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負我 第116節(jié)
崔櫻:“那你殺了我,反正我如今已是顧家的婦了,你不是說肚里的孩子是‘jian生子’,我嫁給顧行之,照樣能讓他叫顧行之‘阿父’,讓他有名有姓,不用做什么高高在上不知情愛的貴太子。” 賀蘭霆被她激得棱俊眉頭狠狠跳動,手放到她脖子上,“你看他能不能活得過你肚里的孩子出生。沒心沒肺,孤當初第一次遇見你,不如不見,不如不幫。” 他那時只以為自己是被崔櫻肖似樊懿月的風情迷了眼,實則很早就反應(yīng)過來,是因為崔櫻自身。 她以前也很脆弱,脆弱得不堪一折,受不了風雨的打擊,遇到一點現(xiàn)實的事情就讓她痛苦難過,這本該讓人瞧不起的,但那時賀蘭霆目光很難從她身上挪開。 后來在赤侯山賀蘭霆才明白,有的人,不一定看她多要強就對她多在意,而是見她第一眼,眼光對了,心意也就對了。 完不完美,或者完不完整都無須在意。 他明面上不說,實際上暗地里也會很欣賞很瞧得上她某些令人敬佩的品質(zhì),可是作為太子,他從未像崔櫻一樣忘記過他們之間的身份。 如果不是崔櫻一開始就與顧行之定親,如果崔櫻先碰到的是他,或許他們也有名正言順在一起的理由。 高位者制定規(guī)則,也有一定幾率遵守規(guī)則,崔櫻作為顧行之未婚妻的身份就屬于其中一種,賀蘭霆可以在規(guī)則之上做一些違反原則的事,但不會到對它破壞的程度。 然而崔櫻是那個意外,對于這種無法敞開心扉權(quán)力地位集一身的人來說,他最先想要看到的就是對方對他投入的情感,通過情感評判對方值不值得他付出,他回應(yīng)。 顯然崔櫻做到了,理性是伴隨賀蘭霆一生的脾性之一,崔櫻讓他沒辦法繼續(xù)清高矜傲下去。 沒有崔櫻,他這輩子都不會再遇到一個會能讓他為之分神的人。 賀蘭霆威脅的手勢沒有想象中的用力,崔櫻睜開眼,感覺到脖頸和耳邊被輕柔撫摸著,賀蘭霆用與剛才與眾不同,不再帶著狠意的語氣道:“孤是不懂什么情愛,孤也不用懂,孤生來就會有無數(shù)人簇擁,對孤忠誠,傾其所有地愛著孤。” 這種愛不一定是男女之間的情愛,而是源于權(quán)利、地位、身份帶來的好處。 崔櫻揮開他的手,以為他又要說一些專門氣人又現(xiàn)實的話。 賀蘭霆不慌不忙地扣下她的手,“你的愛讓孤不喜歡,你是慌張、弱點,是索取與占有,你比那些只是單純傾慕追隨孤的人要可怕得多?!?/br> 那些人,賀蘭霆可以給予權(quán)利權(quán)勢財富等東西,但崔櫻不行,他深刻地明白清楚,她要的是同等的愛意。 人都是有弱點的,更何況一個儲君也是血rou之軀,他不愛人,他就刀木倉不入,若是愛人,必遭反噬。 崔櫻第一次聽他剖白,覺得相當不可思議,這會是賀蘭霆會說出來的話嗎。 他為什么要對她說這些,他不是從來都不屑對人袒露他的心意么。 而她聽著他話里的意思,竟然捉摸到了一絲他居然忌憚她的語氣。怎么她的一腔真情歡喜是什么可怖的東西,叫他恐懼害怕了? 崔櫻還沒想明白,就聽賀蘭霆像是知道她不懂,解釋道:“你可以當自己是一輪耀陽,當一個從未見過明日的瞎子睜開雙眼,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并覺得刺眼奪目是怎樣的吃驚與心慌。誰知道那輪耀陽、那璀璨的日光是否會扎進沒有享受過光明的眼睛里?!?/br> 崔櫻扯了扯唇,“你就是說得再動聽,也無法改變我已經(jīng)嫁人的事實,你我再有糾葛就是錯的。你說你沒見過‘璀璨的目光’,你難道沒經(jīng)歷過歡喜,你跟樊懿月不就是有過舊情,你可不要說,你那時并不喜歡她,這會讓我覺得你虛偽至極?!?/br> 她倒是清醒得很,沒被三言兩語糊弄過去。 賀蘭霆難得一番真心誠意的剖白,換來這樣的諷刺,雖然嘗到了不被尊重信任的滋味,卻也忍了下來,他真正的目的不是來跟崔櫻吵架的。 他也不做無用的討好,當他意識到威逼利誘對崔櫻不作數(shù),不管用時,他很伶俐敏銳地反應(yīng)過來,崔櫻真正想聽到的是什么。 賀蘭霆:“那時的確稱不上‘歡喜’,你知道,她救過孤,在孤少年時她有著與你家祖上女子傳聞般的韻致氣態(tài)?!?/br> 這件事賀蘭霆是真的從沒當著崔櫻提起過。 “你知道天底下有誰對你家女子的風骨最推崇嗎,是孤母后。你祖上崔氏女子的名號事跡,是她常用來教導(dǎo)妙容的典范典故,孤有時也會跟著聽聽。那時阿姐……樊懿月她大概也猜到了孤喜愛這類品性的女子,加之她那時寄人籬下,的確有些讓人矚目的地方,所以孤沒有拒絕她的欲拒還迎。” 這是崔櫻萬萬沒想到的,賀蘭霆對樊懿月的情感,竟是最先源于皇后對崔家的贊譽。 賀蘭霆熄了怒火的眼睛深邃又多情,“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這是孤對你家的人的第一印象。你與孤第一面,發(fā)了很大火,孤欣賞你不愿忍氣吞聲承受顧行之帶給你的屈辱,卻也失望于你的天真。你與孤想象中的崔氏女不太一樣,你好像孤獨又自卑,端莊又可憐,可是孤始終有一種直覺,你不是單純只有一種面貌的女子。” 事實后來崔櫻也證明他的想法沒錯。 但他難過他心里那關(guān),是否愿意為她做到超出自己人生規(guī)劃的一步。 他那段時間也在思考,是放手,對她置之不顧,從今往后再不往來,還是以同情的情意回應(yīng)她。 崔櫻懷孕是個不在計劃之內(nèi)的意外,他想她要是為了保全自己的名聲完全能墮掉肚里的孩子,但她為什么還要偷偷摸摸留下來,卻從不威脅自己,把孩子當做籌碼和把柄向他要求一個名分。 因為她純善,天性如此,誰若是仗著她純善的品性欺辱她,那才是畜生不如。 而可笑的是,他一直以來就是這么做的。 崔櫻聽了這么多好話也未曾動搖片刻,“你如今說這些也沒什么用,我也不會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現(xiàn)在就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讓人發(fā)現(xiàn)了,對你我都沒什么好處?!?/br> 她有些惱賀蘭霆來這招,這叫什么,軟硬兼施嗎。 白日脅迫不成,夜里就來軟的。 賀蘭霆堅守規(guī)則,其實對崔櫻來說,她也有自己的原則,她現(xiàn)在是顧行之的妻子,真正拜堂成親的,哪怕以前再做錯了什么,那時還沒有真正成親,顧行之也做了對不起她的事。 她覺得這般也不公平。 現(xiàn)在不行了,顧行之有悔改之意,他還愿意替她將孩子保下來,承擔她跟孩子的名聲,做孩子名義上的父親。 崔櫻自覺不能對不起他。 她這樣的死腦筋在賀蘭霆眼中早已見怪不怪,她什么心性他這么多時日以來,也足夠?qū)⑺噶恕?/br> 賀蘭霆:“孤說這么多,是想挽回你的心意,你嫁了人,這么無情,有些話留在心里孤不吐不快。” 他這哪是不吐不快,他是來給崔櫻心頭的壓力添磚加瓦的。 賀蘭霆忽而又道:“你今夜別等了,他不會回來的?!?/br> 崔櫻從剛才起就一直心生疑惑,顧行之到底到哪里去了。 賀蘭霆神神秘秘地道:“過了今夜你就會知道了,孤方才說了那么多話,是反駁你老是認為孤惦念你身子才對你糾纏不清的。若你后悔嫁給顧行之了,就讓人來見孤?!?/br> 崔櫻下意識問:“你做了什么?” 賀蘭霆不答,他瞥了眼清冷的燃著紅燭的房里,“他不回來,孤陪你歇息吧,大喜之日獨守空房有什么意思?!?/br> 崔櫻不想他這么卑劣無恥,找盡借口留下來。 “你說,等孩子出生,孤給他取什么名才好。” “出去。” 崔櫻被他理所當然的模樣惹得抄起榻上的枕頭便砸了過去,“用不著你取名,滾?!?/br> 賀蘭霆空手接住,他目不轉(zhuǎn)睛盯著崔櫻惱羞成怒的臉,覺得她生氣時漲紅的臉龐也是很好看的。 崔櫻到了白日才知顧行之昨夜為什么回不來,他臉色很難看,難得像要滴出水來。 與他同行的,還有據(jù)說是宮里來的人,還有自稱容氏的客人,他們與顧家人商議,要求顧家給賀蘭妙善一個正妻的名分。 第103章 新婦進門,翌日一早是要向家中長輩行禮請安敬茶的。 但是由于出了這種事,這一規(guī)矩直接被打破了,崔櫻一下成了旁人眼中最倒霉的新嫁娘。 昨夜應(yīng)該洞房花燭,可她的丈夫卻沒回來,天不亮還出事了,她丈夫的情人比她身份高,是公主,還比她早有孕了。 府里上下議論紛紛,雖不敢當面說道,但只要崔櫻一路走過,背后還是能聽見底下人憐憫同情的竊竊私語。 那些聲音如同跗骨之蛆,想忽視都難。 崔櫻一行人終于感受到了顧家與崔家的不同,崔家是絕不會容忍下人不管是明面上還是背地里,說三道四的。 就是下人之間出現(xiàn)矛盾,都不許他們鬧大私自爭斗。 而不知道是不是武將之家的原因,就連顧家的下人都有種自視甚高的做派和風氣。 崔櫻是新嫁進來的婦人,她年輕,說話細聲細氣,長得不英氣,反而似嬌花照水,不勝憐惜,這讓下人們都會想,這位貴女能不能做好一個主母,她沒有囂張凌人的氣焰,怎么管束后宅呢。 直到她讓落繽將說三道四的人的姓名紛紛記下,再找來管事將他們說的話、犯了什么錯一一復(fù)述出來,直到盯著那些人受到應(yīng)有的懲罰為止。 崔櫻站在廳堂外的長廊上,顧行之的三嫂匆匆趕來,宛若丟盡了臉般,不知所措地聽著里面的爭吵,對崔櫻勸道:“阿櫻,里面大人們議事,我們,我們先回去吧?!?/br> 對方是個良善的人,崔櫻不想對方為難,便說:“三嫂先回去吧,出了這樣的事,也不是想逃避就能逃避得了的,我在這里等四郎出來。容家人要交代,我崔家就不要了嗎?” “欸,怎么會呢?!泵魇弦驗榕c崔櫻熟悉,是聽了婆母的吩咐,特意過來安撫她以免崔櫻鬧事的。 但崔櫻只說自己在這里等,她安安靜靜的,面上沒有難過也沒有薄怒之色,看起來倒是平靜,明氏也不能強行將她拉走,嘆了一聲后,只好陪她在這里一起等。 堂屋里,是顧行之與人吵起來的聲音。 按照賀蘭妙善的說法,她與顧行之的兩廂情愿,才行了敦倫之事,到了容氏與宮里人嘴里,就成了顧行之的有心引誘了。 崔櫻也不知道顧行之跟賀蘭妙善的私情到底是誰先開始勾引誰的,但毫無意外,他們這樣的爭執(zhí)沒有意義。 容家認準了是顧行之引誘了公主,才致使她有了身孕,就是顧行之的錯,他必須得為賀蘭妙善負責。 公主不是一般身份的女郎,顧家要是不給個妥善的處理方法,那必然會引起容家和容貴妃的不滿,到時兩方勢力水火不容,會鬧得更加難看。 但問題是現(xiàn)在顧行之已經(jīng)成親了,與他成昏的也不是一般人,是崔氏崔晟的嫡孫女,身份同樣貴重,對賀蘭妙善負責了,崔櫻怎么辦? 顧家是選擇得罪容家與貴妃、圣人,還是選擇得罪崔家? “我與她斷了又兩個月有余,焉知這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br> “豎子安敢說出這種話,顧侯,這就是你們顧家的子嗣?容貴妃讓我等來,是想著與顧家好好商議怎么解決問題的,此事還沒上告到圣人、皇后那去,就是想給顧家一個機會……” 不多會,顧行之怒氣沖沖從里面出了來。 他還穿著昨日的昏服,許是一夜不得休憩,兩眼都起了紅血絲,猛然見到出現(xiàn)在這的崔櫻,他臉上的神情慌亂而復(fù)雜,像是根本沒有做好怎么面對她的準備。 顧行之:“你,你怎么在這,我……” 他上前,像要拉崔櫻一把,到一邊去說,結(jié)果被崔櫻躲開了。 明氏打圓場,“阿行,你還沒有用早食吧,不如先跟阿櫻回院里,換好衣裳,吃些東西再談?!?/br> 顧行之忽而很慶幸明氏在這里,他不敢與崔櫻對視,點頭應(yīng)道:“我知,勞煩三嫂在這陪她?!?/br> 明氏尷尬道:“沒事?!?/br> 誰知道這四弟會有這么大能耐,連與皇后不對付的貴妃之女,都敢招惹呢。 最令人同情的就是剛昨日剛嫁進來的崔櫻了,連回門的日子都不到,丈夫在外面的情人就懷了他的骨rou。 這但凡早一點發(fā)現(xiàn),兩家的臉面都能好看些,也有個退親的余地。 明氏一走,崔櫻與顧行之回去路上的氣氛有種說不清的詭異。 顧行之:“你,你生氣了?” 他這么問,眼睛偷偷打量她。 崔櫻神色出奇的平淡,她輕聲道:“沒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