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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衍坦然落座,鎮(zhèn)靜得好似不曾發(fā)生過任何異常。 只拂袖之時,有一兩滴殷紅水珠,從他掌心滑落,跌進地面絨毯里,轉(zhuǎn)瞬間消失不見。 事實上,就在幾刻鐘前。 蘇瑤被張四郎攔了下來。 她雖是有些疑惑,但見他也算是個熟人,常常跟在慕衍身邊,與孫十郎等人勾肩搭背的,上回去看馬球時還見過,就下了歩輦,詢問他是有何事。 張四郎笑容和煦,上前一步行禮道,“是六殿下說有些要緊話,托我前來,要提前告予縣主的?!?/br> 蘇瑤想到以往慕衍也沒少托人給她捎過什么驚喜,就眼含好奇地問道,“六郎要說什么?不是馬上就要見著了么,怎么還要托你來傳話?!?/br> 張四郎訕訕,“這我哪知,殿下許是一時心血來潮,亦或是……” 他瞥蘇瑤一眼,憋不住地笑,“左右殿下就是讓我給縣主捎上封信,還請縣主屏退旁人,先行閱過后,再往芙蓉池去?!?/br> 屏退旁人? 蘇瑤皺皺眉,總覺得哪里有些奇怪。 但再一想,此處視野開闊,便是屏退旁人,宮人們也都離得不遠,有何可懼的。 她看著張四郎從袖中取出的信件,厚厚一沓,再想到他口口聲聲說,慕衍交待了,讓她尋無人處再開,心里就是一動。 慕衍還能在信里寫上什么不成。 蘇瑤忍不住地好奇,臉色紅了下。 恰巧附近便有座凌空水亭,架在芙蓉池的一角,便帶上月枝和張四郎一道過去。 月枝守在亭外,并未跟進去。 蘇瑤接過厚厚的一沓信紙,只覺得入手沉甸甸的。 慕衍會寫些什么,是不是還在擔(dān)憂自己不會答允他,想再寫封信來說服自己…… 蘇瑤胡思亂想著,忍不住地翹起唇角。 若是他當(dāng)真好意思這么寫,那她可就要把這信收好了,留著日后好時不時就拿出來逗他。 慕衍雖說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悠閑模樣,臉皮可也沒有多厚,說不定就要面紅耳赤,被她扳回一城。 指尖在信封上摩挲了會兒,少女忍不住將信封拆開,下意識地往闌干邊走去。 可她還未來得及將信紙取出,背后就是一道勁風(fēng)襲來。 蘇瑤下意識地一躲,臨水的闌干竟是整個掉落下去。 女郎無依無靠,瞬間跌入水中,濺起數(shù)尺晶瑩水花。 沉甸甸的信封脫了手,吸足水,沉往水底,消失無蹤。 月枝沒看清張四的動作,猝不及防地見自家縣主掉下了水,當(dāng)即嚇得跌坐在地,三魂都沒了七魄,反應(yīng)過來后,立刻踉踉蹌蹌地往池邊跑,高聲呼救。 “來人!快來人!縣主掉進芙蓉池里了!快來人!” 張四郎面色猙獰一瞬,也裝出惶恐的神情,與慌亂眾人一道呼救。 芙蓉池里。 冰涼涼的水不住地往蘇瑤的口鼻里灌,她咳嗽不止,伸手竭力掙扎著,發(fā)間的珠花簪釵都散落不見,烏發(fā)飄如水草,連額心的花鈿也不知蹤影。 只能在沉浮間隙聽見月枝呼救聲,驚慌失措,還帶著哭音。 完了,完了,蘇瑤被迫又吞下一口水,心里苦笑著想,自己今日帶出的人里,也不知有沒有會水的。 夏日池水還是冰涼涼的,不多時,她就被凍得四肢抽搐。 蘇瑤想,自己大概真跟芙蓉池犯沖,前世就是落水病死,重來一世,居然還栽在這上面。 若是在端午節(jié)時,聽了齊王叔的話,去學(xué)泅水便好了。 也不知慕衍有沒有學(xué)會…… 意識模糊之際,蘇瑤最后一絲心緒還在苦中作樂,若是慕衍會水,又在此地就好了。 驀然,有一只手牢牢鉗住她的手臂,將她往岸邊拖去。 來人很懂分寸,盡量避免著與女郎接觸,力氣也很大,只靠著拉扯她的手臂衣袖,就將她拖上了岸。 是誰救的我? 蘇瑤迷迷糊糊地想,可惜眼皮似有千百斤重,完全睜不開。 很快就昏迷過去。 那邊船上,酒過三巡,承熙帝已經(jīng)自然而然地將話題轉(zhuǎn)到慕衍的婚事上。 “六郎如今也到了該成家的年歲,依我看,阿茵與你年貌相仿,又是你母妃家的表妹,與你親上加親,是再合適不過的?!?/br> 來了,眾人心頭一凜,都在偷瞥慕衍的反應(yīng)。 林茵臉上緋紅一片,難得扭扭捏捏地望向不遠處俊美如斯的少年郎。 慕衍唇角猶自噙笑,慢條斯理地一仰頭,將杯中酒飲下,再將那只青花底琉璃花樽輕輕擱置在桌案上。 少年郎不緊不慢地起身,俯身行禮,態(tài)度恭敬。 旁人看來,都道是他要應(yīng)下,難免唏噓。 慕玨震驚不已,隨即冷嗤一聲,扭過頭,像是再不想看見他。 林茵則是欣喜若狂,滿臉?gòu)尚摺?/br> 可慕衍接下來卻只挑了挑唇角,語氣不疾不徐。 “多謝陛下恩賜,然則兒臣早已心有所屬,請恕我不能從命?!?/br> 此言一出,眾人驚疑不定,連樂師都嚇得手抖,錯了音。 這般當(dāng)眾駁了承熙帝和林家人的面子,慕衍覺得出一絲厭倦。 他現(xiàn)下早沒了心情與這些人虛與委蛇,只想去尋了那失約之人,好生問個明白。 明明已經(jīng)對他有意,緣何要失約于他,難道阿瑤不知,她若是不來,他很難推卻承熙帝的賜婚么,還是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