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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嘉葉今晚的心情真的稱不上好,從早上開始,她就總覺得有股氣壓著,這股氣她憋了太多年了,突然一下子和林薇說開了之后她反而釋然了,但也僅僅只是釋然。 她高興,自己再也不用像啞巴一樣把什么話都憋在心底了,也無須戴著面具和林薇表演母女情深。 只是,闔家團聚的日子,自己一個人待在這個并不算豪華的酒店里,冷冷清清,說不難過是假的。 但此刻,她突然覺得心像是開了道口子,有人往里面澆灌了蜜糖,滲入心間。 到底為什么,總是因為他無意的一句話而心生波瀾啊。 黎嘉葉從和蔣舟舟的聊天記錄中搜刮出一個可愛的貓貓表情包,發(fā)給蘇衍陽。 模糊的貓臉左右側(cè)分別寫上了四個大字——“斜魅一笑”。 蘇衍陽躺在搖椅上,單手枕著腦袋,另一個手拿著手機,兩腳翹在凳子上,悠閑自得地晃著,活脫脫一個退休老大爺。 他看見黎嘉葉發(fā)來的表情,淺淺地笑了一下,正準備在手機上打字,有人的陰影從頭頂落下,周予北猝不及防抽過他的手機。 “嘿嘿,少爺,和誰聊天呢,笑的一臉蕩漾?!敝苡璞鼻冂衤芬圾Q他們?nèi)齻€不知道何時走過來的,一眾調(diào)侃道。 三人在他側(cè)邊的沙發(fā)上齊齊坐下,幾家的老人們還在正客廳喝酒聊天,周爺爺喝醉了,周奶奶邊打邊用北江話罵他,其他幾個人紛紛做鴕鳥狀,不敢出聲。 蘇衍陽也不惱:“關你——”他看著眼前三個人,改口,“關你們屁事?!?/br> “吁……”秦珩陰陽怪氣地拖著長聲,他攛掇周予北,“快看看是誰?!?/br> 蘇衍陽沒什么反應。 周予北眼里含笑,看了蘇衍陽一眼,他晃了晃手機:“我們真看了?” 幾個人只是逗他而已才搶過他的手機,真要看他的消息,那還得問過蘇少爺本人了。 蘇衍陽沒說話,神態(tài)慵懶。 周予北懂了,這是讓他們隨便看的意思。 難得能看蘇衍陽的手機,那他可就不客氣了。 他按亮手機,興奮地問:“密碼?” 蘇衍陽也笑,同樣興奮地說:“你猜?!?/br> “……” “媽的,沒意思?!敝苡璞卑咽謾C扔到蘇衍陽懷里,推搡著秦珩和路一鳴,“走走走,看時夏放煙花去?!?/br> 路一鳴調(diào)侃:“夏夏還會放煙花呢?” “哎!”周予北說,“這話你怎么不當著她面說?” “那不是找抽呢嘛。” 走到門口,周予北扭過頭,沖著蘇衍陽比了個中指。 蘇衍陽神情寡淡,回了他一個同樣的手勢。 他沒再打開手機,機械地將它拋起,又接住。 鬼使神差,他又想起了不久前的夜晚。少女語氣帶著不容置辯的堅韌,又透著如水溫柔,呢喃細語仿佛就在耳邊。 “蘇衍陽,我也會記得?!?/br> 像是被女巫下了魔咒,一遍又一遍在自己的耳邊回旋。 蘇衍陽一個沒留神,手機重重地砸在臉上。 “我靠!”眉骨處傳來措手不及的疼痛感,鼻梁上的疼痛感如彈簧,一陣陣彈起。 蘇衍陽緊皺著眉,起身站著鏡子,對著鏡子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骨。 得虧是真的啊。 身后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蘇衍陽以為是周予北賊心不死非要折返回來看他手機,他頭也不抬,只顧著看自己的鼻子。 “阿衍?!蹦腥寺曇舸己?,帶著成熟穩(wěn)重。 蘇衍陽手一頓,從躺椅上站起來:“爸?!?/br> 蘇鴻澤嗯了聲,在他身邊坐下:“我想跟你——” “奶奶跟我說了?!碧K衍陽不動聲色地坐到最外側(cè)。 無需說出口,他就知道蘇鴻澤要說什么。 “我沒意見?!?/br> 他聳了聳肩,垂著眼皮,仍是在鏡子里擺弄著自己的臉,從各個角度觀察自己的鼻子。一臉淡然的樣子仿佛真的如他所說那副沒所謂的樣子。 來之前,蘇鴻澤其實有很多話想說,比如阿衍你別怪我,我是有苦衷的;比如他準備從相遇相知到相愛開始大刀闊斧地談論他和林薇的愛戀史;比如就算有了后媽,他還是愛自己的兒子的。 但是看見蘇衍陽這個吊兒郎當?shù)臉幼?,好像已?jīng)不再為自己親生mama的逝去而難過,蘇鴻澤話到嘴邊也沒有了再說出口的意義,這個時候長篇大論的解釋與談心到像是欲蓋彌彰,鋪上了一層虛偽的幌子。 他深呼了一口氣,裝作淡然地呷了一口桌上的茶,生硬地轉(zhuǎn)移了話題:“你怎么不和小北他們?nèi)シ艧熁ā!?/br> “待會兒去。” “哦。” 蘇衍陽隨手從口袋里拿了顆糖,丟進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順延到胃里,突然有些酸脹。 果然,不順心的話都能讓糖變味兒。 在蘇衍陽還小的時候,蘇鴻澤就最討厭他在大人說話時嘴巴里還嚼著糖,各種教養(yǎng)規(guī)律不能停。他一直在蘇衍陽的生命里循規(guī)蹈矩地扮演著嚴父一角,什么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待人溫和謙遜有禮,各種規(guī)矩都束縛著他。 蘇衍陽從沒覺得不對,他感謝蘇鴻澤的嚴厲管教才讓他在走向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的路上越來越遠。 但是,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蘇鴻澤不再管他了呢?是從什么時候,兩人之間橫亙了一條若有若無的分界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