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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案本 第397節(jié)

    “哥哥,不疼了……”粉色沉入了幽潭。

    “小謝,我知道你不會屈服的?!卑咨矚w入他的心底。

    “哥?!?/br>
    他們不見了,但他們的容顏都轉(zhuǎn)進了他的心里。他最后聽到了賀予輕輕的呼喚,很溫柔。

    那一瞬間,血潸然落下他已不再年輕的面龐。

    謝清呈好像看到賀予從窗邊回過頭來,對他說:

    “你看,無盡夏,花開了……”

    那是只有你能看到的。

    花開。

    第245章 準備移植

    黑暗。

    眼前是永無止境的黑暗。

    謝清呈的雙目空了,挖去了他的雙眼的安東尼喘息著,逃也似的離開了這間囚房。安東尼連他的傷口都不敢處理,過了十多分鐘,才有盧玉珠克隆人進來,替他清創(chuàng),緩慢地、一圈一圈地繞上雪白的繃帶。

    素白纏繞,額發(fā)垂落,嫣紅緩緩浸出。

    痛是自然的,然而謝清呈這一生遭受了無數(shù)苦難,挖目之痛,對他而言已經(jīng)不算什么了。

    曼德拉的人對他放了些心,瞎目斷爪的蒼龍又能做些什么呢?

    終不過是俎上魚rou罷了。

    盧玉珠克隆人來了又走了,囚室內(nèi)變得更寂靜,時間的流速變得更難以捉摸。他現(xiàn)在連天色也看不到了。

    有一瞬間,謝清呈覺得自己好像成了一個零件在不斷往下掉落的機器,之所以還在運轉(zhuǎn),只是想要趕在徹底報廢之前,把自己手上的事情做完。畢竟那之后就將是永夜,萬星熄滅,他也將陷入人生的沉眠。

    他沒有替自己悲傷的空隙。

    謝清呈抬手碰了碰自己的眼瞼,他現(xiàn)在徹底盲了——但是,不要緊的。

    曼德拉到現(xiàn)在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他真正攜帶的武器,而他們已經(jīng)因他的失明而放松了戒備。

    他冷靜得就像一個瘋子。

    事實上,他也就是個瘋子。

    這二十年來,為了讓自己冷靜,他學會了無喜無悲,習慣了不驚不怒,他做什么都在一個讓自己不失控的框架內(nèi),然后把自己活成了一個私人感情極其匱乏的男人。

    然而冷靜到他這種地步,又何嘗不是另一種痼疾?

    他失去了父母、恩師、兄弟、妻子、夢想、健康……這些苦難雖然都沒有將他擊潰,可他已經(jīng)在這日復一日地折磨中,與痛苦生為一體了。他好像自父母和老秦過世后,就再也沒有一天真真正正地感受過快樂,沒有一天實實在在地有過放松。

    后來生命里那為數(shù)不多的鮮活,那雪泥鴻爪般的波瀾,似乎都是賀予給的。

    他看到的最后的光明,色彩,與所有人做的告別,也都是借著那一束無盡花開。

    是賀予讓他發(fā)現(xiàn)自己心底還有那么多柔軟的東西,藏著那么多不曾離開他的人……

    賀予在不斷地往他冰凍三尺的心里丟石子,固執(zhí)而激烈地要砸開一個窟窿,然后往他內(nèi)心深處鉆。

    那個青年在他心里重新燃起了火。

    他失去了雙眼,卻也比任何時候都看得清他心里的那些人,那些光芒萬丈。

    因為有著那些光和熱的存在,他就能瞧得見眼前的路。

    他知道該怎么把這局棋走下去。

    他不是一個人,始終都不是。

    .

    ——

    “藥呢?藥!!再給我藥??!”

    守護重重的曼德拉主樓地下室內(nèi),穿紅色高跟鞋的小男孩正癱倒在椅子上尖叫著。

    安東尼匆匆趕來。

    他的臉色仍然十分蒼白,挖走謝清呈的眼睛這件事,給予了他莫大的刺激,他內(nèi)心的某一處好像被這種殘忍的刺激給填滿了,但又有一處永遠地塌陷了下去。

    他收拾了自己的情緒,迅速響應段璀珍的呼叫,和其他幾個研究員一起,手腳麻利地給“他”插上管子,推入藥劑。小男孩尸青色的臉慢慢地恢復正常,段璀珍猛烈地吞著口水,喘了幾口粗氣,閉上眼睛,胸口劇烈震顫著。

    “太婆,好些了嗎?”安東尼問。

    段璀珍擺了擺手,并沒說話。

    安東尼就往后退了一些,站在她身后侍立著,同時,他打量著這間地下室——

    這里比十幾個小時前更擁擠了,作為曼德拉堡壘最深最安全的一間實驗室,它擔負著守護核心力量的重任。為了防止發(fā)生意外,段聞現(xiàn)在已經(jīng)命令手下把那些最重要的東西都移到了這個地下室內(nèi)。

    于是放眼望去,這個足有兩個足球場那么大的地xue內(nèi),陳列著曼德拉組織這幾十年來堆積的罪惡倒影——

    十余臺工業(yè)水塔似的裝置,每一臺都有三人高,里面裝滿了成噸的rn-13、聽話水、服從者2號,以及其他曼德拉組織的禁藥。這是違禁藥的根巢,所有的主反裝置和島上最大的藥物儲存點都在這里了。此時此刻,這些運轉(zhuǎn)了幾十年的罪惡源泉,依然在滾滾不熄地翻沸著,進行著反應循環(huán)。

    除了這些藥物之外,地下室內(nèi)還搬入了大量的復雜機械,那些是讓段璀珍進行元宇宙試驗的裝置。她最近越來越瘋狂地沉迷于將意識與rou體剝離,沉迷于把活物的意識通過這些機器,轉(zhuǎn)移到其他活物腦內(nèi)。

    與這些反人類的實驗裝置一同搬到這間地室的,還有幾具對段璀珍而言很重要的尸體。大部分是她已經(jīng)做了一半的生物實驗,正在觀察反應。

    其中有一具比較特殊,已經(jīng)化凍了,此時此刻,她被精心保存在恒溫恒濕的生物倉內(nèi),面頰上甚至還有淡淡的血色。那就是賀予的親生母親薇薇安。

    這是這座島上,段璀珍看得最珍貴的一件稀世珍奇。如今堅壁清野,她自然要隨身把薇薇安帶著。

    “倒點水給我,這破身體……真是一時半會兒也撐不下去了?!倍舞浯⒌馈?/br>
    安東尼立刻給她遞水,邊遞邊說:“太婆,這具男孩身體在您移植時,就有了一定的腐壞,所以使用時間才會不長?!?/br>
    段璀珍沒吭聲,還在平復著急促的呼吸,那只微有些發(fā)青的小手緊攥著玻璃杯,最后啪地把它砸在了桌上。

    “……我當然知道它撐不了多久?!倍舞湟е蟛垩?,抬起一雙孩童的眼,但兒童的眼睛只讓她瞳中的光變得愈發(fā)恐怖,“我當時不是在等著你給我找初皇數(shù)據(jù)回來嗎?結(jié)果那數(shù)據(jù)就是你哥!你卻無功而返!廢物!”

    病痛使她易怒,她把桌子拍的震天響。

    安東尼低著頭,臉色微微地泛著白。

    段璀珍當然知道自己對安東尼的指責是全然無意義的,保護著謝清呈的那些人,人心太過堅定,連她都刺不到真相,又何況是安東?

    但她就是忍不住發(fā)了火。

    太痛了……這具破身體……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連站都站不起來了,她只想趕緊擺脫這rou身。

    “你還沒確定他百分之百就是初皇嗎?!”

    “還沒,但是各項測評也都在抓緊做了,很快就都能出結(jié)果?!卑矕|尼對她道,“……只是初皇的身體狀況也很差。哪怕他真的是初皇,您剛移植進去的時候,也不會太舒服?!?/br>
    “再不舒服能不舒服過這具?!”段璀珍因為忍得太辛苦,臉頰的肌rou都鼓了起來,“而且初皇的適應性很好,我先進去,然后再做器官移植手術(shù),以他的身體……根本就不會出現(xiàn)任何排異反應!我可以殺最年輕最健康的人,把那些健康的臟器都換到初皇身上去!如果再壞,我就再換,無非殺幾個人而已……反正他的身體什么都能適應!這樣一來,一切就都完美了……”

    她說著,臉又皺了一下:“不,也不算太完美,唯一的缺陷是他是個男人……我討厭男人……都是一群愚蠢的東西,進化不全的產(chǎn)物,惡心!連小孩都不例外……”

    安東尼一個大男人就站在旁邊,她也根本無所謂。

    她是曼德拉之母,是整座島的力量運轉(zhuǎn)之源,她知道他們誰都不敢動她。

    安東尼欠了欠身子道:“我想,初皇的身體對您而言也只是暫時的,等您徹底建立了曼德拉宇宙,完成了意識的自由分離和上傳,很多問題就迎刃而解了,您就可以用薇薇安的身體活著。她可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性,就像您年輕時的照片里那樣。”

    “……你說得對?!倍舞浒涯抗馔断蛄松飩}里的薇薇安,那眼神就像一只蜘蛛看著落入了網(wǎng)中的蝶,“你說得對……”

    段璀珍貪婪地垂涎著這具軀體。

    很完美。

    漂亮。

    穿著紅裙的時候,和自己年輕時一樣優(yōu)雅。

    段璀珍好像從這具身體上瞧見了自己時光溯回的青蔥歲月,那真是再好不過的光陰啊……

    青春是怎么也過不夠的。

    她厭惡死亡和衰老。

    “我會盡快為您安排移植手術(shù)的?!卑矕|尼說,“我已經(jīng)拿了謝清呈的眼睛來做樣本分析,數(shù)值出來的很快。至于他的雙眼……等您成功移植,我們也完全可以再想辦法。他那雙眼睛本來也就快瞎了,換體之后原本也是要摘了再換新的。現(xiàn)在能被用來做實驗,也不算太浪費。”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太婆的表情。

    雖然道理是這樣沒錯,但摘謝清呈的眼睛是他的一時控制不住做下的事。

    他太恨了,他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拿著血蠱向太婆邀功,可謝清呈直接祭上了初皇,他做的血蠱最后便只能淪為和謝清呈談判的籌碼。

    不過好在太婆并沒有在意他挖眼這件事,壞了的東西早換晚換都一樣。她只在意什么時候能動手術(shù)。

    “到底還要多久。”

    安東尼悄悄松了口氣,看了一下表:“就這幾個小時了。換上他的身體之后,您就沒有什么后顧之憂,可以好好地面對那些破夢者,一切問題就都可以解決?!?/br>
    “行。那你去盯著,要越快越好。”段璀珍語氣凌厲道,“遲則生變。”

    安東尼又欠了欠身子:“是。”

    然而就在他剛剛直起身,準備告辭去實驗室看樣本的時候,外面忽然滴滴地連續(xù)打開了三道防御門。

    安東尼一僵——竟然是賀予!

    盡管知道賀予現(xiàn)在不會再關(guān)心任何有關(guān)謝清呈的事情,但自己剛剛生生挖出了謝清呈的雙眼,這樣面對面地撞上賀予,他仍會本能地心虛。

    賀予大步走了進來。

    他的眼神很麻木,手上沾血,臉頰上也有點點血漬,心口處的裝置則在一下一下地閃著光。他現(xiàn)在和島上的任何一個改造人都沒有區(qū)別了,也和盧玉珠克隆人沒有區(qū)別。

    他沒有了自我思想,有的只是控制著他的曼德拉的觀念,他是一個絕對的服從者。

    “怎么了?!倍舞鋸乃樕峡床怀銮榫w,但見他身上籠著一股子殺伐之氣,還帶著血,心中頓時生出一絲不安,“發(fā)生了什么?”

    賀予屈單膝躬身,垂下睫毛,用沒有任何波瀾起伏的聲音道:“太婆,段總命我前來通知您,移植必須盡快提前了?!?/br>
    “為什么?”段璀珍睜大眼睛。

    “激速寒光解除,那些被冷凍的士兵都恢復了正常,現(xiàn)在破夢者總部雖然沒有進攻,但剛剛出現(xiàn)了意外,那兩千名被關(guān)押在地牢的軍人用了自己的辦法突破了囚牢,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開始從我們的內(nèi)部開始攻打,目標是將您斬殺?!?/br>
    賀予說著,抬頭用一雙冷靜的眼眸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