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負(fù)我 第111節(jié)
數(shù)一數(shù),這么久以來,她對得起崔家,對得起父親,對得起任何人,卻對不起她自己。 如果賀蘭霆換種方式,不顧一切地對她說,無論如何都會讓她嫁過去做太子妃,她或許會昏頭轉(zhuǎn)向片刻,說不定還會答應(yīng)。 因為她會因此看到賀蘭霆義無反顧的誠意和尊重。 但是賀蘭霆沒有,他連表達心意都充滿了不確定的算計,他心不誠,他就是自私的本性,他哪怕別人對不起他三分,他吃了虧,認(rèn)下了,也要連本帶利的找回去。 太可怕了,他永遠(yuǎn)是自我的深淵。 “你不純粹?!?/br> 在很長時間壓抑的沉默里,崔櫻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只是……難得遇到我這樣一個,一個敢對你說‘不’拒絕你的女子,你新鮮著,因為有人與你爭搶,你覺得不甘了在意了??赡忝髅魇裁炊贾朗裁炊级?,卻不愿意真正地,真正地拿出你全部的情意出來尊重我。你在保留什么?你覺得你那點施舍給我的情意,就能抵得過我的真心了?你是太子是儲君,你的情意就比我高貴了?” “實話說,我真不稀罕什么太子妃之位。我更沒有想嫁給你過?!?/br> 崔櫻:“所以你所提議的,我受之不起。” 她猛然推開他起身,賀蘭霆從她身后拽住她的手腕,兩人對視的眼中都在冒火星子,崔櫻眼睛紅紅的再多說一句就能到泣不成聲的地步,所以她簡短的很輕地道:“放開我。” 她腹部感到一陣抽氣般的痛,可是這種痛再怎么都沒法跟她心里的感受相比。 賀蘭霆黑眸深深的凝視著顰眉一臉痛苦模樣的崔櫻,他知道自己本性其實很惡劣,是哪種惡劣呢。 是必須要看到對方全部的付出,他才會有下一步的回應(yīng),可他永遠(yuǎn)貪得無厭,永遠(yuǎn)覺得別人的付出不夠,再意亂情迷也會有保持清醒理智的一刻,崔櫻覺得她自己的感情珍貴,同樣,賀蘭霆也不是個輕易就會付出感情的人。 帝王的深情世間難有,配上他今后所有的身份地位權(quán)勢,豈不是更貴重? 崔櫻她憑什么覺得他不夠心誠?是不是要讓他表明心跡,她才愿意答應(yīng)。 賀蘭霆拽著她的腕子,輕巧起身,垂眸俯視被他緊握不放的崔櫻,“你記著,這種話,孤只說一次,長此以后,除你之外,孤都絕無可能再對一個女子說出來?!?/br> 崔櫻若有所覺地放棄掙扎。 賀蘭霆連名帶姓地叫她,語調(diào)沉緩,“崔櫻,孤心中已有你。” 他說不出什么歡喜,他覺得一句“心里有你”應(yīng)當(dāng)就足矣。 賀蘭霆難得說出這種承認(rèn)內(nèi)心想法的話,冷峻的臉上露出一絲看似高高在上,實際隱藏很深的忸怩,可崔櫻沒有表露出半點驚訝欣喜,她沉默得越久,賀蘭霆就越感到情意被無視的煩悶和不安,像有一塊阻止不了的巨石向下墜。 過了片刻。 崔櫻蚌殼一樣的嘴終于自愿開口了。 她眼中的決絕和傲然化作火茅,沖進賀蘭霆不肯相信的眼里。 她很輕柔地說:“殿下,我心中已空空。” 一盆冷水,無形地冰凍了他的身體。 崔櫻眉心在抖,她覺得手腕的骨頭都快被賀蘭霆捏碎了,她吃痛卻不肯吭聲。 就像賀蘭霆本性自私,崔櫻對自己最狠也最不認(rèn)輸,就算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疼得流血,她也覺得自己做得沒錯。 看賀蘭霆一臉驚訝恍然,她竟感到一絲暢快。 她好似明白,自己長期這么折磨自己,堅持自我是為了什么,就是為了等待今天這一刻。 賀蘭霆的情意已經(jīng)無法令她回心轉(zhuǎn)意,她選了一條路,就會一直往前走,她不回頭,希望賀蘭霆也不要回頭。 不管賀蘭霆的感情是否才剛剛萌芽,還是在奮力長成參天大樹,崔櫻的已經(jīng)開始消亡了。 她感情開始枯萎的跡象,賀蘭霆仿佛也能感覺到。 他試圖改變結(jié)果,“崔櫻?!辟R蘭霆妥協(xié)道:“你要是不滿剛才的條件,孤還可以再退一步,你留下來,我們再商議?!?/br> 這一刻他語速快得不像平日的自己。 但崔櫻根本不聽,“沒有用的?!?/br> 她搖頭,勸說他,“殿下,放棄吧?!?/br> 當(dāng)賀蘭霆如霜雪的眼睛呆滯地眨了眨時,崔櫻忽然對他生出些許憐憫,她其實也很壞,惹得一個儲君對她動了心,而今他們卻要陰差陽錯的結(jié)束這一切。 他們還有一個孩子。 但賀蘭霆注定是不會知道的了。 他可憐嗎,可憐的,當(dāng)他對她心生愛意時,她已經(jīng)在消亡了。 他可悲嗎,也是可悲的,他動了情,就回不去做以前的他了。 而崔櫻,從始至終無論什么結(jié)果,她都沒變過。 “我來公主府,大母是知情的,你不放我走,她肯定會對今日的事有所懷疑,事關(guān)利害,你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才對?!?/br> 崔櫻想到了什么事,似乎覺得有些好笑,她一個才是被傷害的人,居然要為了對方放她走,開始安慰這位殿下,“其實你應(yīng)該這樣想,我們緣分雖盡,但我所有情意都只給過你啊,顧行之得不到的,你都有的。我也可以向你保證,往后的往后,我也不會喜歡上其他人。” 然而,賀蘭霆要的是得到過的東西嗎,他要的是崔櫻放不下。 她說她心空空,那她說的可真輕松,她以為自己撩撥的是誰的心。 賀蘭霆開始對剛剛承認(rèn)自己心意的自己感到不恥,他也會難得想咒罵自己一聲“蠢貨”,明知道該薄幸,還是落入了崔櫻的圈套。 在有種被戲耍了的厭棄中,賀蘭霆捏緊崔櫻的手拉近她,“你說了算嗎?!?/br> “你看清楚自己是在同誰說話,戲弄了孤以后,還想想讓孤放你走?可以,但你必須再陪孤睡一覺。不是說立春快到了,也對,開春之后就要春耕,孤做一回農(nóng)夫,你讓孤在你身上播種,播完再走?!?/br> 崔櫻不明白他這么做的意圖,她不斷阻止賀蘭霆拉扯她衣衫的手,生怕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秘密,急忙道:“等等?!?/br> “會,會有身孕的,不行,真的不行。” “那就有。” 崔櫻愕然抬頭。 賀蘭霆眼神陰鷙道:“這是交換。孤可以放了你,但你要為孤孕育一個孩子?!?/br> 崔櫻呆呆地被拉到暖閣內(nèi)的榻上,還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當(dāng)她察覺到賀蘭霆正在動她的腰帶時,她猛地打開他的手,他不虞地冷眼睇著她,“你不愿意?此前孤一直讓人往你吃食里放的有藥材,你體寒不易有孕。這回做過之后就什么都別吃了,好好躺著等著孕育上孤的子嗣?!?/br> 崔櫻聽到這些話才確定賀蘭霆還不知道她已經(jīng)懷上了。 房門緊閉,外面還有人看守,屋內(nèi)她難以抵御一個成年男子的欺負(fù),崔櫻有自知之明地道:“我答應(yīng)你,但我也有一個要求……” 聽了崔櫻說出來的話,賀蘭霆眉頭攏到了一塊。 他冷聲道:“你有什么資格跟孤談條件。” 崔櫻想過,為了不暴露自己有孕的事,只有不能讓賀蘭霆看見自己有恙的肚子。 她拂了拂衣裳,平靜而淡定的道:“憑我可以拒絕你,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你也不想弄得過于難堪吧。” 賀蘭霆盯了她很久,久到崔櫻以為他打算放棄了,才聽他不情不愿的道:“隨你?!?/br> …… 崔櫻手搭在肚子上,穿著完好無損的衣裳蜷縮著躺在榻上休憩,另一邊賀蘭霆則在慢斯條理面無表情整理著自己的袖子。 在沉默的氣氛中,崔櫻神情復(fù)雜地問:“為什么你要讓我為你生個孩子?!彼恢倍紦?dān)驚受怕著,并且每天都在謀劃怎么讓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來,有個正經(jīng)的身份。 賀蘭霆直白道:“因為孤不想你在顧家好過?!?/br> 他鋒利的目光射向她,“這是孤對你的報復(fù),只要你懷了孤的子嗣,今后的日日夜夜你都忘不了孤。他是個‘jian生子’,孤也想看看你在顧家怎么舉步維艱?!?/br> 第98章 崔櫻與賀蘭霆后來沒有一句交談。 直到天色黑暗,下人通報有人來接她,賀蘭霆才問是誰。 聽見對方說來人是顧行之,氣氛靜默一瞬,崔櫻在賀蘭霆晦澀不明的冷眼諦視下往外走去。 府里亮起燈,崔櫻看到自己的影子被另一道更長更寬的黑影遮住,才知是賀蘭霆跟在她身后。 她克制住回頭的沖動,就這樣一前一后,跟了一堆人到前庭的院子里。 顧行之早已等得不耐煩了,看到崔櫻安然無恙,他凝重的表情才有所松緩。 只是不到片刻,他的心情更加糟糕。 崔櫻跟賀蘭霆之間的氣氛與身旁人都不同,她看上去倒是頗為平常,幾乎沒有異樣,然而她脖子上的痕跡顧行之怎么都沒法忽視。 他瞪向賀蘭霆,對方根本沒給他一個目光。 顧行之頓時明白,賀蘭霆以賀蘭妙容的名義,邀崔櫻到這來做了什么。 他心上涌起一股無名怒火,他不知道是對再次失身的崔櫻感到憤怒失望,還是在惱怒自己沒有辦法阻止這一切的發(fā)生。 因為到了賀蘭霆跟前,以他的身份還是只能忍氣吞聲。 “我們走。” 他將崔櫻拉到身邊來,視線與賀蘭霆碰撞在一塊。 賀蘭霆淡淡挪開,在背后對崔櫻道:“別忘了孤今日說過的話?!?/br> 顧行之疑惑,“什么話?!?/br> 他在賀蘭霆跟崔櫻臉上來回掃視,根本猜不出他們到底還說了什么事。 賀蘭霆也沒有要對他解釋的意思,他看到崔櫻抓住了顧行之的衣袖,勸他走。 “回去吧?!?/br> 崔櫻一雙顰眉從始至終就沒完全舒展過,她知道賀蘭霆就是見不得她好,才會在此時此刻,故意當(dāng)著顧行之的面提及之前的事。 他很想看她難堪,但崔櫻并沒有讓他如愿。 她祈求地看著顧行之,顧行之因她眸子里的哀愁而動容,他放棄了追問,“走?!?/br> 賀蘭霆饒有情味的俊容泛起一絲波瀾,漸漸變得虛淡,他眼神寒芒畢露,很長久地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 顧行之以一種防御戒備地攬過崔櫻的肩,一手扶著她的腰身,替崔櫻擋去了大半的身影。 這一切,都顯得緘默而立的賀蘭霆像一道險惡的深淵,在背后陰毒地注視著他們。 顧行之送崔櫻回去。 路上忽而被落繽叫一聲,“停下?!?/br> 清脆規(guī)律的馬蹄聲消失了,穩(wěn)坐馬背的顧行之從沉思中清醒,“出什么事了?!?/br> 落繽在里頭道:“顧郎君,女郎想去一趟醫(yī)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