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爐香 第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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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這是要她抹脖子啊。 秦禾自認為,這些年她雖然沒行過什么善事,卻也沒干過殺人放火的勾當,本本分分干著殯葬業(yè),怎么就好像結(jié)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居然有人要她抹脖子。 太蹊蹺了。 秦禾身子微微后仰,刀刃有驚無險地從頸項拉過去,削斷了一小撮頭發(fā)。 沒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握刀的手突然反擰,狠戳過來,秦禾下巴一揚,刀刃擦過皮膚,在下頜角拉了條細長的口子。 鮮血溢出來,緩緩滴落在地上,秦禾嘖了一聲,第一反應(yīng)是沒被毀容吧?怎么說自己也有幾分姿色,而且是越看越耐看的款,等解決了背部開裂的麻煩,是要準備找個對象的。 雖然明白內(nèi)在比外貌重要,但是萬一她看上的人是個顏控,偏偏喜歡漂亮的呢,那不白瞎了嗎,所以她要盡可能避免在這上面吃虧。 秦禾感覺了一下疼痛的位置,還好,沒劃到她的臉蛋。 短短兩三分鐘時間過去,她的肢體動作越發(fā)敏捷,倒不是自身掌握了主動權(quán),而是完全被什么東西cao控得游刃有余。 讓她往東就往東,讓她往西則往西,像只聽話的木偶。 想到木偶,秦禾垂下眼瞼,發(fā)現(xiàn)了關(guān)竅。 月光下她的影子,被幾根極細的絲線吊著,隨著絲線的牽拉,吊起影子的手腳,秦禾便跟著抬手抬腳。 她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運氣好,居然能見識到江湖中早已失傳的獨門禁技:“傀影術(shù)?” 所以剛才那兩三分鐘,是在試線,待完全能靈活的cao控對方的影子,傀影師才肯現(xiàn)身,口氣傲慢而輕蔑:“我當是多厲害的角色呢?!苯Y(jié)果也不難cao控嘛,他都沒怎么廢指力,不過,“倒算有點眼力勁兒,居然能認出這是傀影術(shù)?!?/br> 畢竟正經(jīng)東西聽起來無聊,學起來更加無聊,但是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聽著特別帶勁,所以秦禾經(jīng)常纏著師父給她講。 其中肯定少不了傀影術(shù)。 秦禾“被”他轉(zhuǎn)了個身,面對方才那位“袁先生”,直挺挺站在那顆光禿禿的柿子樹下,手指尖纏繞著數(shù)根白色絲線,絲線上連綴著一只色彩艷麗的皮影。 使傀影術(shù)的人,就是屬于皮影門。 皮影雕刻得精致,慣常扒牲畜的皮來作料子,比如牛羊馬驢,京北一帶多用驢皮,秦禾則管這玩意兒叫:“驢皮影。” “啊不對,”秦禾的目光停在那只皮影上,“傀影師手中的皮影可不一般,都是用人皮雕的吧。” 作者有話說: 今天沒有小唐總,嚶嚶嚶…… 感謝在2021-07-15 17:38:58~2021-07-16 17:40:1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袖蘿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59章 據(jù)說千百年前皮影門出了個驚世怪才,雕的皮影人精妙絕倫,栩栩如生。但他驚世并不因為雕刻的工藝多精湛,或開場表演多絕妙,而是用三十把刻刀將亡妻的人皮雕成了皮影,所有人都以為他瘋了,直到傀影術(shù)現(xiàn)世,瘋子也成了當時炙手可熱的一號人物。 幾根絲線吊住秦禾的影子,男人動了動指頭,影子的胳膊被提起來,秦禾握刀的手便抵住了自己的咽喉,擺出一副隨時都要自刎的架勢。 “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秦禾不慌不忙的跟他打商量,“先把刀放下。” 男人冷笑一聲,顯然不可能答應(yīng),老太婆說她不好對付,得防,那就防著吧,但凡她有任何異動,就別怪刀劍無眼。 “也行?!鼻睾陶J清現(xiàn)實,反問,“屋里躺的這位,應(yīng)該不是您的母親吧?” “一具尸體而已,花錢就能買。” 秦禾了然:“就為了引我過來?” 男人不置可否:“你應(yīng)該知道我沖什么來。” 秦禾笑了:“這話說得,我上哪兒知道去?” 男人目光如炬,就這么直直盯住她。 秦禾很想攤個手,可惜手腳都被cao控了,她沒這個自由發(fā)揮的空間,只能嘴上說:“我就一開殯葬用品店的,這年頭生意不好做,逼得去殯儀館謀份差事,你若是圖財,我肯定沒錢。” 男人上下打量她,毫不客氣:“我看你這副寒酸樣兒,也不可能有錢?!?/br> 秦禾:“……” 她哪里寒酸了?! 秦禾打量回去,你也不見得闊綽! 但她沒詆毀對方,畢竟素質(zhì)在那,互相嘲諷誰比誰窮酸就沒意思了。 “既然不是圖財,袁先生請我來,有何貴干?” 此刻聽見車鳴聲,響在不遠處,急促地連按幾聲喇叭。 “不是我請……”聽見喇叭的催促聲,男人說著,手指律動起來。 秦禾只覺得雙腿不受控制地往前奔,以某種風馳電掣的速度,沖向一根撐住房梁的石柱,然后讓她用盡全身力氣,拿頭撞墻。 媽的! 沒完了! 當她鐵頭呢! 秦禾耐心告罄,不玩兒了,再配合下去就得頭破血流。 千鈞一發(fā)之際,秦禾陡然剎住步子,側(cè)過頭,目光凌厲地刺向男人。 后者一愣,顯然始料未及,手指頭一抖。 原本應(yīng)該被他cao控的那只手,竟沒能順從地抹了脖子,而是朝他擲出手術(shù)刀,直劈向身前的皮影。 男人瞠目,連連倒退,他根本來不及閃避,手術(shù)刀已經(jīng)飛至眼前,他雙手一摟,將皮影護入懷中,飛來的手術(shù)刀則插進他的手臂里。 男人吃痛,更多的卻是驚震:“怎么可能……你明明……” 明明被他cao控了! 秦禾嘴角一勾,本來還想裝裝樣子套個話,誰知遇到一個神經(jīng)病,動不動就要她割腕抹脖子撞墻,一點都不心平氣和,誰受得了。 “就這點兒能耐嗎?”秦禾攤牌了,擰動一圈僵硬的脖子,往外邁,“功力不到家啊?!?/br> 本來計劃把人撞暈了扔后備箱拖走,不料出了紕漏,男人幾乎還沒能接受現(xiàn)實,他明明吊住了對方的影子,并且劃破其下頜,血珠滴進影子里,應(yīng)該萬無一失。 然而對方卻不費吹飛之力,就擺脫了傀影術(shù)的控制。 再看地上的影子,本該吊著它的絲線盡數(shù)繃斷。 男人只慌了片刻,很快鎮(zhèn)定下來,忍著劇痛抽掉手術(shù)刀,捂了一手血,他已撤到院墻外,手指曲起,纏繞的絲線驀地繃緊,身前的皮影站立而起。 秦禾前腳剛邁過門檻,便感覺到一股陰風竄起,卷至腳后跟。 她聞見檀香的味道,糅雜著一股子死氣,秦禾下意識偏頭,側(cè)身,棺材中隱約浮起一層灰白的人形輪廓。 幾根暗影一樣透明的絲線從屋脊之上懸下來,一左一右吊住了那個虛幻的人形。 “死魂吶。”秦禾彎起眼角,看稀奇似的說,“有點兒意思。” 傀影術(shù)可不僅僅只能傀影,它最厲害的地方其實是cao控亡靈。 皮影門那位驚世怪才創(chuàng)造出的第一門絕技,就是利用亡妻的那口死氣,復活了手上的皮影。 死人的皮,從死人身上扒,然后一層一層刮,一刀一刀刻。 皮影的雕刻線有虛實之分,虛線為陰刻,實線為陽刻,且陰陽相接之技法,使得傀影師手中的皮影人承陰載陽。 順序是先承陰后載陽,所以這位驚世怪才也是先學會cao控亡靈,再經(jīng)過刻苦鉆研,才有了這套升級版本,用來吊活人影子的傀影術(shù)。 亡靈虛虛實實,從棺材中被吊出來,穿一件壽衣,蓬著一頭花白的長發(fā),朝秦禾飛撲而來。 怪不得今天能燒出三炷兇宅香,老太太噎著口死不瞑目的怨氣,看著確實挺兇的。 秦禾往旁邊一閃,隨手抓起手術(shù)剪,犯職業(yè)病似的,喜歡用點兒實在的工具,對于吊在虛影中的絲線,殯葬師那箱東西完全排不上用場,哪怕手術(shù)剪刀再鋒利,也掐不斷一根影線。 且聽屋內(nèi)一聲鬼嚎,站在院外的男人目露兇光,手指上的白線越纏越緊,墜著飛撲的皮影人,勒得他指根發(fā)白,而指尖充血,無法回流。 秦禾幾經(jīng)避讓,無法擺脫亡靈的惡撲,她腳下幾旋,伸手拔掉桌縫里的三炷香,指尖一彈,香灰撒向?qū)Ψ矫骈T。 兇靈一滯,瞬間又被絲線吊高,一雙利爪朝秦禾撕抓過來。 “祖師爺,顯個靈唄?!鼻睾淌滞蠓D(zhuǎn),指尖捻著三炷香,火星子朝吊著兇靈的影線一燎,隨即滋啦一聲,斷了。 男人無名指上的勁頭驀地一松,纏繞的那根絲線同時被燎斷,垂掛的線頭瞬間焦了,他驚愕地瞪大眼,望向屋內(nèi)的人。 秦禾正好偏過頭,與他隔空相望。 男人心頭一抖,將絲線盡數(shù)收攏,握緊成拳,往后猛力一拽。 但是來不及了,秦禾虛空中攏了一把燒出的煙霧,捉住即將被影線拖走的亡靈,狠狠貫在地上,然后抓了根擱在桌凳上的棺材釘,朝亡靈的肩胛骨猛扎下去,將其死死釘牢在原地。 只聽一聲凄厲的尖嘯,男人心驚膽寒,差點被拉得往前一栽,再抬頭,秦禾已經(jīng)直起身,朝他沖過來。 傀影師摟著他的寶貝皮影人,連連后退,直到秦禾的腿腳被事先布置在雜草里的傀影線絞住,他拔腿就跑。 車子停得不近不遠,傀影師一個箭步?jīng)_上前,拉開車門鉆進去。 “媽的!碰上硬茬子了!”傀影師心驚rou跳地喘,“她究竟什么人?!” 怪不得不讓在路邊劫道,非要安排把人引到這種荒郊野嶺,對付起來確實棘手得很。 本以為抓個女人能有什么難度,他之前還信誓旦旦,結(jié)果…… 眼見男人上了車,秦禾腳下用力,絆住她的傀影線從四面八方絞過來,纏住腳踝,一抬腿便打成無數(shù)個死結(jié),根本難以邁步。 此時,坐在駕駛室的人回過頭,朗朗夜空下,竟是一張頂著儺戲面具的臉殼。 秦禾倏地一怔。 面具男的手搭在車窗上,有節(jié)奏的拍了拍:“來都來了,再試試她。” 傀影師坐在后座,往食指再續(xù)一根線,勾住了拉。 周遭的草木隨風飄動,樹影婆娑,詭異的擺。 秦禾只覺腳踝處鉆心的疼,有根絲線越勒越緊,正往皮rou里切。 屋內(nèi)被燎斷的影線再度續(xù)上,絞纏住亡靈肩胛那根棺材釘,往上用力一拔。 尖嘯凄厲,蕩在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