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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柳依貼在房門上聽著里邊動靜, 只有些許細(xì)微窸窸窣窣聲響, 不知道在干什么。顧柳依擔(dān)心他想不開, 會在房中尋短見, 急忙之下, 一腳踹開房門沖進(jìn)去,而后瞧見無塵拿著一把剪刀正在剪頭發(fā)。 顧柳依大驚失色,連忙過去按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我已看破這世間紅塵,我要出家,遠(yuǎn)遁紅塵?!?/br> “……你腦子進(jìn)水了!”顧柳依使勁捏著他的臉:“你才十二歲!你要出家,你爹打不死你!” 一邊說,還一邊用力扯他的臉皮。 無塵吃痛,疼的齜牙咧嘴:“欸欸欸,疼!輕點(diǎn)輕點(diǎn)!” “你還出不出家了?!” “不出了不出了!!” 但后來他還是出家了。 十四歲那年,他拜入天師監(jiān)覆夭天師門下。覆夭天師名滿京都,修為大滿,能被他收為弟子,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 他家中起初不愿,但最后以無塵絕食三日表明態(tài)度,他們到底還是應(yīng)下來。 他放棄了原本的皇族“顧”姓,被覆夭天師重新取名為“無塵”。 當(dāng)時顧柳依還痛罵了他一頓。 可后來,顧柳依也要拜入覆夭天師門下。 原本按照兩人以前鬧騰、互損的性子,無塵應(yīng)該像她當(dāng)初罵自己那般狠狠取笑她一番??赡菚r候,身為瑞寧公主的顧柳依跪在天師監(jiān)院中求覆夭天師收她為徒,經(jīng)風(fēng)雨而不退時,那些本要損她的話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口。 無塵知道她是為了誰。 顧柳依根骨極佳,此前也有皇室所屬的修煉者教她,若她真一心修煉,其實(shí)修為境界會超過如今的覆夭天師。 可她心中執(zhí)念太深,也并非是一心因求修問道而要拜師。 覆夭天師不想收她為徒。執(zhí)念太深、所牽掛之物太多的人,即便根骨再好,也終究難以突破最后瓶頸。 是無塵去求覆夭天師,軟磨硬泡、圍追堵截了大半個月,各種懇求話語說盡,覆夭天師才無奈松口。 顧柳依并未像無塵那般入天師監(jiān),只是拜覆夭天師為師。她身份擺在那里,皇帝自是不許她出家的。 從覆夭天師那邊行完拜師禮出來時,顧柳依找到了在后院練劍的無塵。 她伸出手抓著他衣角,眼眶紅紅的,似是要哭,可卻緊抿著唇角,話未出,眼淚也未掉。 在無塵眼里,她的面容依舊模糊,但他知道那是顧柳依。他抬手在她腦袋上輕拍了拍:“感謝的話不必說了,雖然我有時候真的很想揍你,但誰讓你是我meimei?!?/br> 顧柳依吸了吸鼻子,盯著紅紅的眼眶抬起頭去看他,嘴硬道:“我才不是來感謝你的!我是來讓你去幫我挖幾個坑的!” “這就使喚我了?” “哼。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必須去!” 顧柳依笑出聲來。 她讓無塵幫忙挖的坑就挖在公主府一處新搭建的院中。進(jìn)去前,他瞥了眼懸掛起的牌匾——念玉軒。 院中墓碑林立,位置已經(jīng)選好,旁邊數(shù)副棺木赫然。 無塵詫異。而后他看清了那些墓碑上所刻的名字,知曉這是為何。 “一定要這樣嗎?”無塵問她:“要是你父皇知道,肯定又要罵你?!?/br> “反正這段時間他罵我的次數(shù)也不少,我不介意多那么幾回。我要做的事,還多著呢!” 顧柳依小心翼翼將帶來的一把刀放在她身邊那副棺木中:“所有參與過滅宋家行動的人,都要死?!?/br> 她將棺木合上:“一個也不留?!?/br> 無塵:“……” 顧柳依背對著他,不看也大概能猜到他此時臉上是怎樣的表情。她望著身前那塊刻有宋玨名字的冰冷墓碑,問他:“你會阻攔我嗎?” 無塵倒是笑了聲:“我要是攔得住你就好了。” 他望著顧柳依單薄又消瘦的背影,忽然沒來由的說了句:“我會活得比你久一些?!?/br> 顧柳依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也沒有多問。 她只應(yīng)了句“那就好”。 --- 乾元山。 無塵盯著坐在對面的宋玨看了有一盞茶功夫,視線不曾偏移半分。他眼中其實(shí)沒有清晰面容,可他就是覺得疑惑。 宋家人明明都在八年前那場變故中死絕了,老的少的、一個活口也沒有。那件事,當(dāng)時在京都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是人盡皆知的事實(shí)??伤潍k如今怎么還活著? 是真的宋玨嗎? 不會是假的吧? 宋玨面色淡然斟茶,一杯推到無塵身前,一杯給自己。 沒一會兒,被秦芳意喊來的顧柳依打著哈欠、慢悠悠走來。她臉色略有疲倦,在此之前正在房中午睡。 她自然在宋玨身邊坐下,姿態(tài)懶懶將腦袋靠在宋玨肩上,而后瞇眼看向?qū)γ娴臒o塵。她抬手揉了揉眼,又深吸口氣:“你來干什么?” 無塵轉(zhuǎn)而看向她,稍瞇了瞇眼,鑒于之前幾次認(rèn)錯人的尷尬場面,他這回試探著詢問:“你是顧柳依?” “不然呢?”顧柳依閉上眼:“師傅還沒把你的眼睛治好嗎?” 無塵直接無視她的問題,反問:“你看起來很累?!?/br> “因?yàn)槲抑罢谖缢??!?/br> “你該回去了?!?/br> “……” 顧柳依緩緩睜開眼,眼神淡然,卻道:“我不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