愿望中的弱小神明，在成神和成妖之間反復(fù)橫跳然后被不少異能人士殺死或者捉到。

    說是有辱神格也說不上，總而言之和妖怪也差不多吧。反正一千年前，夜刀神都被普通人殺得落荒而逃了，現(xiàn)在出現(xiàn)這種境況也沒什么。

    此外這個世界上通曉法術(shù)或者其它能力的非凡人士越來越多不少稱之為忍者什么的, 據(jù)說是通過修行得到的特意能力。

    然后織田信長死掉了。

    這一切發(fā)生在一個讓天下人震驚的夜晚。

    自從建立安土城之后，幾乎不少人公認(rèn)，天下非織田信長莫屬, 倒是沒想到他死的這么突然和莫名其妙。

    不知道明面官方怎么說, 私底下倒是有人暗指，這一切都是織田信長不敬神佛的原因，大概是說他那幾年突然給自己立了神社讓眾人參拜吧。

    遠(yuǎn)方消息傳來的那一天，天海心生感慨, 他還記得當(dāng)初織田上洛時的那股威風(fēng)勁，還有沖破包圍網(wǎng)，四面皆敵卻能走出一條生路時的強(qiáng)大。

    人的本質(zhì)是慕強(qiáng)。

    盡管天海防備織田信長，但還是為他的死亡而感慨。

    于是他問黑川：你說究竟是誰才能執(zhí)掌天下呢？

    德川家康。

    這種問題對黑川而言是送分題。

    天海和尚倒是非常驚訝，因?yàn)榈麓铱翟诳椞镄砰L手下勤懇效力幾十年，像個班級里的小透明一樣不吭不響。

    倒是難讓人相信他得到天下。

    而天海進(jìn)入德川麾下倒是一件非常巧合的事情，那個時候萬福丸已經(jīng)長大了，小時候的狗脾氣也變成了僧人的寧靜祥和，天海想著既然人已經(jīng)長大，那就送回到親屬那邊，說不定還有些酬金用來修繕?biāo)聫R。

    這時天下已經(jīng)盡入豐臣秀吉的麾下，而戰(zhàn)國第一美女的阿市的長女茶茶，也嫁給了豐臣秀吉做側(cè)室。

    然而據(jù)說豐臣秀吉當(dāng)初想娶的是母親阿市來著。

    不過介于阿市的長子萬壽丸是被豐臣秀吉?dú)⑺赖?，天海只是悄悄的前往大坂城，走后門和茶茶知會了一聲，雖然是大坂城，但也在京畿地圖里面，天海還是大友和尚的時候，在這里有過不少熟人。

    只是沒想到在半路上遇到了德川家康，德川家康非常喜歡天海這種什么都會一點(diǎn)，什么事都能辦妥當(dāng)?shù)娜?，天?；氐剿聫R以后和黑川說，倒是沒想到在這個年紀(jì)還能被賞識。

    天海已經(jīng)年過半百，在這個缺少食物和安定的年代，很少有人能活到他這個歲數(shù)。

    盡管屬于世人眼中的老年人，但是天海的身體看起來還非常健康似乎為明主效力個幾十年也沒有問題。

    黑川是一點(diǎn)一點(diǎn)看著天海變老的，但是他的思維還停在幾十年前總覺得天海和過去沒什么區(qū)別，至少他看不出什么區(qū)別。

    可能這就是熟人的濾鏡吧。

    于是黑川說：這有什么關(guān)系，你還很年輕啊。

    總感覺這種話從你口里說出來很奇怪。

    天海嘟囔了幾句。

    天海在變老。

    而和天海在年輕時相遇的黑川，盡管已經(jīng)在這里待了半個世紀(jì)，但是容貌還是和以前沒什么變化。

    他好像一片被壓在薄膜下制成書簽的葉子，永遠(yuǎn)維持著掉落時的不變的容貌。

    盡管天海偶爾會說起這件事，但是黑川對自己的時間變化沒有多少真情實(shí)感，自從他開始用石缽穿越以后，對于時間的感知就變慢了。

    總感覺一眨眼之間，無論是天海還是萬福丸都變了一個稍稍有點(diǎn)陌生的模樣。

    寺院里面的人似乎都把黑川當(dāng)成了什么修行有成的千年高僧，然后自己給自己定了規(guī)矩，每月什么什么時候才能過來打擾黑川，詢問一下修行的事情，因?yàn)楹诖ǔ３２欢〞r穿越的緣故，不少人都摸不清他的作息頻率，以為這個老和尚又跑到深山野林里面修行去了。

    我還遇見一個人

    天海似乎還有話對黑川說，但他搖了搖頭，又沒有說出口。

    遇見誰呢？

    黑川倒是很好奇。

    一個很厲害的人，盡管年紀(jì)輕輕就劍術(shù)非凡，正在受大人們的重用。

    其實(shí)是因?yàn)闅⒙具^多而被逮捕起來的危險人物，只不過天海也沒想到，時隔許久的第一次相遇，居然會是在那種情況下。

    天海受到賞識以后，在德川家康的邀請下參與了對北條家的戰(zhàn)爭，只是在里面添茶倒水或者說點(diǎn)小笑話而已，畢竟北條家掌控的小田原城可以說是堅(jiān)固無比，難以攻破。

    攻打小田原城的領(lǐng)頭軍是豐臣秀吉，此時德川家康還在豐臣手下混飯吃，據(jù)說豐臣率領(lǐng)大軍將小田原城圍困了起來，斷絕一切糧食。

    小田原城在缺衣少糧的情況下出現(xiàn)了人類相食的人間地獄場景。

    最后的最后，北條城主出城投降，當(dāng)著眾人面剖腹自殺。

    小田原之戰(zhàn)到此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