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英微愣，低頭，只見緊握著他胳膊的手正輕顫個不停，相伴多年他頭一次見楊岳這樣。

    他再看向其他人，這才發(fā)現(xiàn)一個個的，表情都很奇怪，而且戚長風(fēng)都回來了，莊菲，戚小小跟秦修澤卻沒回來。

    “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莫英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楊岳轉(zhuǎn)頭對著云長老道：“云摩，你負(fù)責(zé)看著他們?！?/br>
    云長老一路恍惚過來，此刻忽然被點名，反應(yīng)了會，隨即明白了，他們這些人要暫時被禁足。

    “是?！?/br>
    楊岳又一把拉上戚遠就走，后頭，沈淵笑了下，他們護了幾百年的小師弟，比他更過分，直接與魔尊結(jié)成道侶，還有了一女。

    他到想看看，他們要怎么處理這事。

    齊樂怔怔的看著陌生至極的沈淵，只覺得自己在做夢。

    ＊＊

    英嵐峰，當(dāng)年滄明宗戰(zhàn)死的弟子以及掌門宮和風(fēng)皆葬在那里，每次弟子渡劫成功后，都會來此祭拜。

    戚遠跪在地上，楊岳將事情始末說了下。

    莫英怔了許久，隨即他努力鎮(zhèn)定著，深吸了口氣：“沒……沒事，這事好解決?！?/br>
    “道遠涉事未深，只是被騙了而已。”

    “外頭都以為莊菲是凡人，百年之后，我們就可以對外說莊菲已故，然后當(dāng)做什么也沒發(fā)生?！?/br>
    “道遠，你說是吧？”莫英回頭看向戚遠，等著他說他被蒙騙，從此跟莊菲兩斷。

    戚遠跪在地上，沒有說話。

    莫英指尖輕顫著：“戚道遠！你給我說話！說你只是被騙！”

    戚遠緊握著手，艱難道：“師兄，她至今沒做什么?！?/br>
    莫英：“什么叫至今沒做什么？沒做什么你跟她過了四年的夫妻，沒什么你們會有了個女兒，沒做什么你還帶著她上了滄明宗？”

    戚遠：“她沒問過我任何滄明宗的事?！?/br>
    莫英手中忽然出現(xiàn)長鞭，滄明宗的刑法之一，專門用來處置違背門規(guī)的長老。

    “啪”的一下，鞭子打在了戚遠的背上，戚遠一動不動，硬生生的扛下了。

    莫英看著，手抖了兩下，隨即一手指向眾多墓碑。

    “戚道遠！你對著他們說話！”

    戚道遠抬頭，密密麻麻的墓碑鋪滿了山頭，此刻山間安靜的只余風(fēng)聲。

    戚遠望著那些不會說話的墓碑，開口道：“師兄，她當(dāng)年根本還沒出生?！?/br>
    “沒出生？”莫英手抖，“戚道遠，她是魔尊！她承了上一任魔尊全部的力量，她身上有歷代魔尊的傳承。魔尊兩字，代表的就是殺戮?！?/br>
    “這是原罪！”

    戚遠指尖緊著，沒有說話。

    莫英看著他的樣子，踉蹌了下，這是師尊當(dāng)年托付給他的，師尊親口說的，這是正道的未來。

    他卻與魔尊結(jié)為道侶？

    “戚道遠，誰都可以，除了你，就你不可以?！?/br>
    “你給我跪著。你什么時候想通，什么時候起來。我先去處理沈淵的事?！蹦⒁皇治嫔闲乜诩辈阶唛_。

    楊岳就要跟上，他走了幾步，看著孤零零跪著的戚遠，抿了下唇，道：“道遠，我們可以接受莊菲是凡人甚至是妖?！?/br>
    “我們也可以為了世間安寧，忍受魔域的囂張，就跟上次燕華的事一樣?！?/br>
    “但唯獨這事不可以?！?/br>
    “不與魔物結(jié)交是滄明宗的底線，更別說跟魔尊結(jié)為道侶，甚至生下孩子?！?/br>
    戚遠垂在兩側(cè)的手緊握：“師兄，我是她夫君?！?/br>
    楊岳看著前方莫英踉蹌的背影：“但你還記得不記得，你是滄明宗的弟子，是師尊撿回來的最后一個徒弟?！?/br>
    戚遠望著墓碑，心頭忽然空了一塊。

    楊岳：“你當(dāng)年小，不記得，但我們記得?！?/br>
    “我們記得尸橫遍野的樣子，我們記得一眾弟子尸體殘缺的樣子。”

    “我們也記得，明明滄明宗付出了那么多，死了那么多人，事后卻被其它宗門用各種名義瓜分的處境?！?/br>
    “你又知不知道，滄明宗即將消宗的時候，莫英為了撐起來，為了不讓師尊的心血付之東流，為了讓那些戰(zhàn)死的弟子能留個名，不被人遺忘，他忍了多少欺凌？”

    “你這樣置滄明宗于何地？滄明宗又如何在正道立足？你又怎么對得起師尊還有你的師兄師姐們嗎？”

    “他們那么疼你，你卻要讓他們戰(zhàn)死之后還要多個污點嗎？”

    楊岳最后一句話輕的很，偏往戚遠心上猛的敲了一下，戚遠聲音微顫：“但她真的什么也沒做。”

    楊岳冷著聲：“她要是做了什么，那現(xiàn)在滄明宗已經(jīng)在著手討伐魔域了。”

    “道遠，我們以前沒空好好帶你，是我們不對，但你不要讓他們死后，除了榮耀，還要被人嚼舌根?！?/br>
    前頭，莫英走到半路，忽然一口血吐了出來，楊岳連忙跑過去。

    戚遠跪著，看著滿山的墓碑，安靜，仿佛一雙雙眼在望著他，他恍惚著。

    戚長風(fēng)守在英嵐山下，望著天空，苦笑了下，他居然也不知道該怎么解了。

    另一邊，魔域都城

    “魔尊回來了！快，把那幾個主殿打掃干凈??！”

    “??？”

    “啊什么啊！趕緊的！真回來了！”

    魔域城都內(nèi)，上上下下慌里慌張的。

    戚小小打開馬車的窗口，看向外頭，魔域的光比較暗，外頭亂七八糟，原本走的好好的人，先是愣個好久，隨即終于反應(yīng)過來，一個接一個的跪下，跪的時候還能因為跪的面積不夠，跟旁邊的吵架。

    戚小小扭頭：“娘。爹孤零零的?！?/br>
    莊菲將她從窗邊扯了回來：“長風(fēng)去陪了?！?/br>
    戚小小趕忙道：“但爹這回估計得脫層皮?！?/br>
    莊菲沒有說話，戚小小明顯感覺到這回跟之前的不一樣。

    “娘，小白菜不要了嗎？”她小心翼翼著。

    莊菲垂眸看著她，理了下她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小小，娘……要不起了?！?/br>
    戚小小慌著，一手拽著她胸前的衣服：“要得起的！干脆搶回來就好了。土匪不也常搶媳婦的嗎？”

    外頭，紅蓮想的也是，管他是誰，搶過來就好了，陳叔聽著嘆了口氣，哪是那么好搶的啊，要考慮的東西太多了。

    戚小小看著莊菲，見她不說話，正想說她們可以找哥哥商量怎么搶人，余光掃過莊菲的手，她愣了下，他們趕了一天一夜的路，為什么她娘的指尖還是黑色的？

    一雙血眸也沒褪下去。

    “娘？你怎么了？”

    莊菲揉了揉她腦袋：“娘沒事?！?/br>
    “娘剛剛就是在想，好像不該把你帶回來?！?/br>
    應(yīng)該讓長風(fēng)帶著她回天機閣才對。

    馬車停下，戚小小有點慌，莊菲將她塞給一路安靜的秦修澤，對著紅蓮道：“先帶他們進去，我先去其它地方?！?/br>
    紅蓮：“是?！?/br>
    莊菲下了馬車，去了怨冥河，紅蓮抱著戚小小下馬車：“少主還有小公子，我們先進去等。”

    戚小小扭頭看向莊菲離開的方向，她莫名不安。

    莊菲來到怨冥河河邊，翻滾的巨浪不斷的沖擊著結(jié)界，結(jié)界即將破裂，她立刻一手抬起，補著結(jié)界。

    只見河水翻滾，逐漸卷成個人形。

    莊菲咬了下牙，果然要成形了。

    那道人形湊到結(jié)界的邊緣，直接傳音到莊菲的腦中。

    “莊菲，你被這個世間拋棄，凄涼，你何苦守著它？”

    莊菲想著那些女子的遭遇，原來柳妃這事根本是為她設(shè)的局。

    “你清楚的，我是天下所有人的貪嗔癡恨，但他們不愿承認(rèn)自己的陰暗面，于是一點一滴匯聚成了我?！?/br>
    “魔域世世代代鎮(zhèn)壓著我，世人卻將一切歸罪到魔域，你覺得這公平嗎？”

    “燕尺都忍不了，動不動發(fā)起仙魔大戰(zhàn)，你又忍個什么？ ”

    “就因為戚道遠還有你那個小女兒嗎？”

    “但你連主動告訴他你是魔尊都不敢，不就是怕他知道后，會跟你決裂嗎？怕你人生中唯一的光遠離嗎？”

    “但現(xiàn)在也依舊失去了，不是嗎？”

    莊菲沒理它，繼續(xù)加強著結(jié)界。

    怨冥河看著她堅持的模樣，語氣中帶了絲悲憫。

    “你難道就沒想過天靈根這種稀有靈根，為什么會百年內(nèi)出現(xiàn)兩次？還都是水靈根?！?/br>
    莊菲怔了下。

    “因為水靈根有凈化的作用。你是個失敗品，所以這世間又有了戚小小。”

    “所謂的天道偏愛，只不過是彌補罷了?！?/br>
    莊菲猛的抬頭看向面前的河水。

    幾天后，滄明宗

    一眾弟子困惑的發(fā)現(xiàn)，長華峰的沈長老還沒回來，他的三個弟子卻即將被分給其它長老。

    如果說沈淵隕落了，宗門肯定會安排葬禮，但現(xiàn)在什么也沒有，那三個人卻要改投其他長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