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爐香 第1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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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吧,讓我跟我哥單獨待會兒?!?/br> 孫忘二話不說上了車,但是半個小時后,車子又折返回來,端了杯從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買回來的八寶粥,加熱過的,打開蓋兒強行塞給唐起:“我知道你吃不下,吃不下也得吃,哪怕咽下去兩口都行?!?/br> 唐起聽他的多咽了兩口,咽完孫忘才老實交代:“我在粥里摻了安眠藥,想讓你吃了東西能休息一會兒,哪怕睡一兩個小時也成?!?/br> 唐起沒說什么,孫忘又去車里拿了兩條新買的浴巾,給他搭上一條,因為那個便利店沒有空調(diào)被這類物品,而殯儀館又涼颼颼的,過夜更冷,孫忘怕他這時候感冒生病的話,身體更是吃不消。 安眠藥沒多久就起效了,唐起漸漸神智模糊,剩孫忘獨自清醒,更害怕,一眼望去,周圍陰深深的全是花圈和挽聯(lián),孫忘那個毛骨悚然啊,瞥見旁邊臺子上一些線香,他出于對死者的敬畏,顫巍巍過去點了柱香,恭恭敬敬插進香爐里。 唐起意識混沌間看著孫忘的舉動,眼皮越來越沉,耳邊忽而響起一陣空靈的鈴聲,仿佛來自遠方,叮鈴鐺鐺……叮鈴鐺鐺…… 唐起覺得恍惚,慢慢的鈴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叮鈴鐺鐺……叮鈴鐺鐺…… 好似隔著一門之外,清脆無比,叮鈴鐺鐺……叮鈴鐺鐺…… 清晨的日頭曬進古樸的門窗,李懷信被一陣陣鈴聲擾醒,他反應(yīng)了一會兒,起床開門,盯著在院子里掃落葉的一早,這丫頭的腕子上系了串鈴鐺,她握著掃帚,每動作一下,鈴鐺就跟著晃動作響。 李懷信怔怔盯著她腕上的鈴鐺,出了好一會兒神:“一早,你過來?!?/br> 一早見到他,驚了個大奇:“唷,太陽打南邊兒出來了,你今兒個居然起這么早,籠子里的雞都沒叫呢?!?/br> 李懷信沒在意她的調(diào)侃,而是盯著她的手腕開口:“你這串鈴鐺……” “嗯?” 他問:“你自己能聽見嗎?” 這不廢話嗎,一早點頭:“當(dāng)然能啊?!?/br> 李懷信又問了句廢話:“響嗎?” “當(dāng)然響啊?!?/br> “一直都響嗎?” 一早給他大清早問得莫名其妙:“一直都響啊?!彼€笑瞇瞇的揚起胳膊,一個勁兒在他面前晃。 李懷信驟然發(fā)了愣,轉(zhuǎn)而皺起眉,不耐煩的斥了句:“你別晃了,吵死了?!?/br> 語閉,一早握著掃帚,木木地挺在房門口,瞪著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直直盯著李懷信,良久,她才從茫然中回神,小心謹慎地開口問:“你……聽見了?” 他聽見了。 他不該聽見的。 于人而言,這是不祥之物,是兇鈴,兇鈴催人命,若是聽見了,他就活到頭了。 他曾滿打滿算的給自己設(shè)想過百年壽數(shù),以為這一生還有幾十年光景留給貞白,卻從沒想過這么快,僅僅彈指間,到今時,他只能陪她十三載……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2-23 19:40:58~2022-02-26 22:55: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半妞xl、絪缊四散、女土匪。。。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微安 50瓶;貝殼扣兒、可能是個小可愛 30瓶;嗯羨予 20瓶;卷卷、liupclllll 10瓶;九九 6瓶;趙敏頭上的珠花 5瓶;孤獨的星塵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36章 霜降時節(jié),萬物畢成,畢入于戍,陽下入地,陰氣凝始。 老春說:“補冬不如補霜降,晚上咱們吃藥膳,好好滋補一下身體,一早,你提上籃子,跟我去趟后山。” 一早悶不吭聲,自顧坐在不知觀的臺階上發(fā)呆。 秋冷天兒涼,老春多加了件打著補丁的褂子,從墻頭取下一把鐮刀別在腰后,轉(zhuǎn)過身,卻見這丫頭坐那一動不動。 “一早,丫頭?!崩洗簻愡^去,“發(fā)什么愣吶,快起來提籃子,跟我去后山采藥?!?/br> 一早滿腹心事,掃帚撂在地上,就這么干坐了大半天,沒精打采說:“讓圓子跟你去吧?!?/br> “圓子去給貞觀摘柿子了,那柿子紅彤彤的吊在樹上,早給那孩子饞壞了,見天兒去瞅,就等這時候咧,讓霜打過的柿子才好吃,”老春起疑,“怎么了這是,蔫頭搭腦的,誰惹你了?” 一早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了下去,因為李懷信不讓她告訴任何人,一早悶在心里,像被一塊大石頭堵著,別提多難受了。 她跟李懷信吵吵鬧鬧斗了十幾年的嘴,卻也因此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她不敢想這座不知觀以后若是沒了李懷信挑三揀四,會成什么樣子? 按理說少一個好吃懶做,成天只會指手畫腳的事兒精,會消停很多吧? 但一定不會這么熱鬧。 老春問:“是不是又給李懷信擠兌了?” 一早狠狠難受了一下,第一次打心眼兒里說:“我一點都不討厭李懷信。” 老春莫名其妙:“什么?” “他這個人雖然很討人厭,但是我一點都不討厭他。”相反的,還萌生出一份至親的濃厚情意,他們這一大家子人,貞白、李懷信、老春、小圓子、還有蘿卜丁大的小貞觀、奪舍狗身的馮天,加上她自己,歷經(jīng)生死磨難,從陌生到熟悉,好不容易在不知觀安頓下來,組成一個大家庭,過著閑云野鶴般閑得蛋疼的日子,逐漸忘卻那段悲催的過往,不問世事,愜意至極。至多為了最平常的柴米油鹽醬醋茶拌嘴,又在百無聊賴中看“雞飛狗跳”,卻一直都是整整齊齊的一家人,這些人當(dāng)中少了誰,她都舍不得,因為每個人都缺一不可。 春耕夏耘,秋收冬藏。 現(xiàn)在正是秋收之節(jié),開春種的瓜果蔬菜都熟了,李懷信在屋里收整一番,掃去滿臉陰郁,出門北拐,行過鋪著落葉的林間曲徑,遠遠就看見一道纖痩的身影在地里忙碌。 李懷信不知不覺間放慢腳步,近乎看出了神,直到那人敏銳地轉(zhuǎn)過頭,遙遙與他對視,李懷信才隱去眼中那抹濃烈到近乎哀愁的眷戀,揚起嘴角,如沐春風(fēng)那樣笑。 貞白緩緩站起身,寬大的袖袍挽到胳膊,露出纖細冷白的兩截手臂,腳邊放著一兜剛挖出來的紅薯,沾著濕黏的泥土:“今天沒去鎮(zhèn)上?” 李懷信邊走邊挽袖子:“不去了,來給你幫忙。”反正秋收農(nóng)忙,村民們也不得空閑來他攤前算卦,一天到晚掙不了倆個錢兒,他何必去浪費時間,況且,他的時日不多了,所以要把余下的每時每刻都留給貞白,“你先歇會兒,我來挖?!?/br> 李懷信奪過她手里的鋤頭,熟練的將紅薯藤撩開,開始刨土。貞白便退到一邊,靜靜看著他,看著他一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人,本貴為皇子,在太行道養(yǎng)尊處優(yōu),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十指不沾陽春水,過慣了錦衣玉食的日子,卻在不知觀一點點學(xué)會了自食其力。 貞白時常覺得,薄待了他,不該讓這么金枝玉葉的人清苦如斯,所以她之前是不愿意他下地干活兒的,地里又臟又累。 其實第一次務(wù)農(nóng)的李懷信也曾覺得苦,可他嘗過了苦頭,那矜驕到龜毛的性子卻罕見的沒有抱怨,反倒在夜里摟著貞白說:“今天才知道什么叫粒粒皆辛苦,原來干活兒這么累?!?/br> 貞白輕聲道:“累就別干了,你盡管在家歇著,不用聽一早嘀咕?!?/br> “我管她背后怎么嘀咕吶,給她臉了,”李懷信從來不在乎旁人,正色道,“正因為知道累,以后我才要多去給你幫忙?!?/br> 貞白一愣,心里狠狠軟了一下。 然后頭一年春耕,李懷信在太陽底下累得跟狗似的,卻一天都沒偷過懶,著實讓一屋子嫌棄他的人瞠目結(jié)舌,對其刮目相看。 貞白卻是見不得他吃這份苦的,執(zhí)劍的掌心本是一層薄繭,不足半月,那雙改握鋤頭的手就生了厚繭。但是李懷信渾不在意,心甘情愿說:“我跟你來這里,不圖什么榮華富貴,就圖你能對我好個全。” 一席話入了心,貞白哪能不對他好呢,恨不能為他摘心攬月。 到如今第十三個年頭,他做這些農(nóng)活兒早已游刃有余,沒多久便挖出來一籮筐紅薯,再拎到山泉邊沖洗干凈。 月華下,他一襲白衣蹭了泥,銀冠熠熠生輝,襯得整個人鮮活而璀璨。 李懷信坐在石板上,索性拔了靴子,挽起褲腿,雙腳泡進溪流中,剛下水,立刻嘶嘶喊涼,倒一點兒不像個而立之年的人。 他似乎變了很多,又似乎一如既往,貞白說不上來,因為朝夕相處的變化總是難以覺察的,這些變化往往出于某種潛移默化,比如他不挑食了,能吃秋收的豆子了。 “秋涼了,山里的泉水寒氣重,”貞白說,“回去用熱水泡吧?!?/br> 李懷信不想回去,想跟她獨處,伸手去拉人:“家里太吵了,老春也不知道是不是歲數(shù)大了,總愛嘮叨,還有一早和小圓子,這些年養(yǎng)了個小的,成天嘰嘰喳喳個沒完,話忒多。貞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見什么都好奇,非要拽著你問東問西,我每次聽到他那堆愚蠢的問題就頭大。咱倆還是在這兒躲會兒清靜吧,這水適應(yīng)一下就不涼了,你也下來泡會兒。” 貞白順?biāo)囊?,挨著他坐在石板上,脫了鞋襪下水。 她的體質(zhì)特殊,不會像李懷信一樣覺得這水冰涼。 山間靜謐,聽著流水潺潺,李懷信開口:“我明天也不去鎮(zhèn)子擺攤兒了?!?/br> “嗯?!?/br> “后天也不去。” “嗯?!?/br> “大后天也不去?!?/br> “嗯。” “以后都不去了,我不賺錢了?!?/br> “好?!彼矎臎]要求他下山去賺錢,只是他之前說不想吃軟飯,她便由著他折騰了。 “你不問為什么嗎?” 貞白就問:“為什么?” 李懷信就笑,拽著她的手,用指腹輕輕摩擦她掌心一顆薄繭,說最溫存的話:“我想多陪陪你,想一直陪著你,哪兒都不去?!?/br> 貞白看了他一會兒:“那就不去?!?/br> 一瞬間,李懷信惶然移開目光,生怕漏了心事。 “懷信,”貞白似是覺察了什么,“我雖然不問世事,但也知道外頭的世道亂了,禹山僻遠,所以山腳下的村鎮(zhèn)才未遭受波及,看起來還算是個天下太平的樣子……” “我一直以為你兩耳不聞窗外事,原來對外頭的局勢這么清楚?!?/br> 貞白說:“老春嘮叨嘛,自然不會蒙在鼓里,我知道,長安是你的家……” 李懷信打斷,鄭重聲明:“這里才是我的家,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他說,“我沒覺得那個紅墻里算什么家,那只是個沒什么人情味的地方,自然沒留下多少情分?!蔽í殻袀€令他記掛的母妃。 貞白瞧他的神色,開解道:“歷來王朝更迭,自有定數(shù),都不是旁人能夠干預(yù)的?!?/br> “放心吧,我不cao心這個,管它王朝怎么更迭,只要不礙著我們,誰當(dāng)皇帝我都不關(guān)心?!彼銎痤^,看著夜空倒掛的弦月,想起往昔種種,和那些人逆天而為的行經(jīng),因為王朝興衰,曾將他和貞白卷入其中,禍及了多少無辜,搭進去多少條性命,那些怨憤積壓在心底,還未在歲月蹉跎中平息,就又起事端,可他再也不想被卷入其中,所以才會置身事外道,“天下怎么變,都跟我們沒關(guān)系。” 但事與愿違,這些年不知觀接到宮里傳來的好幾道圣旨,皆是詔二皇子回京,被貞白扣了,但這一次不一樣,這一次是家書,直接傳到了李懷信手里。 好像是注定了,是注定躲不過的劫。 他以為他不會離開禹山,哪怕真的要走,也是攜貞白出去云游,去體悟世間的人情冷暖,總不至于離開貞白,但是偏偏這一次,他不得不撇下一切。 很多次他都想問一句貞白:“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但是話到嘴邊卻問不出口,哪怕想一想,他都覺得無比心酸。 而自李懷信聽見鈴聲那日起,一早就不戴那串鈴鐺了,她把兇鈴壓在箱子底下,這樣李懷信就聽不見了。 這種行為多少有點掩耳盜鈴的意思,他聽不見并不代表沒這個要命的事情。 那些日子,貞白越發(fā)覺得李懷信黏人,可以說時時刻刻,黏她黏得寸步不離。平常他自己懶床慣了,如今還不讓她早起,閉著眼睛摟著她的腰喃喃:“多睡會兒。” 她作息一向規(guī)律,但還是陪他多躺了一刻鐘,貞白隱隱覺察出了一絲不同尋常:“最近怎么了?” 李懷信心頭突了一下,面上不動聲色,裝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什么?” 貞白瞧不出端倪,也就沒再多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