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了。

    * * *

    因為金鳥的事情，回城的魔王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現(xiàn)在就算去處理工作，恐怕也會出岔子，于是安斯艾爾決定先回魔王宮休整一下，再想想該如何安頓奄奄一息的金鳥。

    他其實并不知道如何治療對方，但是沙利亞說，金鳥強行破殼在先，被詭異物質(zhì)所傷在后。天界雖無金鳥負傷的先例，卻有記載，金鳥為執(zhí)政官而誕生，無論什么情況下，金鳥與執(zhí)政官在一起時，是最為健康的。

    也就是說……

    不必特別治療。

    安斯艾爾將盛著金鳥的光圈藏起，回到魔王宮。菲尼早早傳過令，說陛下不會這么早回來，所以看到冒雨歸來的安斯艾爾，菲尼和主管女仆長，都顯得十分驚訝。

    可驚訝歸驚訝，他們還是立刻準備好了熱茶和晚餐。雨聲里，魔王匆匆吃過飯，又熱騰騰洗了個澡，這才一身舒適地回到自己的臥室。

    魔王的臥室是絕對私密的，安斯艾爾會在這里摘下犄角發(fā)箍和隱形眼鏡，現(xiàn)在，自然也會把小金鳥藏在這里。

    他把沙利亞給他的光圈一拿出來，就發(fā)現(xiàn)光圈開始破碎。看來這本身就不是小金鳥自己的房子，住起來難受，強行住也會最終導致房子的損毀。

    看著岌岌可危即將崩解的“房子”，安斯艾爾微微皺眉，從特殊的空間戒指之中，拿出了一枚自己的光圈。接著，他又打開自己放在臥室的超全工具箱，取出支架、鐵絲若干。

    從平民拼搏而起的魔王陛下動手能力極強，蘇伯比安城好長一段城墻都是他砌的，別提這種簡易的小鳥房子。所以不過幾分鐘，他就把鳥架給造好了。

    沒錯！鳥架！

    只見支架有一人高，上面用鐵絲掛著一枚光圈，微微晃蕩著，好一個小鳥都喜歡的蹲蹲架。安斯艾爾甚至琢磨著，如果將來有需要，他還可以給金鳥多加幾個圈，改成跳跳樂，還能用光圈壘成更大的圓柱體的窩，總之就是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造完蹲蹲鳥架，安斯艾爾把快要破碎的光圈靠近自己的光圈，輕輕一晃。光圈頓時破碎，小金鳥的身軀化為細碎閃光，又在他的光圈上凝成鳥的樣子，仍在昏迷，卻已經(jīng)姿勢標準地蹲好了。

    魔王頓時驕傲不已。

    看看！多合適！

    他立刻拍照發(fā)給塞羅斯。

    塞羅斯：“……”

    塞羅斯真的很好奇，安斯艾爾究竟還能用自己掰下來的光圈做些什么。前有套大鵝，后有當鳥架，就算哪一天安斯艾爾把光圈當成手榴彈投擲，當成核彈引爆，他都不會有絲毫的意外！

    安頓好小金鳥，又跟塞羅斯聊了一會兒，安斯艾爾繼續(xù)勤懇工作直到深夜。而掛斷電話之后，烽煙繚繞的戰(zhàn)場上，披風飛揚，墨發(fā)藍瞳的魔王冷漠下令，西域的惡魔大軍頓時如潮水般涌上陣地！

    塞羅斯的攻勢大大增強，這一點利維自然也發(fā)現(xiàn)了。如果說之前只是在溫吞地侵蝕消化南域的邊境城鎮(zhèn)，現(xiàn)在則大有一口氣打到首都就能回老家結(jié)婚的架勢。

    有了上次慘敗給安斯艾爾的經(jīng)歷，利維已經(jīng)深刻意識到，憑他現(xiàn)在的能力，只怕無法戰(zhàn)勝另外兩位同事，他需要更強的力量，更多的怪物！

    他立刻向主位天使請求援助，然而重傷的主位天使忙于療傷，根本顧不上回復。利維幾次聯(lián)系不上，情勢不等人，他不得不跟部下商議對策。

    花斑的豹尾垂著，豹人族的少女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只是平靜道。

    “我建議，放棄第一陣線，直接鞏固第二陣線。”

    “魔王塞羅斯已經(jīng)下定決心，倉促迎戰(zhàn)之下，除非魔王安斯艾爾親自率領的東域軍隊還有一拼之力，也是慘勝，南域則完全沒有勝算。”

    阿斯蒙蒂斯家族世代執(zhí)掌的西域太穩(wěn)健了，在其他區(qū)域不注意的時候，已經(jīng)養(yǎng)精蓄銳了一千余年。這樣漫長的時光帶來可怕的積累，無論是速攻還是持久戰(zhàn)，毫無準備之下，南域完全沒有還手的余地。

    在其他幾位領主的慫恿下，利維一開始還不情愿按照豹人族少女的話去做。西迪已經(jīng)完全不會生氣了，閉上嘴面無表情站在原地?？墒且蝗侯I主嗡嗡討論了半天，也不過就像蒼蠅聚在一起討論如何抗衡電蚊拍和殺蟲劑一樣，根本就一籌莫展。

    這樣一來，利維別無選擇，他只能依賴具有將領之才的西迪。

    “西迪，你前段時間的所作所為，令我十分心寒?！崩S說道，神情威嚴，算作一個鋪墊，“現(xiàn)在情況緊急，縱然還有許多將領在等待我啟用，但你應當也需要這個寶貴的機會。”

    “考慮到這一點，以及你以往對南域所做的弓弦，我會給你一定的權力，讓你前往前線負責作戰(zhàn)……我的兒子伊維恩與你同去，不要辜負我的期待?！?/br>
    西迪恭順領命，仿佛完全不在意魔王加派了一人來限制和監(jiān)視她。

    將面容隱藏在陰影之中，豹人族少女眼神陰郁。

    終于……

    她在心中發(fā)出喟嘆。

    終于，她等到了利維放權的機會。

    第165章 【感謝灌溉】

    戀愛中的阿斯蒙蒂斯是可怕的，為了實現(xiàn)最終公開的目的，塞羅斯簡直干勁十足。

    他抵達前線，愿意犧牲之后的一些能與安斯艾爾黏在一起的時間，去換取以后更長久、更令安斯艾爾覺得輕松的相伴。

    他想讓安斯艾爾以天使之姿君臨魔界，而不是一直藏起那漂亮的光圈和翅膀，那樣無疑是對安斯艾爾的束縛。

    魔王對自己的能力十分自信，南域的崩潰僅是時間問題，然后在南域崩潰換王的動蕩時期，他就可以騰出手，對域內(nèi)的惡魔領主開刀。安斯艾爾所在的東域，王與領主已經(jīng)勢同水火，塞羅斯不相信，自己域內(nèi)的領主們看到這種情況，還會天真無邪。

    動蕩與變革已經(jīng)埋下引子，安斯艾爾就是那點火星，一并點燃了他心中屬于魔王的野望。

    戰(zhàn)爭中途，魔王坐在自己的營帳之中，身邊伴著銀翅龍，正在靜靜看著由近臣整理好的西域領主名單。他與領主已經(jīng)相處太久了，深諳平衡之道，處理領主們的阻力其實不止在領主身上，還有拱衛(wèi)著領主的那些惡魔。

    奴隸如果能夠過上自以為很好的生活，就絕不會去反抗奴隸主，安斯艾爾可以以大變革促成轉(zhuǎn)變，他卻要另尋途徑。

    不過，在動搖這些領主前，還有一道坎需要繞過。

    ——他的母親。

    出身領主家族的驕橫貴婦人，現(xiàn)無實權，卻有名分。而且在之前，這位先代魔王后就有與領主勾結(jié)的先例。

    想到這里，魔王墨藍的豎瞳微沉，他撥通了留守盧斯特城的宰相納貝里士的通訊。

    “納貝里士，監(jiān)視的情況……”

    “……昔日的弄臣？”

    “好，盯緊些?！?/br>
    * * *

    前王后正穿行在偌大城堡之中，她猶如重返花園卻只見殘垣的游人，正以陌生的眼神打量曾經(jīng)屬于過她的一切。

    城堡內(nèi)保持著原本的裝潢，阿斯蒙蒂斯家族并不太喜歡變化，通常只有迎來伴侶之后，城堡才會發(fā)生全新的改變，猶如靜止齒輪開始轉(zhuǎn)動?，F(xiàn)任西域魔王塞羅斯還未有戀愛的跡象，于是城堡依舊空蕩而冷寂。

    先代魔王后緩緩行走著，只覺得處處熟悉，處處陌生，處處都可以看到舊日的幻影，令她心中涌起彷徨之感。

    她撫摸著某一處的扶手，上面有精美的纏花，只是已經(jīng)被光陰打磨，變得圓滑而不清晰了——這曾是她喜歡的花樣。

    【能對你無條件讓步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br>
    路過的女仆全都對她目不斜視，置之不理，她緩緩攥緊扶手，倉皇起來。

    “……您原來在這里啊。”

    發(fā)聲者有一副怪異的腔調(diào)，當他用這腔調(diào)說著話時，總令人感到有些滑稽可笑。前王后緩緩抬頭，只見上方臺階的陰影中，閃出了一個人影，臉上的白粉涂得厚厚的，臉頰被滑稽地涂紅，蓬開的領子讓他像是一株可笑的植物。

    他對王后行了個禮，長手長腳，逗人發(fā)笑。

    這是一名——

    弄臣。

    弄臣隱晦地觀察著前王后的神情，心中盤算著自己費盡心機再度混進來的目的。前王后則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臉上卻并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半晌，才平靜開口。

    “滾下來。”

    她傲慢且?guī)е∨?/br>
    “滾下來！誰允許你俯視我！”

    弄臣：“……”

    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傲慢面前毫無用處，可憐弄臣根本沒有想過這次重逢會受到這樣的對待，他當年很是受王后寵愛，卻不想王后說翻臉就翻臉，根本不念舊情。

    也對，這根本就是鐵石心腸的【傲慢】候選，老魔王花了多少年都沒能焐熱這顆心，他一介弄臣，必須要有足夠卑微的態(tài)度。

    只見弄臣卑微討好地一笑，利落地把自己團成球，從臺階上直接滾下來，摔在前王后腳邊。他假模假樣地“哎呦哎呦”地叫著，裝著疼痛，又抹花了臉上的白粉，頂著一張可笑的臉抬頭看向前王后。

    前王后面無表情。

    弄臣的假笑有些僵硬，但為了他的目的，還得討對方歡心。

    “這么多年來，您遠離權力中心，我無時無刻不在思念您！”弄臣假惺惺掉了幾滴眼淚，臉上的妝容頓時更滑稽，“我一直在收集這些年能用得上的消息，卑微潛伏在這個沒有您的宮廷中，只等您再次歸來！”

    他想要抓住前王后的裙角，前王后嫌棄地踢開了他，依舊有些怔怔出神。

    【能對你無條件讓步的人，已經(jīng)……】

    以為對方的冷漠只是因為許久未見，弄臣鉚足了勁想要重獲前王后的寵愛。他低聲說了自己在這些年間搜集到的一些秘密，以及最近所獲知的戰(zhàn)場上的動向，前王后果然感興趣，稍稍垂眼，傲慢地看向他。

    隱蔽之處，用于竊聽的小型黑鶴正貼在墻壁上，宰相納貝里士同樣正密切關注著弄臣與前王后的對話。

    “另外……如果您想東山再起……”

    弄臣將聲音壓低，依舊帶著奇怪的腔調(diào)。

    “就像我曾經(jīng)幫您聯(lián)絡上領主一樣，這一次，我為您聯(lián)絡了更強大的合作對象?！?/br>
    他渾濁的眼球之中，有細長的東西在斑駁閃動，殘留下一些扭曲的影子。

    前王后收起自己忽然而起的迷茫和悵惘，垂眸問道。

    “什么？”

    弄臣卻并沒有急于回復

    “只要您能答應一點小小的交換條件，您就會得到比先前更強大的助力，進而……攝政！”

    說完這些，弄臣期待著前王后的反應。他看到對方的嘴角弧度發(fā)生了一些變化，從抿平變得舒緩，這是同意的前兆。

    “好啊?！鼻巴鹾笮牟辉谘傻鼗卮鸬?，“你就說說看吧?！?/br>
    弄臣眼中的蟲影幾乎已經(jīng)舞成了另一顆瞳仁，他喜悅?cè)f分，幾乎要熱淚盈眶。

    啊啊，遠在天界的太子陛下，您看到了嗎？

    如當年一樣的，他們又要成功了！

    * * *

    蘇伯比安城，安斯艾爾已經(jīng)在收拾臥室里的文件。制造完鳥架之后，他又工作了一會兒，現(xiàn)在準備收工睡覺。只是整理著整理著，忽然平地一聲驚雷，傳來一聲鳥叫，其聲音之響亮渾厚，猶如有人在他耳邊“呔”了一聲！

    安斯艾爾：嚇！

    他被驚了一下，連忙捋捋自己受驚的頭毛。抬頭之際才發(fā)現(xiàn)，原來金鳥已經(jīng)醒了，正蹲在圈圈上歪著頭懷疑鳥生。

    金鳥一臉懵逼，他看了看安斯艾爾，又看了看自己爪下的圈圈，又看了看安斯艾爾，重點是對方光禿禿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