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及到慕衍的名聲，她緩緩掃過四周，見偶有好奇張望的人觸及她的視線都假裝低頭，就壓低了聲。

    “可每次都是你編排了假話來污蔑六郎，我還以為你去年不曾來過，已經(jīng)消停了，合著只是晚上了一年？”

    慕玨急聲道，“這次我當(dāng)真有證據(jù)的！”

    慕衍聽著這話，只稍稍用力握緊了掌心的小手。

    他垂著眸，一如年少被指責(zé)時一般，脊背筆直，靜默以對，像是一株任爾東西南北風(fēng)，唯獨不肯折腰屈就的青竹，玉骨宛然，也不為自己辯解。

    倒讓蘇瑤原本熄下去不少的火星，又蔓延了起來。

    慕玨也忒會挑軟柿子捏。

    他就只會欺負(fù)慕衍么。

    細(xì)細(xì)軟軟的尾指輕輕勾了下握住它的掌心，以示安撫。

    小娘子沒有留意到少年耳尖猝然變紅，只蹙著眉看向慕玨，“以往你每次也都說有證據(jù)，可次次都是你在污蔑他?！?/br>
    慕玨想反駁，可想起往事，卻又實在沒臉說出口。

    見他啞口無言，又想到慕衍這些年的不易，一股莫名的滋味涌上了蘇瑤的心頭。

    她肅起小臉，真心實意地疑惑道，“難道是六郎待你不好么？他一直喚你四兄，恭敬有禮，更是處處忍讓你，從不曾背后說你壞話?？赡愕购茫傄部床粦T他?！?/br>
    像是認(rèn)定了慕玨在扯謊。

    慕玨默了一瞬，反應(yīng)過來后，火冒三丈，幾乎要跳起來。

    “阿瑤，”他咬牙切齒，強忍著，“我此次當(dāng)真是有人證的，你一見便知?！?/br>
    “若是這回仍是我冤枉了他，他讓我如何賠禮道歉，負(fù)荊請罪，我都照做，絕無二話。我敢保證，這回絕對不是我冤枉了他！”

    “我才不會信你。”小娘子毫不遲疑。

    慕玨沒想到自己話已至此，她竟還是如此直言不肯信任自己，倏地就用力掐住自己的掌心，臉龐漲紅，連身形都晃了晃。

    蘇瑤才不管他，撇撇唇角，就拉了下慕衍，好聲好氣道。

    “六郎，我們走，我只信你的，才不信他的胡亂編排?！?/br>
    可被拉之人卻還站在原地。

    蘇瑤不解地挑挑眉，就見慕衍側(cè)臉看她，目光柔和專注，溫聲道，“阿瑤不若聽聽四兄想說什么？”

    少年唇畔旋出好看的弧度，如春風(fēng)般。

    “我自是身正不懼的，只四兄這般篤定，說不定便是被人蒙騙，你我一道去，也可與搬弄是非之人對質(zhì)個分明?！?/br>
    慕玨攥緊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假惺惺！”

    什么人啊這是，蘇瑤是真的不高興了。

    可她抿抿唇，琢磨了會，還是聽了慕衍的話。

    心道，且看一會慕玨怎么賠罪丟臉才好。

    一路上，慕玨都沉著臉，把他們兩人領(lǐng)到了人跡罕至的洛水邊。

    河畔清風(fēng)陣陣，撩起絲絲縷縷垂落的柔軟柳條，晃出細(xì)微的窸窣聲，偶爾還有鳥兒竄入林中。遠遠望去，上游的草地上還扎了不少七彩帷帳，絲竹宴飲聲隱隱約約，也混在了風(fēng)中。

    可這些蘇瑤都注意不到了。

    她有些訝異地盯著候在此處的少年，覺出幾分眼熟來。

    “你是……”

    “縣主，我便是去歲上元節(jié)時，給你送牡丹燈的盧九郎，盧忱，不知縣主可還記得？”

    清秀溫文的盧九郎面帶苦笑，上前行禮。

    蘇瑤眨眨眼，這才發(fā)覺，他走起路來，竟是一瘸一拐的。

    小娘子細(xì)細(xì)回想了會兒，才想起好似有這么個人，但多少有些不確定。

    畢竟那晚，她雖說覺得送燈的郎君生得溫文好看，還與六郎私底下說過幾回，但更吸引她心神的，還是那盞做工精巧的牡丹燈。

    沒幾日就忘記自己夸過的郎君生得什么樣了。

    她側(cè)過臉去看慕衍，小聲詢問道，“六郎，我記不大清了，你看，這是上元節(jié)送我盞牡丹燈的那位郎君么？”

    慕衍見她竟是一副想不起來的模樣，看著她時便彎了彎好看的眉眼，唇角微揚。

    他仔細(xì)打量了幾下，“約莫是有幾分相似的。”

    “可我記得，給我送燈的郎君，走起路來，好似……”

    蘇瑤及時住了口，面色訕訕，畢竟當(dāng)面點出人家的短處，實是有些不妥。

    小娘子有些不好意思，她輕咳一聲，描補著，“盧郎君可是近來不小心傷了腿，可看過醫(yī)師？我阿耶麾下就有幾位醫(yī)師，正骨手藝很好，我也可以讓兄長或是六郎為你引薦一二?！?/br>
    到底拿過別人的好處，蘇瑤客氣詢問幾句，只覺得他有些可憐，大好年歲，生得也俊，竟成了個瘸子，這輩子大約是沒希望入仕了。

    卻不想，慕玨冷笑一聲。

    “大可不必！”

    他一把將盧忱扯到了兩人面前，沉著臉道，“阿瑤可知，盧郎君的腿，就是你身邊這人令人打斷的？”

    “就是因為，你多看了盧郎君幾眼，他心里吃味，便私底下讓人活生生地將好好的郎君打成了個瘸子！”

    36. 第 36 章 阿瑤她……是否也…………

    盧九郎的腿是慕衍讓人打斷的？

    蘇瑤眸子揚了揚, 一個字都不信。

    慕衍是何等人，她再清楚不過。

    他連身邊伺候的宮人內(nèi)侍都沒有苛責(zé)過，怎么可能會是慕玨口中那個因一時嫉妒, 便下令將人打瘸的跋扈暴戾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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