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負我 第119節(jié)
“你回門還帶禮回來,自家人也太客氣了些?!?/br> “一點心意而已?!?/br> 崔櫻本身就不是話多的人,宋氏也是,她們對坐了一會,崔櫻就以不擾她休息的理由回去了。 到了夜里快就寢的時候,崔櫻聽到了院里的動靜,是顧行之回來了。 他們雖然沒有同房,但也住同一個院子,崔櫻以為他今日是去上值了,不想顧行之身邊的親信伏縉正在吩咐下人,替顧行之收拾東西。 崔櫻好奇地走出去看了下,剛好與從屋里出來的顧行之碰見。 在崔櫻開口之前,顧行之搶先道:“我還有公事要處理,今夜就不回來睡了,我來只是看看你?!?/br> 崔櫻信以為真,她對上顧行之隱瞞而復(fù)雜的目光,點頭道:“那你好生照顧自己?!?/br> 顧行之想她今天回門自己卻沒陪她去,略有些心虛地提了一嘴,“過幾日,等忙完了我再陪你回崔家一趟。” 崔櫻不介意地道:“不要緊,你有公事在身,崔家什么時候去都行。” 他們之間的氣氛僵硬而冷漠,明明才一個白日不見,好像對彼此都隱瞞了什么事,雙方多了一層透明的摸不到的隔閡。 但其實,晚風(fēng)吹來顧行之身上的香氣,崔櫻悄然嗅了嗅,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聞到過。 她只覺得這種香,不像顧行之有的,更像是屋內(nèi)熏的用來凝神靜氣的香料,沾到了顧行之的衣物上,才經(jīng)久不散。 崔櫻抱著疑惑轉(zhuǎn)身,正要回房歇息,兀地被顧行之叫住。 崔櫻:“什么事?!?/br> 顧行之有些不甘的看著她,“你不問問我今日做什么去了?!?/br> 崔櫻無辜而平淡地道:“難道不是在太常寺上值嗎?!?/br> 她是真的對顧行之去哪沒有起疑,可她說出口的答案好像不是顧行之想要聽到的。 他盯視她的眼神充滿了不悅和不滿,其中還有一絲nongnong的失望,“你難道不想我回來陪你?崔櫻,我們從成昏那天起就沒真正同過房?!?/br> 崔櫻聽他忽然脾氣,起先略有些驚訝地看了看周圍,見下人都站得遠,應(yīng)該聽不太清,才按下心來。 她走近一點,好聲好氣地道:“你說你公事忙,我總不能耽擱了你的正事。” 至于同房……她如今大著肚子能跟顧行之做什么。 雖然說崔櫻想過,今后她跟顧行之應(yīng)是要過一輩子,但也得等孩子生下來。 若顧行之指的是那種事,那她現(xiàn)在一時還沒有辦法接受。 而且說起“成昏那天”,不正是因為賀蘭妙善的事,他們才失去了同房的機會么。 崔櫻以為他是寂寞了,于是說:“你要是想有人陪,可以從你姬妾里挑你中意的帶上,做個添香侍候筆墨的人也好?!?/br> 崔櫻是這么想的,但不妨礙顧行之不領(lǐng)情。 他覺得崔櫻對他不關(guān)心不在意,她但凡仔細想一下,就會知道他說的都是借口,他回來收拾衣物,不是要去太常寺,而是跟賀蘭妙善以此為借口,回來看一看她。 他等下還要去賀蘭妙善的公主府陪她,宮里不方便逗留太久,賀蘭妙善又以肚里的孩子逼他做選擇。 為了安撫賀蘭妙善,顧行之才出此下策,先答應(yīng)在她身邊照顧。 白日她就回了公主府,現(xiàn)在還在那等他。 然而顧行之這時候多想崔櫻發(fā)現(xiàn)他的不對勁,可是崔櫻沒有,他說什么她就信什么了,連揣測和旁敲側(cè)擊都沒有。 這證明她心里沒有他,這不得不讓顧行之產(chǎn)生nongnong的失望與挫敗。 “郎君,都收拾好了。” 伏縉見著氣氛有些怪異,上前打破微妙的靜謐。 崔櫻主動道:“那我不打擾你了?!?/br> 顧行之驀然冷聲開腔,“我后宅那些姬妾給細君見過沒有?!彼麊柕氖欠N。 崔櫻腳步一頓,側(cè)頭認真看著顧行之,想看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伏縉不好回話,細君進門,家中姬妾怎么可能不第一時間去拜見正妻,當(dāng)然是要的,如果崔櫻沒見過,那當(dāng)然是她下令不想見,不讓人去sao擾她。 顧行之帶著明晃晃的不良居心,說:“你不是讓我挑個姬妾帶走,你如今是細君,你來替我挑吧。來人,把她們都叫過來給細君行禮?!?/br> 第107章 讓自己的姬妾都來拜見崔櫻,這種做法無疑有故意惡心人的嫌疑,明明崔櫻根本沒打算見那些女子,平時都是免了她們的禮,不讓她們過來請安的。 可顧行之對這種行為仍然堅持,仿佛只有通過這樣的方式,才能引起崔櫻對他的注意力。 亦或是,他想氣一氣崔櫻,但凡能惹得她生氣嫉妒,或是吃醋,那顧行之的目的就達成了。 “你還記得那對雙姝么,我時常覺得那里頭的meimei眼睛肖似你,等她來了你不妨仔細欣賞欣賞?!鳖櫺兄f出來的話惹得旁人都要怒目。 他但凡尊重一下自己的妻子,都不會有這種想法。 顧行之說完其實也后悔了,可他不想輕易低頭認錯,他覺得會惱怒的崔櫻,都比沒什么反應(yīng)的崔櫻好得多。 然而崔櫻輕飄飄地道:“要是你執(zhí)意要我見,那就讓她們進屋再欣賞吧。” 空氣霎時安靜,晚間的院落除了清冷的風(fēng)聲就是無言以對的尷尬。 “……”崔櫻:“我是說,外頭風(fēng)大?!?/br> 崔櫻的話打破了顧行之對她的期望,他冷笑著說:“看來不管我身邊多了哪個女子,你是半點也不介意的?!?/br> 接著,他不等她答話,怒氣沖沖地揮袖離開這里。 等到伏縉帶人過來時,這處空空如也,既不見顧行之,也不見崔櫻。 顧行之往外沖得飛快,他出了顧府就騎馬直奔長街,然后因馬蹄在石板路上踩到青苔,不小心打滑而從馬上摔了下來。 賀蘭妙善在公主府好不容易見到他,看見他狼狽的模樣還以為他怎么了。 賀蘭妙善敏銳得頗有些兇狠地問:“是不是崔櫻攔你,不讓你過來?!彼o盯著顧行之,那眼神像極了要幫自己丈夫拼命的婦人。 顧行之心情不虞,根本沒耐心回答她。 他都是瞞著崔櫻來的這,怎么會跟她當(dāng)面提賀蘭妙善的名字? “四郎……” “妙善,”顧行之叫了她一聲,“崔家不會答應(yīng)讓崔櫻淪為平妻的?!彼裉斓玫较⒘耍硇忠踩チ舜藜?,不知道跟崔家商議了什么事,這讓顧行之很不安。 他逡巡著自己所處的公主府,到處都是伺候賀蘭妙善的宮人,還有容貴妃派來盯著他的人,顧行之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他不應(yīng)該妥協(xié),也不應(yīng)該答應(yīng)來這陪賀蘭妙善幾天。 他才是崔櫻的夫君,他們成昏了,有正經(jīng)的名頭,他留在顧家才是正經(jīng)。 他來這里豈不是容易給人旁人編造的口舌?可他來得輕松,想走卻麻煩了。 月色懸掛在天際,院墻上浮動著波光倒影。 屋內(nèi)崔櫻洗好腳,套上羅襪整雙腿都塞回了暖和的衾被里,她披散的頭發(fā)柔順發(fā)亮,落繽幫她將發(fā)絲捻到耳后,才起身去吹滅屋里的蠟燭。 “女郎早些安寢吧,奴婢在外間睡,有什么事就叫奴婢?!?/br> 崔櫻點頭,她以為自己今夜心事重重,會輕易不得入眠,不想一閉眼就熟睡了過去。 再睜眼就已是天亮了,這本不過是平常的再不能再平常的一個白日。 然而就在崔櫻用著早食時,院里的管事幾乎可以用驚慌失態(tài)的表情快步走進來,“細君,細君不好了?!?/br> 崔櫻循聲望去,“出什么事?!?/br> 管事娘子一見她冷清的面容,就仿佛看見救星一樣,她直接給崔櫻跪下道:“細君快出去看看吧,是細君娘家來人了,還,還有位大人不認識,但是身邊跟著好幾個官差。他們,他們將四郎君綁了,帶到府里說是他與人私通,正在找女君算賬。求細君,快去救救四郎君吧?!?/br> “……” 面對管事娘子哭天喊地般的求救聲,崔櫻放下手里的勺子,“你說他跟誰私通?” 昨晚顧行之行舉古怪,崔櫻就有懷疑過,他是不是背著自己在外面又做了什么事,才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 她以為他是寂寞了,便大方地讓他挑個姬妾帶上隨身伺候,不想他不領(lǐng)情,還對她發(fā)了火,屬于單方面吵了一架。 結(jié)果不過一夜時間,居然就出了這種事。 崔櫻想到他的前車之鑒,下意識以為顧行之是又招惹了什么女子做他的情人,亦或是有夫之婦,一不小心就被人發(fā)現(xiàn)了。 管事娘子遮遮掩掩,始終不肯吐露跟顧行之私通的人是誰,崔櫻想到自己家來人了,于是讓落繽扶自己起來,親自去前庭看看。 崔櫻一去,就自動有人為她讓開一條路來。 好多人都在看她,然而崔櫻在看形象狼狽的顧行之,他臉上的傷也不知是誰揍的,讓他眼瞼處一片烏青。 “阿櫻?!?/br> 她還看到了崔珣,崔珣身旁有個不認識的人,身著官服,看著品級也不低。 崔櫻的婆母宋氏出來待客,她在座上面容陰沉如水。 崔櫻朝她行了個禮,然后問崔珣,“阿兄,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崔珣瞧著很無辜的樣子,“阿櫻,你問我,我也很疑惑,不如問問這位京兆府的紀(jì)大人。” 那位京兆府出身,負責(zé)受審平民百姓案子的紀(jì)峰大人頂著一張正直的臉,同崔櫻拱了拱手,道:“方才顧大人的事,已經(jīng)向府上的女君細說過了,這里再同細君說一回?!?/br> “……那位寡婦臨死前,留了一封血書,說是顧大人逼她私通,后又因喜新厭舊,將她拋棄了??伤?dāng)時懷了身孕,怕家里人和街坊知曉,于是想找顧大人討個說法,不想出了點意外,孩子沒了。那寡婦便心存死志,只留了這塊血色的絹帕,然后就上吊自縊了。她家里人拿著這塊絹帕,跑到京兆府狀告顧行之,我等也是秉公辦事,畢竟事關(guān)兩條人命,顧大人此舉此為,實在有傷風(fēng)化,還影響到了本朝官員的聲譽?!?/br> 然后他們當(dāng)夜就將顧行之從公主府抓了,這里面當(dāng)然還有崔珣參與的份。 京兆府手持抓捕令,崔家以為嫡女出頭的理由打頭陣,不管八公主府管得多嚴(yán),都闖了進去。 顧行之寡不敵眾,最終才以這幅模樣出現(xiàn)在自己家中。 他在紀(jì)峰說話時眼皮狠狠跳動,數(shù)次想要解釋,但紀(jì)峰語速很快,根本不給他插嘴打斷的機會。 好不容易等對方說完,顧行之立馬對崔櫻解釋,“不是,有人誣陷我,我怎么可能會讓外人懷上我的種。” 那個寡婦,是很早以前與顧行之眉來眼去的情人之一,也是崔櫻見過的,但顧行之后來不怎么與她來往后,打賞了對方一筆豐厚的銀錢作為補償,二人就此斷了聯(lián)系。 不想有朝一日,他會聽聞寡婦的死訊。 他還沒做好準(zhǔn)備,就被紀(jì)峰帶人包圍當(dāng)犯人一樣的拿下,無論顧行之怎么說自己是被冤枉的,他早已經(jīng)跟寡婦斷了,就是沒人信。 直到他看到崔珣露出來的陰險微笑,他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中計了。 至于到底誰要害他,誰在誣陷他,顧行之一眨不眨地盯著崔櫻,希望她能明白這件事的背后主謀是誰,這么做的緣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