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奶奶在邊上還沒反應(yīng)過來，問秦蓁：“什么土??？誰土??？”

    秦蓁也不知道誰土。她只知道她們進(jìn)來前外頭的樣子, 傅先生二伯帶著人來抓傅威。不過一群人鬧哄哄看上去確實土里土氣，完全不像傅先生一身氣質(zhì)。

    她猜測著：“應(yīng)該是說傅威先生吧？”

    秦蓁給桑曉曉剛喝完的茶杯里加了點熱水：“傅威先生這個性子, 以后真是會惹來大麻煩的?！币膊恢栏迪壬郧笆窃趺慈萑逃羞@么幾個親戚的。

    她又給小奶奶也加了些熱水。

    小奶奶對傅家其余人都沒什么大好感，聽秦蓁這么說也沒再提的興趣。

    桑曉曉捧起加了熱水的茶杯, 坐在椅子上獨自難過。

    傅元寶走進(jìn)客廳, 先叫了一聲“奶奶”，隨后就望向桑曉曉。小姑娘骨架子小，站門口抬下巴兇人的時候個有兩米，坐在那兒似乎就剩下半米高。

    他很清楚, 這小姑娘的難過完全是因為被“土”到。

    很幼稚，很好笑。

    小奶奶應(yīng)了聲，結(jié)果轉(zhuǎn)頭看向自己孫子, 發(fā)現(xiàn)人視線全落在桑曉曉身上。她想起之前傅元寶和她幾次三番說婉拒娃娃親的話，不由現(xiàn)下說起桑曉曉，試圖給小姑娘拉孫子的好感度。

    她拿著茶杯暖手：“元寶, 這是桑家的閨女，曉曉。我讓她來這兒住兩天。曉曉呀，字寫得好。以后是考大學(xué)的料。這上了大學(xué)，學(xué)校會安排工作。以后也穩(wěn)定。曉曉平時成績挺好的，是吧？”

    小奶奶試圖讓曉曉自己應(yīng)下。

    可惜桑曉曉頭都沒抬，身子坐在椅子上對著電視方向，半點眼神不給傅元寶：“也就考個五分。”

    話一出口，場面安靜下來。

    五分好像和成績好關(guān)系不太大。

    “呵?！备翟獙気p笑出聲。

    小奶奶是過來人，一聽五分，哪能不知道桑曉曉是對傅元寶有意見。不過要是換成她，她也有意見。上次傅元寶將人晾了那么多天，可不就是會得罪人。

    結(jié)果她孫子還笑。

    小奶奶把茶杯放回到桌上，語氣難得嚴(yán)肅了點：“傅元寶?！?/br>
    傅元寶視線從桑曉曉身上收回來。他沒打算惹小奶奶不快，人既然見到了，聊聊也好。他開口詢問桑曉曉：“桑小姐，到飯點還有一會兒。在客廳坐著無聊，不如去我書房轉(zhuǎn)轉(zhuǎn)？”

    桑曉曉撇嘴。

    她對書房是有點心動的。她家沒有書房。桑家錢有限，能給她的買書錢少到可憐。可這人……

    小奶奶在邊上輕推桑曉曉，這回是替自己孫子說好話：“元寶喜歡看書。書房里書多。你們小年輕容易溝通，多聊聊是好事?！?/br>
    桑曉曉想著兩人接觸聊聊確實是好事。

    要么她強(qiáng)逼傅元寶改審美，要么傅元寶無法忍受她。

    桑曉曉擱下杯子站起身，側(cè)轉(zhuǎn)身朝傅元寶走去。這么一走，她倒看清了傅元寶的樣。

    個很高，比不遠(yuǎn)處的秦蓁要高上一個半腦袋。穿著是真的土，深色衣服褲子配大金鏈，手上掛著木珠子串，衣服還完全塞在褲子里，竟是完全膽敢站出來走出去。

    一張臉到了室內(nèi)，總算清楚展露。眼眸漆黑，鼻梁挺直，眉毛是微挑的，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年輕和超越常人的成就讓他氣質(zhì)截然不同。

    沒有任何的拘謹(jǐn)束縛，如同最銳利的寶劍，稍一轉(zhuǎn)動就能看到刺眼鋒芒。

    原來長得不胖。

    走到傅元寶身邊，桑曉曉微仰頭，表達(dá)自己不滿：“金鏈子土死了。”

    話一出口，小奶奶和秦蓁都下意識看向傅元寶的金鏈子。

    這條金鏈子她們都見過幾次。小奶奶覺得財不外露，說過兩回傅元寶。秦蓁覺得這么多金子顯得好有錢，沒更多的想法。

    土嗎？

    傅元寶低頭看向自己佩戴的金鏈子。他從脖子上摘下，簡單解釋：“別人送的。金子值錢。”

    桑曉曉哪能不知道金子值錢？

    金子被當(dāng)成貨幣，具有的是極為強(qiáng)悍的保值作用。人類漫長的文化進(jìn)程中，無數(shù)貨幣會因為朝代興替而滅亡，唯獨金子在其中以無法取代的地位，成為各種災(zāi)難時的規(guī)避物。

    “金的產(chǎn)生很罕見。只有在恒星毀滅時超新星的爆炸和中子星靠近時的爆炸過程中才能產(chǎn)生?！蹦鞘怯钪娴臒o窮魅力，是天文學(xué)的震撼，是區(qū)區(qū)地球無法自己使其誕生的存在。

    桑曉曉認(rèn)為傅元寶應(yīng)該聽不懂。

    這年代上高中的人就那么些，群體對于宇宙的認(rèn)知算淺。

    她眼不見為凈，繞開傅元寶往外走，很不滿：“金鏈子太土了?！?/br>
    多好看的黃金，做成什么不好，非要做成這樣的金鏈子掛脖子上，半點沒有藝術(shù)審美。

    傅元寶將金鏈子在手上繞了兩圈，朝小奶奶點頭示意后，轉(zhuǎn)身跟上桑曉曉。他確實對星星不太感興趣，也沒聽過金子的誕生還有這種說法。他只知道值錢。

    小姑娘嬌氣的埋怨嫌棄，讓人想把這金鏈打造成別的什么，好討她歡心。

    “你這么一說，這鏈子是不好看。”傅元寶見桑曉曉根本不知道要去的書房在哪里，生氣竟然悶頭往前亂走，又笑了起來，“小書房在樓上?！?/br>
    桑曉曉腳步一頓，轉(zhuǎn)了下方向，生氣：“你怎么不早說？”

    明明是自己亂走，卻要怪別人頭上。

    傅元寶跟在她后頭，慢悠悠認(rèn)了錯：“是我的問題。”

    桑曉曉冷哼。

    在客廳里的秦蓁書念得不多。她聽了星星言論，茫然看向小奶奶。小奶奶也第一次聽這言論，在那兒低聲笑著嗔怪：“小丫頭，懂那么多還考五分?！?/br>
    樓下的人看電視等飯，樓上桑曉曉和傅元寶先后進(jìn)了書房。

    一般人進(jìn)書房，看整體布局，最后必然感嘆的是書房的裝潢氣派。桑曉曉進(jìn)書房，看的就是書。書能體現(xiàn)一個人的文化底蘊(yùn)。

    書房里書確實很多，且沒有一本看上去是全然嶄新的。書沒有被翻到破舊，干凈整潔，能看出幾乎每一本翻看的次數(shù)都不是一兩次，而至今仍被細(xì)心保管著。

    就是多是經(jīng)濟(jì)政治類的書，讓桑曉曉失去閱讀的興趣。

    傅元寶書房里沒有燒茶水，也沒放零食果盤和糖。書桌上有幾本厚厚的筆記本，還有折疊收好的報刊雜志。筆和墨水都擺放整齊，平時利用率一看就高。

    沒有人的成功是全然僥幸。

    桑曉曉找了位置坐下，再次看向傅元寶。

    傅元寶將把鏈子放在書桌上，想起剛才在樓下，桑曉曉說她考試考五分。五分確實是低了點，大約是偏科？或許是數(shù)學(xué)之類學(xué)得不好。畢竟從之前罵人的話來講，桑曉曉的文學(xué)素養(yǎng)聽上去不錯。

    桑家很寵女兒，寵得有些嬌氣。他一直知道這點，所以每次小奶奶和他說起娃娃親，他都會說桑曉曉太小，正是讀書的年紀(jì)，還不懂事。

    他忙里忙外，沒空幫著桑家養(yǎng)孩子。

    再說即便是女孩子也要多讀書。如今是婦女能頂半邊天的時候。讀好了書，往后不用倚靠任何人。他沒見著桑曉曉前一直都這么個想法。

    等成年了，他就不想當(dāng)桑曉曉再是個小孩。他知道小奶奶遲早會安排他們見面，更是打算見面直說，和人商量取消娃娃親。

    沒想到桑曉曉嬌氣歸嬌氣，性子和他想象中很不一樣。

    長得也好看。

    傅元寶默默把取消娃娃親的話收了，找起了話題，先說自己原先要說的話：“考試只有五分，上大學(xué)有些困難。往后是知識的年代?！?/br>
    桑曉曉抿嘴，心底躥火。

    一見面就教她做人。這人好煩。再說了，她考五分還不是因為小奶奶非要她來傅家做客。當(dāng)她是自己想要考五分的嗎？

    傅元寶坐到位置上對上桑曉曉看過來生氣的眼神，注意到桑曉曉臉頰上的酒窩。

    這酒窩長得未免太好了。

    傅元寶教導(dǎo)的話說出口，想著的卻是完全不同的內(nèi)容。他右手有些癢，在扶手上稍無聲敲了敲。他想伸手去摸一摸那稀罕的酒窩。

    桑曉曉根本不知道，取下鏈子人模狗樣的傅元寶，這會兒滿腦子都是她臉頰上的酒窩。

    她不想解釋自己的五分，搞得好像在替自己找理由。

    她記得自己的計劃，揚(yáng)起臉：“我今天是來見未婚夫，不是來聽訓(xùn)話的?！?/br>
    桑曉曉半點不客氣：“見面禮呢？你不會完全沒準(zhǔn)備吧？”

    傅元寶頓住。

    他都不知道桑曉曉今天會冒出來，當(dāng)然是沒準(zhǔn)備。

    桑曉曉見傅元寶沒準(zhǔn)備，糟糕的心情稍緩解些，陰陽怪氣起來：“天啊。沒想到真會有人和未婚妻第一次見面，連禮物都不準(zhǔn)備。”

    傅元寶好笑看著桑曉曉開始發(fā)亮的眸子。

    他沒準(zhǔn)備，她竟反而高興。明明成年了，還就和小孩子一樣，表情全寫在臉上。

    傅元寶站起身來，走到桑曉曉面前，半蹲下讓自己和坐著的桑曉曉平視。他習(xí)慣蹲在小奶奶身邊和小奶奶說話，半點不覺得這個動作過火。

    桑曉曉卻被弄懵了。

    傅元寶看著怔住的小姑娘，笑得想笑出聲。他拉過桑曉曉的右手，卸下自己右手上的珠串，一圈一圈繞上小姑娘纖細(xì)的手腕。

    棕紅的木珠子被白皙的皮膚襯著格外漂亮，連里頭夾的那玉環(huán)都比平日好看了幾分。

    傅元寶繞夠了，把桑曉曉的右手放回她腿上：“我十二歲那年，右手手指斷了。小奶奶買了這根手鏈，去寺廟里開了光。現(xiàn)在送給你。”

    他問桑曉曉：“這份見面禮可以嗎？”

    桑曉曉低頭看手鏈，覺得這見面禮太過貴重，重得她不敢接受。

    傅元寶卻在那兒繼續(xù)說著：“禮物收了。作業(yè)帶來了嗎？哪門課考了五分，我?guī)湍阊a(bǔ)?！?/br>
    桑曉曉剛被徹底澆滅的心頭火，這下當(dāng)場復(fù)燃，還比剛才燒得更旺。她需要他補(bǔ)課？

    桑曉曉氣死：“滾啊！”

    第23章 她必定喜歡他

    桑曉曉讓傅元寶滾, 傅元寶不但不滾，還真笑出了聲。

    他這一笑很算火上澆油，對上桑曉曉的黑眸, 能聽得到木柴被燒到迸裂開的響動。

    桑曉曉怒瞪他。他意識到“五分”可能是桑曉曉拿來敷衍他的，沒再說什么, 起身去書架那兒。

    高考剛恢復(fù)那會兒, 大學(xué)很難考上。陽城第一批高考生中只有寥寥幾個中了，陽城底下一個縣出了兩個大學(xué)生都能敲鑼打鼓。那時更多的人只能重新讀一遍高三, 等來年繼續(xù)考。

    人哪有那么多一年復(fù)一年，所以不少人拿了畢業(yè)證就出去找事做，還有不少人想辦法當(dāng)個體戶。

    小奶奶想讓他考大學(xué)，但他沒辦法帶著小奶奶去外地念書。老人家早年干活累壞了身子, 前些年又正好身體不好。他得賺錢，還要照顧人, 當(dāng)然和其他人一樣選擇暫時放棄考好大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