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勁知胳膊支在窗沿，微偏著頭盯著外面某處光亮，沒看她，腦子里忽然就出現(xiàn)之前營銷號上那篇文章：私生活混亂的藝術(shù)家們。

    有點后悔當時覺得它標題黨不屑點進去看，這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應(yīng)該點進去開開眼，隨便跟人接吻估計也就是小試牛刀，想看看到底能“混亂”到什么地步，好讓他配合下一步的時候有所準備。

    孟妍見他半天不說話，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你不喜歡嗎？”

    他還是剛才那個姿勢，手撐著頭，整個人有點郁悶，口舌上又不肯認輸，低笑了聲，儼然一副混球樣兒，“還行，下次輕點兒?！?/br>
    第57章 唇膏

    孟妍目光看著他, 一臉認真，“咬疼你了？”

    許勁知算是見識了什么叫一山更比一山高，想逞那點口舌之快, 他都得逞不來。

    他側(cè)了側(cè)頭, 把車窗又升上去, “沒有?！?/br>
    搞了半天，孟妍直到回家也還是不知道他去師大干什么。

    她洗漱完又翻出貼吧上七年前的熱帖, 那里面有個人說他叫許勁知，是清華的，不是本校。

    學(xué)生年代一個十八/九歲的帥哥再加上學(xué)霸光環(huán)，自然走到哪都會引起熱議。

    于是底下紛紛猜測, 說他可能有朋友在這個學(xué)校, 所以經(jīng)常來找，還有人說他出現(xiàn)在食堂的頻率最高, 疑惑是帥哥吃不慣自己學(xué)校的飯菜嗎。

    她一條條看，三百多樓的回復(fù)，她挨著看完, 也沒有一個準確的現(xiàn)身說法。

    她想尋求一個答案, 想, 又不太想，周邊那么多學(xué)校, 他為什么偏偏去她考上但沒去報道的那所師范。

    她也有私心，她想讓許勁知去找她，好像這樣就可以證明他對她曾有愛意，讓她年少時的付出都得到了回應(yīng)。

    但又不希望他真的去找過她, 要是他真在那所師范里找了她那么久, 她一走了之杳無音信的這八年, 他豈不是太苦了。

    ……

    隔天許勁知回了趟家，楊真說好久沒見過他了，想見他。

    還是從前那個住址，當初楊真和許臣離婚，房子分給了楊真。

    這個房子承載他幼時離開芝麻胡同后，全部的記憶。

    楊真也早就不上班了，在家里養(yǎng)了條狗，閑著沒事就出去遛遛狗，和認識的朋友搓搓麻將。

    她年輕時候控制欲太強，許臣又不著家，她只能把許勁知當成自己唯一的精神支柱，將他牢牢拴在身邊。

    事與愿違，她這么做的結(jié)果是把母女之間的關(guān)系越推越遠，越來越生疏。

    如果她不主動叫他回來，許勁知就像是忘了自己在這兒還有個家，平時不提也不問。

    在他進門之前楊真做了幾樣菜，新學(xué)的，許勁知專門卡著中午飯點兒來，因為來早了也不知道說什么，有飯吃還能不顯得那么尷尬。

    正如他所想的那樣，進門沒幾分鐘就開始洗手吃飯。

    餐桌上除了楊真的拿手菜，還有新的。

    “我聽人說你那工作平時也太忙了吧，要不換個清閑點的?！睏钫姹緛硎窍腙P(guān)心他，這話說出來像是又要去逼他做什么，停頓一瞬，及時改了口，“你喜歡干就接著干，注意身體，要是不想干了也能找個閑差。”

    許勁知剛倒了杯水，喝了兩口才說，“也不是一直那么忙。”

    “那就行?！睏钫孢^了有半分鐘，又接著問，“找對象了嗎，該看著找了?！?/br>
    她倒不是怕自己兒子現(xiàn)在不找過幾年找不到老婆，是這些年他壓根都沒跟哪個異性走近過，她怕他這方面壓抑久了，出問題。

    他實話實說，“在找了?！?/br>
    許勁知吃完飯沒立馬走，待到半下午才走的。

    從楊真這兒離開，在回去路上收到一筆來自藝術(shù)家三千塊錢的轉(zhuǎn)賬，到家門前，門把手上還掛著一個紙袋子，里面同樣是支藝術(shù)家送的潤唇膏。

    許勁知站在門口拿著那支東西看了半天，沒看明白什么意思。

    這唇膏是嫌他影響到她的接吻體驗了？那三千塊錢又是什么，難不成是接吻費。

    許勁知回頭看了眼右邊那戶緊閉的門，沒說什么，把這個紙袋拿進去了。

    這筆轉(zhuǎn)賬直到下午，他也沒收。

    孟妍和宋詩瑤逛街，手里捧了杯奶茶，加了麻薯，還挺甜的。

    她轉(zhuǎn)著吸管，有一下沒一下，“詩瑤，許勁知，他有師大的朋友嗎?！?/br>
    冷不丁問這么一句，宋詩瑤也沒反應(yīng)過來，“不知道，好像沒有吧。”

    孟妍沒繼續(xù)問，又看上手邊某個玩具，“這個玩具看著不錯，買一個拿回去給建國玩?！?/br>
    宋詩瑤后知后覺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她可能是想問什么。

    許勁知找過她，是真的。

    宋詩瑤看著她在那兒挑玩具，也不知道這種過去好幾年的事情該不該告訴她。

    有的真相浮出水面會促成一段佳話，但有的讓人知道了，只會徒增惋惜。

    晚上吃飯去了家川菜館，等點完菜，宋詩瑤拆著碗筷，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你和許勁知，最近有聯(lián)系嗎。”

    她想了下說，“算是有吧?！?/br>
    宋詩瑤藏不住話，彎彎繞繞最是麻煩，拆完筷子擱在碗上，“我就直說了啊，你們倆，有沒有舊情復(fù)燃的可能?！?/br>
    復(fù)燃談不上，舊情從未熄滅。

    她在青年藝術(shù)家展上遠遠看見一個穿黑衣服的男人站在她的畫前，來往人群中他戴著口罩，只露出眉眼。

    那一瞬間她就已經(jīng)不堅定了。

    她沒敢上前，甚至躲遠沒敢讓他看見，如果許勁知沒有忽然搬到她隔壁猝不及防地跟她迎面遇上，在畫展那模糊一眼之后，他們應(yīng)該再無交集。

    那到底是不是許勁知她永遠也無法得到證實。

    更別說他現(xiàn)在步步走近，擺明了在追她。

    她不堅定，以前不堅定，現(xiàn)在也不堅定，關(guān)于放棄他這件事，她從來都沒能做到堅定，孟妍搖搖頭說，“我不知道。”

    感情的事哪有“是”和“不是”兩個答案就能說清楚的，宋詩瑤也沒法感同身受，她和秦遠一直都挺膩歪。

    大學(xué)時候秦遠不跟她一個學(xué)校，但成天往這兒跑，說是感受一下各省高考狀元們的才華熏陶，秦遠追她半年，兩人在一起后從校園里膩歪到現(xiàn)在，偶爾鬧矛盾，也會輪流給對方臺階下。

    宋詩瑤輕嘆了聲，希望孟妍從前“百事不亨”的故事，能有個皆大歡喜的結(jié)局吧。

    ……

    孟妍和宋詩瑤晚上到家，路上還買了兩盒老字號的桃酥，放下東西拿出手機看了眼，想著這么久，那三千塊錢的轉(zhuǎn)賬他應(yīng)該是看見了，一直放著不收大概是許同志視金錢如糞土，不屑于收。

    昨天她才知道孟重陽蹭了他車那次最終他也沒收錢，對比之下顯得她收了許勁知三千畫錢，很不大氣，她就想著把他約稿的畫錢退給他，就當是她身為鄰里街坊的熱情贈送。

    她試探著給他發(fā)了條消息：【三千是畫錢，現(xiàn)在退回。】

    許勁知坐在沙發(fā)上，電視里播著部十多年前的老片子，他單手勾環(huán)開了罐可樂，拿著往后一靠，姿勢懶散。

    周末，沙發(fā)，肥宅水。

    放別人身上挺咸魚的配置，放他身上就不讓人這么覺得。

    這部電影不是他感興趣的題材，許勁知撈起邊上的手機，看見上頭有條消息，他又瞧了眼電視機旁被他扣回去面壁思過的畫，皺眉不解。

    樹：【怎么，要回收？】

    孟妍看著這行字，一時沒理解他的腦回路，【不是，把錢退你，那畫當成是純潔無上革命友誼的贈送?！?/br>
    樹：【東西不是這么送的，你要想送，換成別的?！?/br>
    孟妍頓時不知道該怎么回了，想了想說，【那唇膏你喜歡嗎？我覺得那個牌子清爽，也不黏膩，喜歡的話再多送你幾支。】

    許勁知正在喝可樂，看見這行字輕嗆了聲，就她想的出來。

    唇膏，怎么會有男人喜歡這種東西。

    可能是事先帶入了自己的猜測，現(xiàn)在他看著“再多送你幾支”這句話，越看越覺得她在委婉表達對接吻體驗的不滿，許勁知手點在屏幕上，最后別別扭扭地回了三個字，【不喜歡?！?/br>
    周一早晨，許勁知穿好衣服準備出門，去樓下吃個飯然后上班，門口有個落地鏡，他對著看了兩眼，忽然想到什么，站在鏡子前做了一番復(fù)雜的心理建設(shè)，拿出她送的那支潤唇膏，涂了兩下，帶一點淺淡薄荷味，還可以。

    忽然有人摁了門鈴，他把東西隨手放抽屜里，像是在藏什么見不得人的物件。

    許勁知過去開了門，孟妍站在門口，手里拿了七八個唇膏，自顧自地說，“昨天給你那個是經(jīng)典薄荷的，這個還有其它味道，橘子味，草莓味，藍莓味……”

    她話說一半，抬頭，視線就落在他唇上，上面還帶著一點淺淡光澤，“我昨天送你那個，你用了是不是？”

    他不自在偏過頭去，“沒用?！?/br>
    孟妍之前一直喜歡這個牌子的唇膏，估計他也是開門之前剛用過，但凡他乘個電梯到樓下，那點光澤就完全看不出來了。

    看他這誓死不打算承認的樣子，她忍不住笑，“這個不娘的，誰說男人還不能涂個唇膏了，你在別扭什么。”

    她樂的不行，許勁知看著她笑，忽然覺得有點頭疼。這姑娘像是解鎖了某種神奇密碼，每天樂呵呵以調(diào)戲他為趣，調(diào)戲完了又兩手一攤說概不負責(zé)。

    “沒別扭，正要去吃早飯。”他不著痕跡把話題岔開，“一起？”

    “等我一下?！彼緛硐牖厝グ褨|西放了，往回走了兩步，又轉(zhuǎn)過身，攤開手給他展示那七八個不同味道的唇膏，“真不要？都是昨天新買的?！?/br>
    許勁知視線一掃而過，不為所動，“拿走?！?/br>
    作者有話說：

    第58章 輪廓

    孟妍放了東西, 跟他乘電梯下樓。

    她其實大早上去摁門鈴沒想著他能在家，如果人不在，她就像昨天一樣, 拿個紙袋給他掛門把手上。

    電梯越往下走人越多, 她和他之間的距離也跟著壓縮, 這個點進電梯的都是上班族和早起的學(xué)生，挨得近了, 孟妍又一次聞到他身上那股時隱時現(xiàn)的冷淡檀香。

    到了賣早餐的小店，她進店問了句，“你吃什么。”

    許勁知視線在牌子上掠過一眼，隨口說, “餛飩?！?/br>
    “老板, 兩碗餛飩?！彼戳搜墼S勁知，又默了一瞬才側(cè)頭跟老板說, “一碗要蔥，一碗不要?！?/br>
    從第一次見他把蔥挑出來開始，她無意間就記著了。

    許勁知坐在桌對面, 孟妍看著他這件衣服, 深藍色, 接近于黑，兩邊袖子上帶著白色串標, 她不認識，應(yīng)該是某原創(chuàng)設(shè)計師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