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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陪在他身邊,從東飄到西,又從西飄回來,所以我每天都能看到。 謝濯所行之處,沒有任何人阻攔他,也沒有人任何人與他搭話,只是偶爾有小孩會在他路過之后,在他背后竊竊私語。然后,小孩們就會被自家大人帶回去。 小謝濯是會回頭去看那些人的。 特屬于小孩的大眼睛,會望著那些躲避他的人,可那些人甚至連眼神都不會與他有接觸。 每當這時候,小謝濯便會默默的眨兩下眼睛,然后伸手去抓住某個東西,或許是地上的石頭,或許是旁邊通體雪白的樹干,他會拿石頭敲自己的腳,也會用頭輕輕磕一下樹干。 他似乎想確認一些事情—— 他是真的存在的吧? 他們,是看得見他的吧? 他們是看得見他的。 只是他們又選擇看不見他。 雖然每日都來給他供奉魂力,但所有人對待他,更像是對待一個不得不供奉的神像。 畏懼、戒備,害怕神像背后的力量,會在某個不知道的時候,降罰于自己。 小謝濯卻并不知道為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似乎和別人不一樣,而在這所有人中,唯一有一個人又與別人不同…… 謝濯的母親——謝靈。 族長之命,雪狼族每個成年的族人每天都要給謝濯供奉魂力,包括謝靈。 但魂力難得,邪神殺了與她結有血誓伴侶。并且,謝靈與原有伴侶的孩子渚蓮,自生父被殺那天后,就病了,纏綿病榻,從不離開他的帳篷。 謝靈要用魂力供養(yǎng)渚蓮,還要獻出一份魂力供奉謝濯,她便無法像其他的雪狼族人一樣,可以留一人在家照看生病的孩子,她得外出,不知用什么辦法,尋來魂力,堪堪維持自己的生活。 她恨謝濯…… 所以,她與別人不同。 每當她歸來時,謝濯總會「正好」走到她歸來的地方。 謝靈不會無視謝濯,她會憎惡的看著他,然后快步向渚蓮所在的帳篷走去。 謝濯便會在觸到謝靈的眼神之后愣一愣,然后吃力的邁著腿,跟著謝靈的步伐,追上去。 直到快到渚蓮的帳篷時,謝靈會停下腳步,回頭瞪向謝濯。 “滾,這不是你配來的地方。” 然后謝濯便會停下腳步,看著謝靈走進去。 他會在帳篷外站很久,一言不發(f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到一定時間后,他會自己乖巧的離開。 然后走到誰也不會去的那片冰湖上。 他看著冰湖上他的倒影,會小聲的說:“今天,她又看見我了。” 我看著小謝濯,心底心緒總是翻覆,難以平靜:“我一直都看著你的。”我在心里默念。 空中,開始絮絮落下雪花。 小謝濯沒有抬頭,他還是看著腳下的冰:“我是能被看見的。” “你當然是能被看見的。你不是一個人,你一直都在被注視著?!?/br> 我多想回答他,多希望他能聽見。 適時,雪花不停的從我的靈魄中穿過,我倏爾心生一個念頭。 我飄上空中,在無數的雪花之中穿梭、尋找,我隨著風,撞擊了數百朵雪花…… 終于! 我的靈魄觸到了一片雪花,不再是那空空蕩蕩的回應,我感受到了雪的冰涼,我的靈魄終于成功的撞入了一片雪花之中! 我以雪花為載體,從空中而下。 太久沒有實際的存在感,我有些無法掌控自己。 但或許,冰雪本就該隨風而來,自由無羈。 我只能聽從緣分的安排,任由無形的力量帶著我,飄搖著擦到小謝濯的頭頂,又搖晃著,從他眼前滑過,然后在他胸前落下。 他的目光似乎落到了我「身上」,我用盡全力,讓雪花在空中晃了一下,一個與尋常不同的弧度。 我不知道他看沒看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留意,我只想用此時此刻自己所有的力量告訴他—— 謝濯,我在。 似有上天垂憐,他好像聽到了我的聲音。 他抬起手…… 我落到了他的掌心。 小小的掌心,卻比我溫熱許多。 冰雪開始在他掌心融化。 我在逐漸消融的雪花里,注視著謝濯的眼睛。 他黑色的眼瞳清澈,還未摻入之后的深沉與幽晦。 他眨著眼,看著我在他掌心消融。 我多想告訴他,我有看見你的,謝濯??傆幸惶?,你會遇到一個人,滿心滿眼都是你。 她會變,但她也會回來。 但我什么都說不出來,直到雪花徹底消融,我靈魄飛了出來。 小謝濯還盯著自己的掌心,雪花徹底融化后的水窩在他小小的掌心,他看著掌心的水滴很久,小小的腦袋里,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片刻之后,他站起了身,卻小心翼翼的將掌心里的水滴握住,然后揣進了兜里。 水滴在兜里,肯定很快就被衣服吸走了……我想著,卻聽到了小謝濯嘴里念叨了起來:“小雪花,飄啊飄?!?/br> 他往回走去,“小雪花,飄啊飄……” 他看起來,似乎比來時要開心了一些。 可能,接住一朵奇怪的雪花,已經足夠讓一個小孩開心起來。 所以,就算我那么復雜的心意沒有傳達到,此時此刻的我,也覺得知足了許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