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mama又去扶盛老太太，盛老太太的拐杖點(diǎn)在地上，一聲聲好似敲在春橋心里，弄得她心口抽抽地疼，若是從前，她還至于這樣連自己的親事都做不得主嗎？

    “祖母，祖母，你別生氣，”春橋眼眶紅紅的，她扯住盛老太太的衣擺，小心說道，“那可以不讓周公子來學(xué)堂讀書嗎？我喜歡自己有本事的人。若是他真能自己考上功名，那我便嫁給他?！?/br>
    事已至此，春橋只能暗暗在心里祈禱周加藤是個(gè)只會(huì)死讀書的書呆子，遇上靈活變通的殿試便沒了法子。

    “好，”祖母在春橋身邊停了一會(huì)，到底是從小捧在手心里的明珠，還是無奈同意道，“你別反悔?！?/br>
    祖母是真覺得那周舉人長(zhǎng)得清秀，才貌都不俗，家世雖然低了些，但保春橋一生富貴還是綽綽有余的。

    春橋還小，不懂事，她可不能在這件事上縱著春橋。

    盛老太太走出屋門，又輕聲對(duì)鄭mama說：“請(qǐng)張先生過來。”

    鄭mama點(diǎn)頭應(yīng)“是”，還是沒忍住問道：“老太太這是？”

    盛老太太看向悠悠的藍(lán)天，搖頭嘆氣說：“這段日子得麻煩張先生晚上去給周公子補(bǔ)課了?！?/br>
    “有些人啊，就是沒吃過苦，也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二伯母見祖母都走遠(yuǎn)了，便也不做樣子，帶上自己的丫鬟冷嗤一聲，大搖大擺就走了，春橋真是不識(shí)抬舉，老太太千辛萬苦給她尋的這門親事，她還挑三揀四，也不看看自己現(xiàn)在有資格挑來挑去嗎？

    正堂的人都走光了，照進(jìn)槅窗的陽光溫度也漸漸散去，只把春橋孤零零跪在地上的影子拖得分外長(zhǎng)。

    今日她惹了祖母生氣，她看到祖母眼中nongnong的失望，心里也是難受得厲害。

    也是第一次，春橋討厭起自己的出身，她原本該是天上高懸的明月，現(xiàn)在卻只能低落到塵埃里，成了人人踩一腳還要罵一句的泥洼。

    正堂里昏暗無人，花戎卻悄悄從門口探出頭來，她回蘭溪居取了軟墊和糕點(diǎn)，打算給姑娘墊膝蓋和墊肚子。

    “姑娘，”她笑嘻嘻地拿出兩個(gè)軟墊，又?jǐn)[出糕點(diǎn)，“我陪著你?！?/br>
    “花戎，”春橋抬眸，忍不住抱住花戎，連膝蓋鉆心的疼都一時(shí)輕緩了不少，單薄的肩膀卻還在微微輕顫，她擦了擦眼淚，小聲抽噎道，“幸好還有你在。”

    第10章 春橋一時(shí)臉熱，又埋頭裝……

    跪到了黃昏西斜，冷風(fēng)簌簌拍打懸窗，余暉順著窗格縫隙鉆進(jìn)屋里，稍顯黯淡的光線攏著塵埃，一派歲月靜好。

    正屋到了傍晚就變得極冷，白天的時(shí)候有日頭，春橋只穿了身單薄的挑線襖裙，夜晚外頭卻下起雨來，更加冷得受不了。

    春橋看著丫鬟們點(diǎn)起燈燭，心想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她跪在沾了濕氣后格外寒涼的地板上，膝蓋都有些鈍鈍的疼，又被冷意麻木了觸感。

    鬧了這么一通，晚飯都沒吃上。

    不知道祖母的病怎么樣了，她身體還沒好呢，今天卻為了她動(dòng)了這么大的肝火......

    春橋收攏了飄遠(yuǎn)的思緒，身子卻仍然禁不住地打著顫?；ㄈ止蛟谲泬|上困得睜不開眼，四周安靜得好像只有她們兩個(gè)人，房間里祖母慣用的紫檀香還未燃盡，春橋覺得自己精神都有些迷離了。

    等時(shí)辰到了，花戎又問丫鬟們借了把油紙傘，扶著春橋一瘸一拐回了蘭溪居。

    春橋還未推門，看向里面燃起的燭火神情恍惚。

    還是鄭mama聽到響動(dòng)推開了門。

    “祖母......”春橋看著等在屋內(nèi)的盛老太太怔怔出聲。

    盛老太太讓小丫鬟把春橋的褲子掀起來，膝蓋已經(jīng)青紫了一片。鄭mama從一個(gè)篋盒里取了個(gè)小瓷盒子遞給盛老太太，盛老太太便取了里面的膏子，細(xì)細(xì)揉化抹在春橋傷了的膝蓋上。

    這藥膏有點(diǎn)像透明的松油，剛涂上去冰冰涼涼的，到后面化開居然熱辣辣得疼。

    春橋忍不住嘶了聲，鄭mama卻笑著給春橋端過來一碗姜茶：“橋姐兒，這東西是老太太從名醫(yī)那弄來的珍藏，藥性是霸道了些，忍忍就過去了?！?/br>
    春橋看這東西只有小小的一盒，如今給她用，倒是大半都挖沒了，連忙阻止道：“祖母，不用了，我覺得已經(jīng)好多了。”

    “不礙事，左右不過一件死物，哪里比得上活人寶貴，”盛老太太卻看著春橋說道，“今日我罰你，你可想明白自己錯(cuò)在哪里了？”

    “祖母，我覺得自己沒錯(cuò)，”看到盛老太太憂慮的目光，春橋捏著衣袖的手一緊，才緩緩說道，“兩個(gè)人在一起，不應(yīng)該彼此心意相通嗎？”

    盛老太太聽了這話卻并沒有再說什么，她只是低頭慢慢揉著春橋的膝蓋，良久才嘆了一口氣：“世界上兩情相悅的人少，什么情情愛愛的，哪里有安穩(wěn)來得重要?！?/br>
    “橋橋，祖母老了，我死了之后，你若是沒個(gè)依靠，怎么在這伯府里活下去，”盛老太太再抬起頭，眉間的溝壑似乎更勝?gòu)那?，“到那時(shí)，我今日對(duì)你的疼溺，都會(huì)變成爛腸子的毒藥?！?/br>
    二伯母早就對(duì)盛老太太偏袒春橋多有不滿，盛春容更是因?yàn)樽婺缚v容春橋而心懷怨懟。

    這些春橋都明白。

    “祖母，我知道錯(cuò)了，”春橋垂下眼眸，抿了抿柔軟的唇瓣，又撲到盛老太太懷里，她仰起一張素白小臉，說道：“你肯定能長(zhǎng)命百歲，活得長(zhǎng)長(zhǎng)久久?！?/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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