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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一爐香在線閱讀 - 一爐香 第118節(jié)

一爐香 第118節(jié)

    向盈縱身躍下馬,朝那個血泊中的人沖過去,整個人跪俯在貞觀跟前,顫著手去探對方頸脈。

    人還活著,只是奄奄一息了。

    “師父……”

    聽聞這一聲哽咽,貞觀的眼瞼動了動,他緩緩睜開一條縫,氣若游絲道:“別叫我……”

    她聲音很輕,實則帶了責(zé)問:“您來這里干什么?!”

    貞觀氣不勻:“我來……看看……”

    向盈抑制不住的發(fā)抖:“您來看別人做的孽,還是看我做的孽?!”

    嗓子里好似堵著一大口濃血,他連發(fā)聲都艱難,含糊道:“向盈——”

    向盈抹掉臉上兩行淚痕,又去蹭他頰邊的血跡,看誰的都無所謂,她硬聲道:“您現(xiàn)在看完了?我?guī)厝?!?/br>
    “不——”貞觀根本抵抗不了,那些箭尖上面涂了毒,哪怕沾上丁點兒都會被麻痹,他竭盡全力想要阻止向盈:“……鬼葬之墟……”

    向盈直直望進(jìn)他眼底,厲聲道:“他們是我的族人!”

    這一次,貞觀終于看清她眼中那抹最深沉的恨,恨不能殺人飲血。

    “殺我全族,還捏造說什么舉族外遷,實則呢?實則是舉族遷葬!”

    于是他便知道,她永遠(yuǎn)都放不下了。

    貞觀緩緩合上眼,沉沉墜入一種無望中,仿佛陷入無垠的黑洞。隱約間,似乎聽見一個輕盈的聲音在他耳邊說:“師父,您把輿圖給我好不好?”

    原來——

    你是為了這個——

    唐起似乎聽見一聲微不可查的嘆息,輕輕落在他心上,隨即眼前一黑,畫面驟然消散。

    秦禾與南斗也目不能視,后則愣了一下,顯然無所適從:“怎么回事?”

    “太虛幻境?!鼻睾痰曢_口,“是逝者的執(zhí)念。”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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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14章

    “誰的執(zhí)念?”南斗問,“貞觀老祖嗎?”

    秦禾垂下頭,且見一抹煞氣絞在琴弦上,糾糾纏纏地渡到貞觀老祖的指端。秦禾視線一抬,又看到太虛幻境中人影憧憧。里頭每個人都行色匆匆,每張臉都陌生肅穆。

    唐虞搡開守在殿外的侍從,直接闖入神祠,劈頭蓋臉問:“師父呢?!”

    向盈正在伏案寫祝文,面對大師兄的興師問罪,她根本沒當(dāng)回事,泰然自若道:“興許云游去了吧?!?/br>
    唐虞直接發(fā)飆:“你以為上元節(jié)當(dāng)晚你去辰州的行蹤能瞞天過海?!“

    “我怎么瞞天過海了?”向盈擰起眉頭,“倒是你,師兄,上頭調(diào)派你南下督工,未經(jīng)傳召竟敢擅離職守,是生怕那幫御史臺的大夫們找不到蛋縫釘了?到時候朝廷問起責(zé)來都算輕的,若那水壩再出個什么岔子,你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br>
    唐虞咬緊牙關(guān):“向盈,你別拿這個威脅我,我再問你一遍,師父呢?!”

    “你看你,做事總這么急躁。”

    唐虞恨不得掀桌子:“我問你師父呢?!”

    向盈直視他眼睛,反問:“你的人當(dāng)時沒看清楚嗎?”

    唐虞一愣。

    向盈取笑他:“師兄總不會安插一個眼力勁兒不好的人在我背后?若是看清了,現(xiàn)在又何必多此一問?!?/br>
    唐虞一雙眼睛瞪得通紅,如兩把利劍,幾乎要將眼前人捅出兩個血淋淋的窟窿,顫著聲說:“你敢——”

    “我也以為我不敢——”向盈的目光陡變凌厲,“他原本安安生生待在浮池山念他的經(jīng),度他的靈,要不是你沒事找事,非在他耳邊多嘴多舌,他能這么急著去辰州送死嗎?!”

    送死兩個字狠狠刺痛了唐虞,他怒急攻心,惡撲上去,狠狠掐住對方的脖子,額頭上青筋暴突:“你簡直畜生不如!”

    他是起了殺心的,下手毫不留情。

    氣管被勒緊,向盈瞬間漲紅了臉,她沒作反抗,手撐在剛寫一半的祝文上,將紙張壓皺了。

    殿外的幾名侍從聞聲闖入,七手八腳地把唐虞制服。

    向盈撐著桌案咳嗽急喘,“好心”提醒這個失控發(fā)狂的人:“師兄,這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br>
    待呼吸順暢,她才淡然開口:“我昨天給師兄卜了一卦,都江的水壩不日會塌,你現(xiàn)在走,興許還來得及。”

    “向盈!”

    “咱們同門一場,那些年一起走南闖北,替那么多素不相識的人收尸,往后你的尸,我也會親自替你收?!?/br>
    說完,她不顧唐虞殺人的目光,徑直跨出神祠,繞過回廊,登望月樓,上觀星臺,石圭前站著一個藍(lán)衣人,手捧一面銅鏡,鏡中照映著漫天夜星。

    向盈朝他走近:“南斗?!?/br>
    南斗夜觀天象,并沒回頭,嘆息一聲:“歲星犯南斗,年大饑,歲大惡?!?/br>
    向盈蹙眉。

    南斗又指了指東北方向:“東北方有赤氣,血祥。”

    “這才剛消停幾年,就又鬧饑荒又有戰(zhàn)事,天下別想太平了?!?/br>
    南斗直搖頭:“你趕緊進(jìn)宮稟報吧,讓朝廷早做防范?!?/br>
    向盈頷首,卻站著沒動,目光投向?qū)m墻,墻根下不知道是誰堆了只雪人,形單影只的孤立著,她說:“不急?!?/br>
    心里卻想,誰有這么好興致還來堆雪人,堆卻只堆一只,孤零零的。

    南斗這才轉(zhuǎn)過頭來,盯著她平靜的側(cè)臉說:“你師父,傷得實在有點重?!?/br>
    “嗯?!?/br>
    “誰下這么狠的手,腿都敲斷了。”

    向盈垂眸,整了整衣襟上的褶子,這才看見掌心印著半個月字,應(yīng)當(dāng)是方才祝文的墨跡未干,手在文書上無意間壓了一下。

    脖頸處此刻傳來一股強(qiáng)烈的窒息感,像被一雙無形的手狠狠扼住,向盈深深呼吸,冰寒的空氣納入肺腑,令她保持住冷靜和清醒,并坦然承認(rèn):“我?!?/br>
    是她敲斷了貞觀的腿。

    南斗壓根兒沒當(dāng)真:“開什么玩笑。”

    “沒開玩笑。”向盈平靜的說,“本來打算挑斷腳筋的,”終歸沒做那么絕,“骨頭斷了還能接,若是筋脈斷了,可能這輩子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于是南斗笑不出來了:“你瘋了嗎?”

    向盈淡淡應(yīng)答:“是啊。”

    “他是你師父。”南斗難以置信,憋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果然最毒婦人心?!?/br>
    仿佛最后這句話取悅了她,或者戳中了她的笑點,向盈彎起嘴角,露出一個笑模樣。

    南斗卻被她笑得瘆得慌:“你受什么刺激了,不會真瘋了吧?”

    向盈則笑盈盈道:“我要去做毒婦啦。”

    毒婦專程去打了一把枷鎖,將貞觀囚于浮池山的洞xue內(nèi),并將數(shù)萬張招魂幡調(diào)轉(zhuǎn)方位,戾氣直沖xue口。

    貞觀被折騰得沒了人形,哪怕遭遇一次次逼問:“鬼葬之墟在哪里?”

    貞觀始終不作聲。

    這些年,她幾乎搜遍沅江,都沒能找到鬼葬之墟的入口。

    向盈也不惱,就這么日復(fù)一日的跟他耗著:“師父不僅嘴硬,骨頭也硬?!?/br>
    貞觀悶咳幾聲,沒理會,臉色卻白得嚇人,像極了紙扎鋪里的紙人,身上已經(jīng)完全不?;顨饬恕K麅H僅吊著一口氣,整個人瘦成皮包骨。腕子上的枷鎖又大了一圈,向盈給他換一副,獻(xiàn)寶似的說:“我特意命人用真金打的呢,給師父的,終歸要最好的?!?/br>
    貞觀古怪的看她一眼。

    向盈立刻關(guān)心道:“師父又瘦了呢?!闭f著親昵的捏了捏貞觀凸起的指節(jié),“師父受罪了?!?/br>
    貞觀盤腿坐在石臺上,甚至連抽回手的力氣都沒有,就這么任由對方把玩,即便向盈不用鎖銬拴住他,他也哪里都去不了。

    “您不說,我就自己想辦法找,您猜我什么時候能找到?”

    貞觀終于開口:“我跟你說過多少遍,那里頭怨氣太大……”

    “當(dāng)然大,那么多條性命被活生生的獻(xiàn)了祭,死后還要給大端王朝墊基,這還不夠,還要被鎮(zhèn)壓在鬼葬之墟,您說,怨氣能不大么?”向盈曉之以情,“難道我們祖祖輩輩,就該永世不得超生嗎?師父,我只是想接它們出來,另擇吉壤,我這么一片孝心,您都不肯成全?”

    貞觀深知,五溪蠻重喪,崇鬼神,尤其敬畏先祖。

    奈何先祖被獻(xiàn)祭鎮(zhèn)壓,后人當(dāng)然無法接受。

    只不過當(dāng)初用以布陣的逝者怨氣沖天,若不是真的別無他法,也不會將其全部封印鬼葬之墟,以絕后患。

    其實嚴(yán)格來說,這件事已經(jīng)過去三十多年,那時候貞觀甚至還沒有出生,所以他也并不知曉鬼葬之墟的入口。

    然而向盈根本不信,就這么一直把他囚在浮池山,每隔十天半月,就過來看他一眼,這次也是特意過來告訴他:“我明日準(zhǔn)備回辰州祭祖……”

    貞觀聞言,驀地抬起頭:“你又要殺人!”

    “師父想去看看么?說不定到時候你會想要告訴我?!?/br>
    這一輪他終于繃不住了:“鬼葬之墟沒有入口?!?/br>
    “師父什么時候也會耍嘴皮子騙人,一會兒說不知道,一會兒又說沒入口?!?/br>
    “因為那里是活人根本到不了的地方?!?/br>
    向盈瞧著他半響,仿佛在分辨真假,最后得出結(jié)論:“師父沒對我撒謊?!?/br>
    她剛站起身,就被貞觀一把抓住腕子,隨著他的舉動,拉扯著黃金鎖鏈哐啷叮當(dāng)?shù)捻懀绕淝宕?,且又異常刺耳:“向盈……?/br>
    她垂眸瞥著腕上那只手,長指瘦成了枯骨:“您說?!?/br>
    “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