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爐香 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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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禾卻不這么認(rèn)為,她說:“若不是同宗同源,我點(diǎn)的香,怎么會跟你搭上?” 唐起驀地一怔。 秦禾道:“我不是說過嗎,這爐香破天荒頭一遭,居然能搭上活人。” 是啊,唐起差點(diǎn)忘了:“究竟為什么?” “誰知道,”秦禾信口胡謅,“莫不是祖師爺顯靈?” 胡謅完她居然還覺得有點(diǎn)道理,并試圖灌輸給唐起:“如果說千年前我們確實(shí)同宗同源,到今天,或許正好就是陰陽兩脈的重新聚首之日?” 冥冥之中,少不得有祖師爺安排。 秦禾突然正襟危坐,開始認(rèn)親:“那咱們就是失散千年的同門?。 ?/br> 唐起:“……” 他都要信了。 秦禾一臉的千真萬確,問他:“你覺得呢?” “我覺得……”唐起看著她,頓了頓,才睿智道,“你可能在打什么主意。” 他早看出來了,秦禾今天說出口的字字句句都在將他往里繞,好像諸事都跟唐起有關(guān)聯(lián),那雙狡猾的眼睛里,端的全是陰謀跟目的。 聽到這句話,秦禾端著茶,那副不動聲色的樣子,特別有種老江湖的做派。 “我打什么主意?合著我跟你說這么半天,你卻覺得我別有企圖,不安好心?”秦禾把茶杯放下,茶水濺出來幾滴,打濕指關(guān)節(jié),她說,“不信拉倒?!?/br> 唐起不吃她這套,挑明道:“是因?yàn)槲夷芸吹截懹^輿圖嗎?” 秦禾驀地抬眼。 果不其然,他猜對了,唐起直直跟她對視:“你是不是懷疑,龔倩月身上顯現(xiàn)的那副貞觀輿圖,是屬于你們陰宅一脈的?” 秦禾緩緩揚(yáng)起嘴角:“不錯,腦子挺好使?!?/br> 他就是要秦禾知道,自己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你不用跟我兜圈子?!?/br> 秦禾點(diǎn)點(diǎn)頭:“是個敞亮人。不過,你也得想想,為什么偏偏是你,能認(rèn)出來龔倩月的尸身上那副貞觀輿圖?” 唐起蹙起眉。 “連我都沒能察覺,你一個與此事毫不相干的人,怎么可能認(rèn)出來?”秦禾身體后靠椅背,姿態(tài)放松,“別把人都想得多么處心積慮似的,我還真沒忽悠你?!?/br> 肚子里若是沒點(diǎn)兒數(shù),她還真不至于拿來說,既然說了,無論如何,都要捏住人七寸。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1-06-06 19:39:06~2021-06-07 11:47: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疾馳 2瓶;jeniferrr-、5628425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26章 見唐起若有所思抿著唇,秦禾再接再厲:“如果跟你沒關(guān)系,你又怎會夢見貞觀輿圖?那必然是有淵源的。” 秦禾一語點(diǎn)醒夢中人,唐起忽然道:“打從我去過一趟鬼葬山之后,回來就總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br> 聞言,秦禾眼眸幽深:“你是不是,在鬼葬之墟看見過什么?” 唐起腦子里一個閃回,比電腦黑屏還快,僅僅這么一瞬間,都讓他感到心如擂鼓般后怕。 唐起臉色發(fā)白,甚至有些茫然地看著秦禾:“看見什么……?” “沒事?!鼻睾掏蝗坏?,“想不起來也無妨?!?/br> 唐起卻渾身發(fā)寒:“我是不是,真的看見了什么?” “你的茶涼了。”秦禾將他那杯茶潑進(jìn)用以盛裝廢水的茶盂中,重新斟了杯熱的,淡聲提點(diǎn),“你不小心,掉進(jìn)了地河里?!?/br> 對,唐起想起來了,也不是想起來,他其實(shí)記得,自己掉進(jìn)地河之后,水線直接漫過頭頂,他是懂水性的,也會游泳,可他無論怎么游,使出渾身解數(shù),身體都在往下沉。 那條地河沒有浮力,他掙扎著去夠那條飄蕩的靈船,誰知那條船也在逐漸往下沉,已經(jīng)淹沒至船舷,起初只是沉得慢,他和秦禾才沒能發(fā)覺。 等唐起發(fā)覺時,他和那條船都已沉進(jìn)了水里。 水很深,卻異常清澈,清澈到他看見水底竟然藏著一座山。 那山絕不是水中倒影,山體高巍險峻,峭壁千尋,其間巖罅縱橫,xue孔不計其數(shù)。 而那些巖罅xue洞之中,夾著大大小小形態(tài)各異的小船扁舟,上面載死人,就像一條條船棺。 有些船只的木板被撞裂開,好似經(jīng)歷過一番驚濤巨浪,參差不齊地插在巖壁中,有的一半內(nèi)陷,有的一半懸空,有的只是一具白骨,架在石xue…… 唐起幾乎忘了掙扎,任憑自己往下沉,目光所及之處,盡是枯骨,甚至,還有完整未腐的尸身…… 那艘靈船已沉至山巔,而就在此時,地河下突然水勢急涌,形成一道螺旋形水渦,像只巨大的漏斗,將靈船卷入其間。 唐起遭受波及,掙扎著想要逃離,卻渺如滄海一粟,被湍流拖拽著吞噬進(jìn)去,整個人在旋渦中天旋地轉(zhuǎn),激流的沖撞力巨大,灌進(jìn)唐起眼耳口鼻,幾乎將他生生攪碎。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jì)那么長,身體猶如被汽車碾壓而過,唐起迷蒙間睜過一次眼,目睹那只靈船被湍急的旋渦收進(jìn)一處崖xue,牢牢扎進(jìn)去,如同完成一次安葬。 與此同時,絞住唐起的水倏忽一松,旋渦驟然散去,變得平緩無波。 待唐起意識回籠,他也已經(jīng)身處一方洞xue,抓著巖壁往外退,轉(zhuǎn)過頭,迎面竟是一只面具,陰森而慘白,眼睛里一雙黑洞,套在一具尸體頭上,被置于巖xue之中,將唐起嚇得夠嗆,他猛地去推,張嘴就要叫,聲音沒發(fā)出來,水先嗆進(jìn)嗓子里。 隨即腰上一緊,一只手臂拖著他往水面上拽。 直到浮出水面,唐起嗆咳著回過頭,看見秦禾拽著根鋼絲,將他拖上岸。 “水沒有浮力,”唐起急咳之后,驚恐道,“水底還有一座山,山xue里放著好多船和舟,還有死人?!?/br> 秦禾看見了,甚至看見水面上形成一個巨大的黑洞,要吃人一樣,卷起風(fēng)浪和旋渦,吞噬了靈舟和唐起,將他們收入崖xue。 崖xue里的船舟與尸身比起水面之上的壁葬還要多出數(shù)倍。 當(dāng)時身臨其境的秦禾搞不清狀況,但是后來漸漸明白了,為了調(diào)查此事,她在沅江邊上住了近一年,經(jīng)常下水,甚至還幫遇難者的家屬下水撈尸,逐漸理出些頭緒。 “怎么跟你說呢,”秦禾坐在唐起對面,中間擱著張茶桌,她換了個坐勢,手肘撐住桌沿,開始講,“那條地河,我姑且把它理解成為黃泉水,它是死水,因?yàn)槔锩鏇]有一條活著的生物,哪怕連條魚都不存在,你掉下去,就會往下沉,沒有浮力,所以連片樹葉都承載不了。但它又是活水,因?yàn)樗鼤詣邮諗克杏鲭y身亡的尸骨,而那一艘又一艘沉底的船舟,就理所當(dāng)然的成了船棺?!?/br> 唐起不禁坐直,身體前傾,一眨不眨盯著秦禾,沒有插嘴。 秦禾續(xù)道:“有句話說,三垴九洞十八灘,灘灘都是鬼門關(guān),但整個沅水豈止十八灘,據(jù)當(dāng)?shù)厝苏f,排除小灘不計,光是叫得出名的險灘就有一百多處。千百年間,這些險灘沉過多少船,喪過多少命,甚至被急涌卷得尸骨無存,為什么連尸骨都找不到了?這可能就是問題的關(guān)鍵,就好比,有一股無形的力量,一直在收殮沅江里的尸首,將他們收葬于你我所看見的那座水底崖xue中?!?/br> 秦禾發(fā)現(xiàn)的那本古籍上記載,鬼葬之墟是當(dāng)年太行道所造,因叛軍結(jié)陣斬大端龍脈,如此推演,距今一千三百年。 若是收殮了千百年,足以積尸成山,將崖xue塞滿。 “所以,”秦禾一錘定音,“那里才叫鬼葬之墟。” 就像借助水力的推動,攬盡沅江尸骸,神不知而鬼不覺,不就是鬼葬嗎?! 古人取這個名字,固然是有原因的。 這么一想透,簡直貼切極了。 “我曾試圖再進(jìn)一次鬼葬之墟,試了很多種方法,甚至戴著氧氣潛水,抱住遇難者的尸體,在沅江水底困了好幾個來回?!鼻睾陶f得口干舌燥,灌了杯茶,“法子用盡了,都沒再進(jìn)過鬼葬之墟?!?/br> “為什么?” 這要她怎么解釋呢? 秦禾看唐起的雙眼瞇了瞇,在心里嘆了口氣,說:“不知道?!?/br> “你之前不是從崖xue里鉆進(jìn)去的,而且之后還帶我從那里出來……”說到此,唐起驀地頓住。 出來之后呢? 唐起騰地站起身,只覺眼前發(fā)黑。 他起得太猛,膝彎帶翻了身后那把椅子,‘砰’一聲,就像巨石狠狠砸在他頭頂,將他砸暈。 唐起暈得厲害,連忙撐住面前的桌子站穩(wěn)。 秦禾被他驚了一跳:“怎么了?” 唐起記得出來之后,他就被圈進(jìn)了深山野林,怎么跑都出不去。 直到十二年后的現(xiàn)在,他才知道那是秦禾布的銅錢陣,三門關(guān)。 可是秦禾當(dāng)時為什么要布銅錢陣?yán)ё∽约海?/br> 這之間應(yīng)該還差一段,像是斷掉了記憶。 昨天秦禾說什么來著? 銅錢本來就是辟邪鎮(zhèn)煞的,豎著立三枚,叫三門關(guān),關(guān)住的就是一個陣法,能將邪煞壓在陣中。 電光火石間,仿佛沖破了關(guān)竅,眼前那團(tuán)漆黑隱隱顯出畫面來。 他當(dāng)年被秦禾帶出了鬼葬之墟,然后站在崖葬之下,看見前夜避風(fēng)的巖xue里,躺著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那人渾身污臟,臉色慘白,耳后腫了大片,敷著綠到發(fā)黑的藥漿,躺在一塊腐朽的木板上,已經(jīng)死了。 唐起受到莫大的刺激,他從未像那一刻一樣感到恐懼,前所未有的恐懼。 腦中轟隆亂響,他恍惚了許久,才尖叫出聲,拔腿就跑,在深山里橫沖直撞,根本沒聽見秦禾追在身后喊。 是了,他都看清了,腦子里那段漆黑的斷帶,這一刻終于清晰地浮現(xiàn)出來。 秦禾原本覺得,既然唐起忘了,就不打算再刺激他一回,奈何分析到這里,還是沒能避免:“不管怎么說,你終究沒死成,雖然斷過氣,走過煞,但沒徹底涼透啊,七葉一枝花還是有點(diǎn)作用的?!?/br> 但如果不是她費(fèi)九牛二虎之力將唐起從鬼葬之墟帶出來,這家伙肯定死透了。 唐起呼吸滯悶:“你是說七葉一枝花?” “應(yīng)該是吧,”其實(shí)她也說不清楚究竟歸功于什么,才令其死而復(fù)生。 但那都不重要,對于剛才為什么用盡辦法都進(jìn)不了鬼葬之墟,秦禾現(xiàn)在敢說了:“我懷疑,能進(jìn)鬼葬之墟的,只有死人?!?/br> 唐起撐在桌上的手抖了一下,為了掩飾,立刻握成拳頭:“你不是也進(jìn)去了嗎?” 秦禾沒注意他的小動作:“我可能是托了你的福?” 唐起詫異抬眸,這說的是人話嗎?! 秦禾見他陡變的臉色,馬上意識到自己言辭欠妥,立刻改口:“我可能是誤打誤撞中,跟你同步了,就在你進(jìn)去的那一刻,我也同時被鬼葬之墟納了進(jìn)去?” 聽起來就很玄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