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讓顧大人看笑話了，”曦河打開話匣子：“我們這些人，看著光鮮，實際上的腌臢多著呢。你和顧瑤的關(guān)系便不一樣 ，如此兄妹情深，讓本宮著實羨慕。”

    兩個人距離如此之近，顧宜修聞到了淡淡的酒氣。

    她處變不驚，方才喝了不少酒，硬是沒有表現(xiàn)出來。

    只是話變得有些多，神情也終于像個她這個年紀的女子，摘下了總是微笑的面具，變得活潑而生動。

    “殿下謬贊了，”顧宜修回復(fù)得滴水不漏：“臣等一介草民，自然不能與天家相比。”

    “你可莫要同我將這些客套話，今日應(yīng)付那群北匈人，本宮提心吊膽了一整天，也只有和你一起的時候，本宮才敢這么敞開心扉。”

    曦河不在意地揮揮手，好奇地打量著面前的男人：“顧大人，你一直扯著本宮的手臂，莫不是要給本宮拉筋不成？”

    顧宜虛雖然扶著她，卻沒有用多大力氣，胳膊也收斂著避開和她的其他部位觸碰，所以一旦他的步子大了點，曦河就得邁開腿跟上。

    她方才只是假摔，腳踝一點事都沒有，顧宜修清楚得很。他一直想把人甩開，卻一直找不到時機。聽她這么一抱怨，便曉得她是真的在逗弄自己。

    顧宜修干脆停下腳步，把自己的胳膊抽出來。

    “殿下似乎安然無恙，既然如此，臣便告辭了?！?/br>
    曦河自然不會讓他離開，她追上來，扯住顧宜修的衣袖：“顧大人，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她的身上散發(fā)出陣陣昂貴的檀香，無法避免地滲透到自己的衣服上。顧宜修看著那雙養(yǎng)尊處優(yōu)、染著殷紅蔻丹的手，目光一陣刺痛。

    見他不吱聲，曦河敏銳地察覺到他還在生氣。她擅長揣摩人心，是為了解、把握那人的脾氣，便于她拉攏、拿捏。

    但是不知為何，許是喝了些酒，她突然有一股沖動。

    在這種沖動的驅(qū)使下，她突然問出一個令她自己也無法理解的問題：“方才若是陛下真的讓我去和親，你會如何想？”

    和親，便是要到北匈去。那里夏季水草豐茂，冬季狂風(fēng)暴雪，足以摧毀一個文弱的大雍女人。

    若是去了那里，無異于被宣判死罪。古往今來，多少女人以這種方式被犧牲，來成全兩國的和平。即使是一國最尊貴的公主，在權(quán)勢面前，也不過是男人的棋子，跑不了被男人吞吃干凈的命運。

    顧宜修似乎也沒察覺到她會問這個問題，他怔了一下，才開口：“臣或許無法阻止?！?/br>
    曦河眸中的光亮漸漸暗淡。

    “但臣，并不支持這種做法?！?/br>
    她下意識問：“為何？”

    “因為臣也有meimei，懂得當今世道下，女子的不易。殿下雖身份尊貴、心深似海，卻依舊是女子，不應(yīng)當為男子的野心犧牲?！?/br>
    他的臉上依舊沒有什么表情，甚至僅有的一絲動容，也是因為他想起了顧瑤。

    可是這些話，依然在她心頭用力地捏了一把，讓她忍不住渾身一顫，連這草木枯黃的冬季也多了一絲浪漫。

    曦河啊，你怎么會有如此軟弱的時候。明明要有一副鋼鐵之軀和一顆鋼鐵鑄就的心，才能安撫她蓬勃的野心。

    可是有時候，情愫就是這么蠻不講理而又不可理喻。她看著面前眉目疏朗、皎若玉樹的男子，突然覺得自己或許，是有一點心動。

    他像一個清冷端莊、不入紅塵的謫仙，若是跌落凡塵，愛上一個女子，會是什么樣子？

    第64章 “章儀，你如今變成了何等……

    顧宜修過了一會兒便回來了, 身上帶著一股熟悉的香氣，顧瑤皺起鼻子嗅了嗅，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

    宴席已經(jīng)到了尾聲, 眾人該吃吃、該喝喝, 也都盡興而歸。唯有北匈的和親之事暫告一段落，將在使臣回去之前好好商議。

    開始退場時，顧瑤面露苦色——她方才胡吃海塞了不少難以消化的糕點，此時此刻肚子有點難受, 于是便和顧老爹和阿兄打了個招呼，自己去御花園散散步, 消消食。

    她對御花園還算熟悉, 卻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來, 腳步不由自主地繞起了路, 來到了李衍看護的一畝花圃。

    方才他有事離開, 不知道去哪兒, 也沒有和她細講, 只是說不用等他, 直接坐馬車回去就好。

    應(yīng)該是他開參加宴席之前就提到的, 要處理的事情。

    一陣清風(fēng)吹過, 花圃中的山茶簌簌作響，枝頭上雪白的花朵發(fā)出輕顫。

    到了冬季, 花圃會更換時令的盆栽，讓這里時刻看上去都鮮花似錦，生機勃勃。

    李衍把它們照顧得很好，他不管做什么都帶著一個種使命感。在大理寺的時候要兼濟天下，在御花園澆花也要兼濟一畝三分地，總之李公子對旁人要求高, 對自己的要求更是嚴苛。

    真是越想越喜歡他了，顧瑤的心化成了一汪春水。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藩籬后傳出模糊的聲音，像是起了爭執(zhí)。顧瑤好奇地趕了過去，只聽一個男子的聲音，憤怒地喊了一個名字。

    “李衍！”

    李衍在這里？

    他跑來這么隱秘的地方做甚？

    一個隱約的念頭從心底升起，顧瑤心想，這大概就是李衍此行的目的罷，那么她是要現(xiàn)在就轉(zhuǎn)身離開呢，還是繼續(xù)聽下去？

    就在她猶豫不定的時候，一群人在這時出現(xià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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