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負(fù)我 第71節(jié)
賀蘭霆找過來時,崔櫻與她的那個婢女正在園林的一方空地上投壺,搦腰擢步,笑靨如花。 之前被燎起來的火,隱隱出現(xiàn)重燃之意。 他沒遮掩,身影很快就被發(fā)現(xiàn)了。 崔櫻臉上的笑瞬間淡了許多,微微的,整個人都看上去有些不那么得勁了,添了一絲漫不經(jīng)心。 賀蘭霆狀似無意地走近她,余光掃過地上七零八落的翎羽箭,發(fā)現(xiàn)壺口到現(xiàn)在都只投進(jìn)去兩三支,冷漠的臉上不動聲色,心里卻評判了句:太弱。 崔櫻還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崔櫻,連玩?zhèn)€簡單的游戲,都彰顯出她的無能和嬌弱。 他在投壺的面前站定,一根翎羽箭朝他丟來,驚了一旁的落繽,還驚了跟在賀蘭霆身后的魏科。 只有賀蘭霆熄了一腔焰火,斂眸抿唇,容色如常,頗為鎮(zhèn)定地將目光從地上,挪到狀作不小心失手的崔櫻身上。 “崔櫻?!?/br> “落繽?!?/br> 崔櫻在賀蘭霆開口念她的名字時,也跟著開口,“不玩這個了,我們換一個?!?/br> 她這副做派所有人前所未見,絕無僅有的大膽。 任是落繽跟在她身邊,打小伺候她多年,也是第一次見到崔櫻這種態(tài)度,那可是儲君啊,是太子啊。 女郎現(xiàn)在可是將他的臉面踩在了地上。 “愣著做什么呀,落繽,走了,方才那個侍女說,里頭有一方水榭,可以垂釣對不對。那我們?nèi)メ烎~吧?!?/br> “女,女郎。” 落繽不是不愿意,她實在是擔(dān)心崔櫻會因此得罪賀蘭霆。 太子在旁邊的威勢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未必女郎查無所覺?她為此捏了一把汗。 崔櫻淡淡一笑:“好罷,你留在這里,我自個兒過去?!?/br> 落繽:“不,奴婢要跟女郎一起?!?/br> 崔櫻丟下手里還沒投完的箭,掏出帕子沾了沾微微出汗的粉白香腮,“走了?!?/br> 賀蘭霆被她視若無睹地落下在原地,目光追隨著崔櫻,偏頭冷臉復(fù)雜無比地盯著她走過。 她到底怎么了,看見他幫樊懿月過生,難道令她這般生氣放不下? 氣得她膽大妄為的,竟然用這種恃寵而驕的態(tài)度對待他。 魏科慌張地道:“殿下。” 賀蘭霆冷漠英俊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一絲迷惘糾結(jié),他沉沉得略帶不虞地問:“孤來這里,對她來說就是十惡不赦的事,是嗎?” 魏科滿目驚愕,未曾想過太子會問他這種問題。 魏科犯難地道:“屬下……也未曾,咳,未曾婚配,不知她們女郎是怎么想的。也許哄一哄就好了?” 賀蘭霆:“哄?” 他冷聲問:“孤為何要哄她?!?/br> 他做錯了什么事,需要哄崔櫻,樊懿月的生辰宴看在往日情分上他難道不該來。 就算他來了,他與她也沒有絲毫逾矩的地方,崔櫻生什么氣? 魏科:“會不會,是貴女看見殿下與他人在一起吃味了,心里難受,才發(fā)脾氣……女郎不都這么嬌慣嗎,也許崔貴女不是生氣,是在向殿下撒嬌。” 賀蘭霆沉默。 過了會,“你覺得孤會信嗎?!?/br> 與其懷疑,不如問個究竟。 賀蘭霆不是優(yōu)柔寡斷的人,他又在榭臺找到了崔櫻。 在看清她的模樣時,賀蘭霆呵聲讓魏科站住,“你就待在這?!?/br> 他眼也不眨地望著脫了鞋履羅襪,趴在榭臺,半撐著手的崔櫻,說要垂釣的人,此刻卻在戲水。 白嫩的雙足抬到半空,如蜻蜓點水晃蕩著,一旁的婢女跪坐著,將她的東西收攏到身旁。 “落繽,快瞧,這有條銀尾。” 崔櫻的嬌媚的聲音軟軟響起,她驀然回頭,目波澄鮮,眉嫵連卷。 落繽匍匐在地,以頭點地對賀蘭霆行拜禮。 他居高臨下凝視崔櫻,鞋履合縫嚴(yán)密地踩在她裙擺上,雙眼暗火簇動,侵略性的氣息撲面而來。 “你再跑,看看。” “……” 崔櫻側(cè)腰仰著后半身,衣裳下臀線玲瓏曼妙。 賀蘭霆動也不動的踩著她的衣角,她自然就起不了身,也跑不了,反而因為這些動作,讓衣物纏得更緊了。 她無視著賀蘭霆的眼睛里,終于又有了他的身影,清冷的眸子漸漸染上薄怒。 崔櫻試圖去推他的腿,碰到對方鞋靴,只覺得硬邦邦的,面前的賀蘭霆像座難以撼動的大山一般?!澳??!?/br> 崔櫻目光濕潤火亮,賀蘭霆好整以暇欣賞。 他站在她的身后側(cè),崔櫻身形嬌軟削痩,手臂根本沒那么長,能碰到他的鞋頭就算不錯了,看她使勁推拒,眼里透著堅韌不屈,咬著艷紅的嘴唇,當(dāng)下目不轉(zhuǎn)睛。 崔櫻一聲嬌嗔,“你,走開?!笔稚蠐]舞的動作跟趕蒼蠅般,有著對賀蘭霆的厭煩不耐。 “你想怎么樣?” 她累得氣喘吁吁,頭挨著手肘,偏著耗費(fèi)完力氣變得通紅的臉。 賀蘭霆看她在他眼前,躺在榭臺上掙扎,對她生出的大半怒氣就陡然消失殆盡,被甩臉子,被橫眉冷對,被視若無睹,都好似抵不過她嬌嫵的不甘不愿的情態(tài)。 他沒錯過她眼中閃過的一絲委屈跟怨恨之意,聲線沉穩(wěn),有著自己的考量反問道:“這句話,應(yīng)當(dāng)是孤問你。崔櫻,孤哪里得罪你,你到底想怎么樣?!?/br> 隨著他的話一出,崔櫻剛剛還紅透的臉面,霎時褪去桃花般的血色,眼神幽幽,柳眉顰蹙,我見猶憐地看著他。 很快地,一行清透濕潤的淚珠從她眼角處滑落,從面龐到秀氣的下巴,啪嗒滴落在灰色的地面上。 賀蘭霆回過神時,他已經(jīng)收回腳,半蹲下身,手指放在崔櫻下巴處,卻沒來得及接住那滴透明的眼淚。 崔櫻此時一看就是受盡委屈,被他的話問到傷心處的樣子。 可他剛才不過是反問她一句,其他的話還什么都沒說,她有什么好傷心的。 賀蘭霆視線冷厲了一瞬,他看起來有些兇的樣子,語氣未見絲毫溫柔地問:“孤并沒對你惡言相加,你落什么淚。是因為孤,還是有除孤以外的人對你說了什么不好聽的話。” 他快速回想,腦中浮現(xiàn)崔櫻跟人走到一旁,單獨說話的畫面。 捏著崔櫻下巴,肯定詢問:“是妙善?” 不過三言兩語,賀蘭霆此時已經(jīng)猜測出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崔櫻在初始看到他時,還只是神色玩味,面帶嘲弄。 是在與妙善說過話,回來在向樊懿月祝賀以后,她對他整個臉就垮下去了。 開始時,賀蘭霆還可以將她這種情況,當(dāng)作是為了彼此避嫌,她顏面薄,看重聲譽(yù),才故意做出兩人都不熟的樣子,保持著宛如陌生人的距離。 后來她從他身旁走過,還故意“嘖”一聲時,賀蘭霆就反應(yīng)過來情況不對了,應(yīng)當(dāng)不止是要與他避嫌這么簡單。 現(xiàn)在知道了,她定然是在誰那受了什么氣,加上前因后果,就把氣都挪到他這來撒了。 一點也不知尊卑,忘了分寸。 賀蘭霆:“她跟你說什么了?!?/br> 想不到賀蘭霆這么快就弄清楚緣由,崔櫻心里微訝,嘴卻閉得緊緊的。 她哪有臉跟他說,自己是聽了他皇妹妙善公主的話,被傷到了,所以連帶將他埋怨上了,才不高興,才難過的。 都怪他,要是他不這么惡劣地作弄她,不仔細(xì)問她緣由,她也不會因為他短短一兩句話,就惹得眼皮子淺的,一下流淚了。 想當(dāng)初她跟他清清白白,后來一步一步就走錯路了,各種威逼利誘,不也都是他干的好事。 賀蘭霆捏痛了她的下巴,崔櫻皺眉反抗,指甲掐進(jìn)了他的手腕rou里。 “不要你管?!?/br> 崔櫻吐著嫣紅的舌頭,忍痛道:“我和你不過就是皮rou上的那點干系,哪需你對我問東問西,我就是受了委屈,哭了,又與你何干。” 即使她對他說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又能怎么樣。 她落入今天背德令人不齒的境地,不也是他一手造成的嗎。 賀蘭霆松開些力道,崔櫻下巴上出現(xiàn)了一抹粉紅的印記,她喘息著,一手撐地,一手揮開他的手,從地上爬起身。 然而,在她走過他身旁時,被一只大手摟腰撈了回來。 賀蘭霆從她背后抱住她,俯身把臉埋在她的肩頸處,在察覺到崔櫻愣怔忘了動彈時,道:“哪里不相干。” “你就在孤懷里,你是孤的人,即使是皮rou干系,孤也可以憐惜你?!?/br> 他摟著她,說話間手指也強(qiáng)硬地與崔櫻十指相扣了,兩只手都是。 這么熱的天,他也不嫌熱,周圍的風(fēng)越吹越燥,崔櫻逐漸拉回差點就被他虛假的溫柔蒙騙過去的神智,“你,你不要胡……” 無疑,賀蘭霆說的話現(xiàn)實又動人。 就好像他真的愛憐她一樣,但是真正愛憐一個人,他會說出這種似是而非的話嗎。 崔櫻被他抱得死死的,周圍的人都退了個干凈。 “跟孤說說,她都跟你說了些什么?!?/br> 為了讓崔櫻服軟,賀蘭霆不惜含住她的耳根,“嗯?” 恰巧耳根是崔櫻感到癢的地方之一,她左右閃躲,都避不開賀蘭霆的sao擾。 崔櫻急中生智,驚呼一聲,“有人來了?!?/br> 賀蘭霆驟然感到腳上一重,崔櫻踩在他鞋履上,光裸的玉足碾壓著他的腳背,趁他松手時,彎身從他懷里難得輕盈地鉆了出去。 賀蘭霆一時抱了個空。 崔櫻艷麗嬌嫩的面容上淚痕還未干透,雙足未著一物,她忌憚地瞪著賀蘭霆,忽而提起裙擺,轉(zhuǎn)身打著赤腳奔跑離開。 她躲進(jìn)了水榭旁的屋內(nèi),在把門關(guān)上前那一刻,賀蘭霆成功阻攔,躋身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