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殷沐大部分時間都在西廂，這是季常第一次來西廂，看著站在樹下的殷沐，他心口莫名得有些刺痛，一時間竟然沒有開口。

    她突然轉(zhuǎn)過身，春風(fēng)輕輕扯動她的裙擺，她依然是冷淡平靜的模樣，只是看起來寂寥而悲傷，漂亮的眸子注視著他，卻有些迷離而悠遠(yuǎn)，仿佛懷念著什么。

    他們的距離并不遠(yuǎn)，但是季常卻有種難以逾越的感覺。

    從他第一次見她就有這種感覺，她漂亮又端莊，高貴到令人望而卻步，與颯爽明媚的大將軍不一樣，她是平靜又冷淡，就猶如雪一樣。

    干凈，冰冷，不染塵世的白雪，若是觸碰了，她也許會如同雪花般融化不見。

    “季?！俊彼蝗婚_口叫了他的名字，季常忽略心中酸澀的痛感，露出笑容說：“軍師大人，你果然在這里啊，軍報我送完了?！?/br>
    “怎么這副表情?！彼蝗幌蛩诘牡胤竭~了一步。

    季常幾乎是下意識地退后了一步，心中暗自警告自己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能有什么表情啊，軍師大人?！?/br>
    “難過的表情，季常，你不擅長掩藏情緒?！币筱逭f。

    “我只是覺得軍師大人看起有些難過，你看，我不是一個武將嘛，不像大將軍那樣不僅武藝很好，也能跟軍師大人談謀略，我就是一身武藝，所以……我不知道軍師大人在想什么，但是軍師大人剛剛看起來……”

    季常聲音停頓住了，看起來什么呢，看起來悲傷，看起來難過，看起來……離他更加遠(yuǎn)了。

    明明離開軍營之后，他接觸軍師的機(jī)會更多了，可是這讓他更加清楚的意識到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對不起，我嘴很笨，如果軍師大人不開心的話，我不知道該怎么讓你開心起來，因為軍師大人那么聰明，我……”

    她又向他走了一步，季常想躲，但是身體并不聽從大腦的指揮，身體更加誠實地想要靠近她。

    “剛剛我在想事情的時候，季常你走過來沒有出聲，有那么一瞬間，我以為是故人?！币筱逭f。

    “故人？”季常有些懵懵地問。

    “嗯，是一位知識淵博，給我講解過很多兵書的人，可以算是我的師傅?！?/br>
    “啊，能當(dāng)軍師大人的師傅，那一定是很聰明的人，”季常感慨，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他是楊府的人嗎？”

    殷沐輕輕搖頭說：“不是，他是前太子——商宏，我能隨楊初丹去軍營，也因為有他的幫助，這是一份恩情。”

    季常一時不知道怎么開口，朝堂與皇室都曾經(jīng)離他的生活太遠(yuǎn)，他有些緊張地抓住自己的衣角，發(fā)現(xiàn)殷沐在看著他，他連忙松開衣角，露出笑容說：“對了，前太子的話跟皇帝是兄弟吧，那他們長得很像嗎？”

    殷沐只是輕輕搖頭，隨即又轉(zhuǎn)身看向那棵古樹，平靜卻帶著遺憾地說：“可惜了?！?/br>
    季常低下頭，那位前太子一定很聰明，能夠和軍師大人聊的來……

    “軍師大人在想他么，因為他是你的知己……”話說到一半，季常猛得捂住自己的嘴，他在胡亂說什么，還一副酸唧唧的語氣。

    突然聽到低笑聲，季常小心翼翼地抬頭看到了殷沐唇角有著淺淺的弧度，他眼睛微微亮了，啊，他傻里傻氣的樣子讓軍師大人開心了，真好。

    “知己……這兩個字算是高攀了，而且我沒有想他，只是在考慮軍報的事情?！币筱逭f完轉(zhuǎn)身向門口走去，“走吧，快要吃午飯了?！?/br>
    “軍師大人！”季常突然這樣大喊，讓殷沐停下步伐，再一次看向她，他咬了咬牙，用盡全身的力氣，話卻說的依然有些磕巴：“我…我……能保護(hù)你，別看我長得跟書生一樣，但我是武將啊，對，我是武將所以特別結(jié)實，你不開心地時候，打我?guī)兹部梢浴?/br>
    “……”

    季常真的不敢看她，他眼睛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就是不敢落在她的身上，最后他狠下心閉上眼睛大喊：“我的意思，你只管做想做的事情，我可以……”

    “你可以怎么樣？”

    季常睜開眼睛，看到距離自己很近的殷沐，他嚇得連連退后，一下子坐了地上。

    他仰視著她，看到她又笑了，眼底帶著罕見的溫柔，一時間臉頰似乎溫度變高了，季常真想抓一把土摸到臉上，不讓她看見自己的紅臉。

    “你真的不會掩藏情緒啊，”她聲音淡淡地說完，靜靜地注視著他，“為什么一言不發(fā)就幫我送信呢，季常，你說自己笨，但是我看你很聰明?！?/br>
    季常不敢開口，一開口他怕自己藏不住了，以前在軍營里只要能擦肩而過，他都覺得開心，但是現(xiàn)在他可以在她的身邊，這樣近的距離，他怕藏不住那份心情。

    這是他的私心，他想和她之間存在一些可以改變距離的事情。

    “走吧?！彼@樣說完，并沒有伸手去拉他，轉(zhuǎn)身就離開了。

    季常連忙起身，衣服都來不及拍就跟在她的身后，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他永遠(yuǎn)信服她，尊敬她，崇拜她，而這之下又掩藏著什么呢？

    掩藏著一份他不敢面對的感情，這份感情可以存在他心中的每一個地方，猶如狂風(fēng)海嘯。

    然而這狂風(fēng)海嘯般洶涌的感情，到了她的面前，必須無風(fēng)無浪，因為怕微風(fēng)驚擾了她，又怕海水會染濕她的衣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