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消融

    29年12月28日

    晴空。

    輝煌日光穿透云層，布滿大地。大地上，深灰色公路如同脈搏，向中心的建

    筑匯聚。建筑呈四方形，頂上遮擋地嚴(yán)嚴(yán)實實，兩側(cè)延伸出鐵軌，極力向遠(yuǎn)處蔓

    延。一輛輛列車從遠(yuǎn)方駛?cè)耄诮ㄖ锷宰魍Ａ?，又快速向遠(yuǎn)方駛出。

    建筑門口，越來越多黑點聚集。有的直接步入建筑，有的幾個黑點分開，一

    個往里走，幾個停在外頭。還有一些黑點兩兩成對，才一分開又緊貼在一起。

    簇?fù)?，散去，幾番匆忙后，大部分黑點漸漸消散，只有兩個黑點依然停留在

    門口。

    又是一輛列車駛來，最后兩個黑點也終于踏入建筑。人力的奇觀，屏蔽了天

    堂的視線。只看到一輛列車駛出，似起始，又似終結(jié)……

    ……

    「還在擔(dān)心阿姨么？」，看到迦紗一上車就怔怔地望著窗外，沉淵有些擔(dān)心。

    迦紗點點頭，沒說話。窗外的城市不斷后退，先是高樓，再是廠房，公路。

    等視野里只有農(nóng)田時，迦紗終于收回了視線。

    「等放假了我們再回來」，沉淵輕聲說。

    「小時候，每天盼著離家遠(yuǎn)點，越遠(yuǎn)越好」，迦紗苦笑了一下，靈動的雙眸

    看向沉淵，幾分黯然。

    「如果有合適的工作，我們也可以在這邊定居」，沉淵心疼迦紗，認(rèn)真說道。

    「你剛升職，一回來，又前功盡棄了」，迦紗看到沉淵滿臉認(rèn)真，又柔聲勸

    道，「我也有自己的規(guī)劃，家里偶爾回來看看就好」

    「你今年怎么安排的」，沉淵問道。

    「首先是畢業(yè)，要等到六月份才能拿證，偶爾去一下就行。其次是工作，我

    想在學(xué)校附近找家心理咨詢機構(gòu)上班，賺點錢，也增加咨詢經(jīng)驗。然后是發(fā)展，

    工作一年后我可以再讀博，博士畢業(yè)就可以應(yīng)聘當(dāng)大學(xué)老師了」，迦紗平靜地說

    道。

    「我倒是覺得，你可以直接準(zhǔn)備讀博」，看到迦紗面帶疑惑，沉淵繼續(xù)說，

    「工作一年再接上，學(xué)業(yè)上會有耽誤吧，如果你考慮……」

    「沒事的」，迦紗打斷沉淵的話語，「泡了這么多年圖書館，我也想偷個懶。

    而且心理咨詢……也只是謀生的技能而已，能顧好我們的生活就可以了」

    沉淵還想說什么，但迦紗搖搖頭，說讓她先工作一年試試。沉淵沉默片刻，

    只好點頭。

    在一起這么久，沉淵怎么會感覺不到迦紗的改變。以前心理咨詢對于迦紗而

    言，是實現(xiàn)理想的工具，可現(xiàn)在卻說，只是謀生的技能。以前迦紗對任何人都是

    友善，溫和的態(tài)度。可現(xiàn)在，迦紗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只有面對他

    時，才會流露溫柔。

    「都怪我」，沉淵在心里暗罵了自己一句，又對自己發(fā)誓，今年一定要調(diào)整

    好狀態(tài)，從那件事里走出來?？上氲街暗氖拢藉５哪樕钟行┓杭t，心跳

    也加快了。

    「怎么了，是不是身體還沒好？」，迦紗看到沉淵臉色有變，把手放到沉淵

    額頭上，一臉凝重。

    柔滑的觸感讓沉淵心里一酥，他搖搖頭，說沒事。隨后習(xí)慣性地閉上眼，默

    念禱言，趕在風(fēng)暴來臨之前平息海面。幾次深呼吸后，他再次睜眼，面容已經(jīng)恢

    復(fù)了平靜。

    「對了，沉淵，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迦紗看他面色恢復(fù)正常，輕聲

    說道。

    「什么啊」

    「你那邊上班太遠(yuǎn)了，去我學(xué)校也不方便，我們能不能搬到更合適的地方呢」，

    迦紗表情有些不自在，說完后抿緊了水潤的唇，彷佛把一些話關(guān)在了心里。

    「行！」，沉淵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了下來，他在心里盤算了一下房租到期的時

    間，「要搬的話咱們得趕快，還有幾周就到期了」

    迦紗點點頭，說現(xiàn)在才初七，她還有一周多才能落實工作，這一周沉淵就安

    心上班，她去找合適的房子。沉淵怕迦紗太考慮他，讓迦紗找一個離自己學(xué)校近

    的地方。迦紗點點頭，看著沉淵，眼里出現(xiàn)暖意。

    路途的行駛總是讓人困倦，迦紗把頭輕輕枕在沉淵肩膀上。沉淵側(cè)臉貼著迦

    紗的秀發(fā)，溫暖的發(fā)香鉆進(jìn)鼻息。

    「她好好看啊……」，斜前方兩個男生不斷回頭，悄聲說道，眼里帶著掩飾

    不住的驚艷。

    沉淵聽了他們的話，心里一片煩悶。他側(cè)過身，抱住迦紗，讓迦紗把臉埋進(jìn)

    他頸窩里。迦紗安心地笑著，鼻尖蹭了蹭他的頸部。溫?zé)岬谋窍⒎鬟^沉淵皮膚，

    似曾相識的場景，在他心里泛起一層漣漪。

    沉淵心里微動，卻又不想推開迦紗，只好轉(zhuǎn)移注意力看向窗外。不知過了多

    久，沉淵也慢慢合上了眼，等他再次醒來時，天空已經(jīng)有些熟悉。再看向窗外，

    農(nóng)田也開始退去，公路，廠房，慢慢變多的高樓，一切熟悉的建筑都在腦海中蘇

    醒。唯一不同的，是積雪布滿大地。

    北方的初春，往往伴隨著滿地白雪。白雪覆蓋了灰暗的往事，也冰封了陳年

    的回憶?？刹恢墙衲晏€是凍結(jié)的時間不夠多。這白雪，竟有些消融的痕

    跡

    …………

    ……

    一周過去了，初春總是忙碌的。沉淵才從領(lǐng)導(dǎo)辦公室里出來，又趕緊召集新

    來的編輯去會議室，給他們進(jìn)行培訓(xùn)。

    臨近下班，天色有些暗澹。沉淵站在會議桌的一頭，指著幕布的投影，講解

    寫作的要點。桌子兩側(cè)坐著七八個年輕人，一邊點頭，一邊隨沉淵的講解不斷記

    錄。

    「好，以上就是今天的培訓(xùn)內(nèi)容，講的全都是寫作的術(shù)，怎么通過寫作手法

    構(gòu)建吸引力。那么，一個額外的問題」，沉淵放下遙控器，雙手撐著桌面，看著

    面前的新人，「有沒有人想過，什么是寫作的道呢？」

    一個短發(fā)女生抬了抬手，大家都看向她，女生臉一紅，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放

    了下來。沉淵點點頭，示意她說。她左右看了看，聲音小小地說，「我覺得，應(yīng)

    該是寫能真正幫到別人的東西。哪怕文筆不那么好，也可以寫出好文章……」

    「非常好」，沉淵先對她點點頭，又對新人們說，「形式固然重要，但如果

    不是大家關(guān)注的，也不會引發(fā)反響。所以我們要寫的，并不只是某某某多么成功，

    某某某多么自律。而是關(guān)注沒有對錯的對錯，探討沒有黑白的黑白，用思考，來

    澄清人性里的灰色地帶。我的大學(xué)老師告訴我，人們都恐懼黑暗，所以黑暗才能

    一直傳播。而我相信，只有我們走入黑暗，認(rèn)識黑暗，才能驅(qū)逐黑暗，才能幫到

    需要被幫助的人」

    聽到沉淵擲地有聲的話語，大家不自覺地鼓起了掌。沉淵看著一雙雙激動的

    眼神，彷佛看到了當(dāng)年的自己，內(nèi)心也有

    些激蕩。

    掌聲漸弱，窗外的天色更黑了，沉淵讓大家趕緊下班，回家過周末。新人們

    興奮地拿起記事本，和他道別，走出會議室。

    等大家都離開會議室后，沉淵開始收投影儀，幕布。一周的工作總算結(jié)束了，

    他舒了口氣，往會議室外走去。

    「前輩」，沉淵打開門，看到短發(fā)女生站在門口，抱著記事本看著他。

    「有東西沒拿么」，沉淵側(cè)身避讓女生，同時回頭看向會議桌，桌上空無一

    物。

    「不是的，我是想請教一下前輩」，女生順著沉淵拉開的門，重新走進(jìn)會議

    室，小聲說道，「過來一周了，工作上有些困擾，不知道怎么辦」

    「嗯，您說」，沉淵重新帶上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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