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同圖窮匕見，這句話一出，弦上之箭便陡然破空，打碎了緊繃氣氛。

    幾件事幾乎是同時發(fā)生——

    李蕓身后的吉普咆哮發(fā)動，載著陳慢直向黑暗森林方向奔去。

    謝清呈忽然搶上前去，要將車子攔下，并厲聲對賀予道：“動手！！”

    下一秒，賀予忽然抬起猶沾鮮血的手，朝李蕓方向狠狠一點，以血蠱之力下令：“你跪下！”

    驚變只在轉(zhuǎn)瞬間。

    李蕓睜大眼睛，一個踉蹌往前傾倒，賀予又向那踩著油門朝著密林狼奔豕突而去的司機喝道：“停車！快停車?。　?/br>
    這一次，不知是不是距離太遠的原因，吉普司機沒有受到血蠱的影響，依舊沖破了謝清呈和賀予的阻攔，載著神志昏沉的陳慢疾馳而去。謝清呈臉色微變，待要去追，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聲幽幽的——

    “游戲玩到這里，也該差不多了。”

    謝清呈驀地回頭，竟看見李蕓唇角慢慢綻開一抹薄冷的笑，然后淡漠地抬起眼來，從地上起身，拍去塵土，他并沒有受到血蠱的影響！！

    李蕓嘴唇啟合，朝賀予和謝清呈冷道：“不好意思，被控制的樣子，是我逗你們的。好久沒和后輩們這么玩過了。”

    “……”

    “很遺憾吧。血蠱對我而言沒有任何作用?！?/br>
    賀予：“……你身上有澈心戒？！”

    “澈心戒？”李蕓輕笑道，“不。我不需要那種東西。順便說一句——”

    他一眼瞥過謝清呈將手背在身后的動作：“不要再對我耍任何的花樣，因為你們的血液里，已流淌著最新一代的聽話水成分。你們對我下令無用，我的命令卻能對你們奏效?！?/br>
    賀予不相信，鐵青著臉道：“不可能……！什么時候……”

    他和謝清呈飲食都很注意，尤其是決戰(zhàn)之前，賀予可以確認自己從未吃過什么有被下毒嫌疑的東西。

    “哦？你不信么？”

    李蕓微微一笑，那笑容里隱約還有當(dāng)年瑰艷慵懶的樣子，此時此刻，他仿佛又是那個囚室內(nèi)像蛇一般幾乎要讓毒販窒息而死的年輕貌美的實習(xí)生了。他的笑容殘酷，危險，如同他家鄉(xiāng)漫山遍野的罌粟花骨。

    這男人并不解釋，他只是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沒有說謊：“那么，我們不如來試試看?！?/br>
    話銜口中，驀地一轉(zhuǎn)——

    “睡吧?！?/br>
    兩個字斬釘截鐵，命令落下。謝清呈和賀予竟突覺腦中泛起一陣極為強烈的眩暈感，那感覺太恐怖了，就像有大量的麻藥在體內(nèi)擴散，奪取意識只需轉(zhuǎn)瞬！

    在徹底喪失意識之前，他們聽到李蕓幽幽道出一段意味不明的話——

    “謝清呈，你沒有拋下他的選擇令我很是欣賞。只是很可惜，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不得不與你們?yōu)閿场?，這恐怕便是你們兩人之間的，最后一次見面了?！?/br>
    ……

    最后一次見面？

    什么意思……怎么會中了聽話水的毒……明明已經(jīng)很注意了，怎么會……

    “不要……不行……別是最后一次見面……”忽然一句呢喃飄入謝清呈耳中，像漣漪一樣在他心里緩緩擴散。

    謝清呈的意識已經(jīng)十分模糊了，但他仍是回過頭，看向發(fā)出這聲呢喃的青年。

    是同樣快支撐不住了的賀予。

    賀予意識已經(jīng)模糊了，眼眸也顯得非常渙散，但那孤獨的小龍還是執(zhí)意用了最后一點力氣上前，想要拉住謝清呈的手：“別是最后一次見面，你才剛肯抱抱我的……哥哥……”

    可是眼前越來越沉，猶如蝴蝶入蛛網(wǎng)，根本無法再掙脫。

    謝清呈看到他的另一只手從口袋里拿了一樣什么東西，向自己伸過來，好像要努力用僅剩的力量遞給自己，青年小聲地：“哥，對不起，我又連累你……我……”

    他沒有說完。

    亦或者謝清呈沒有聽完，就像手術(shù)開始前吸入麻藥一樣，到了某個節(jié)點，人的意識瞬間就消失了。

    謝清呈只記得賀予最后近乎于傷心的神色，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眼前徹底地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237章 成為了傀儡

    段聞?wù)驹诼吕髽堑呐_階前。

    此時天色已經(jīng)完全擦黑了，遠處的炮火光亮像是煙花，不停地綻放著。

    對于破夢者的進攻，段聞并沒有什么惶恐，相反的，他的神態(tài)顯得非常放松，不知是因為成竹在胸，還是因為他這個人本身就習(xí)慣了處變不驚。

    他點了一支煙，一邊看著手機上的實時監(jiān)控畫面，一邊時不時往黑暗的深處望。

    他好像在期待著什么。

    “隆隆——”

    吉普車引擎的噪音拱破暗夜，綴著車頭兩點橙色的大燈燈光，從一片昏幽中向他駛來。段聞?chuàng)哿藫蹮熁?，關(guān)掉了手機，站直了身子。

    他等的就是他們。

    “你要的兩個人，我都帶回來了?！崩钍|下了車，微一側(cè)過頭，好讓段聞看清車內(nèi)昏迷不醒的謝清呈和賀予二人，“跟你猜的一樣，謝清呈沒有愿意上陳慢那輛車，他掙脫了血蠱之后，就決定留了下來?！?/br>
    段聞瞥了一眼車內(nèi)，就把目光轉(zhuǎn)到了李蕓身上：“沒受傷？”

    “沒受傷?！崩钍|亮了一下手上的藥物激活控制裝置，“因為你之前給他們下的這個藥，他們甚至來不及和我動手。”

    段聞點了點頭，目光在一身制服筆挺的男人身上徘徊著：“和我一起合作的感覺怎么樣？”

    李蕓頓了一下，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他像是自動忽略了這個問題似的，對段聞道：“對了，我直接讓另一輛吉普把陳衍送到前線了，司機在暗處盯著，剛剛發(fā)來了反饋，說是破夢者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把他帶回去了。我們還要繼續(xù)盯著他嗎?！?/br>
    “用不著?！倍温劦模拔覜]那么關(guān)心他的死活，順手一救罷了?！?/br>
    他說著，偏了下頭，對這輛吉普車上的司機道：“車開進地下室，電梯處有人接應(yīng)，把賀總帶去最高實驗室，至于謝教授……關(guān)到地牢最安全的房間。去吧。”

    命令是下給司機的，可段聞的目光卻始終都集中在李蕓身上。

    那司機應(yīng)了，立刻便照著段聞的吩咐做了起來。

    李蕓的視線追著那個司機的背影：“這人真奇怪。”

    段聞靠近了他一步：“哦？哪里奇怪了？”

    “說什么就聽什么，好像沒有自己的想法一樣，另一輛送陳慢回去的車上的司機也這樣。”李蕓微微皺起眉頭，“怪?！?/br>
    段聞笑了一下，抬起戴著黑色皮質(zhì)手套的手，將李蕓的臉掰轉(zhuǎn)過來。

    “看著我?！?/br>
    “……”

    “李警官。”段聞輕聲道，“二十年后的今天，你終于愿意跟著我做事了，感覺怪嗎？”

    李蕓看了他一眼：“我們不是一直是同伴嗎?！?/br>
    皮質(zhì)手套襯著那張比正常人蒼白了許多的臉，段聞屈起手指摩挲過他的下頜，眼睛里沉甸甸的都是暗色。

    “確實。”段聞最后開了口，輕聲道，但不知為何，目光里的顏色更暗了。

    “我們確實一直都并肩而行，目的相通?！?/br>
    “……嗯?！?/br>
    “你去休息吧?！倍温労鋈贿@樣說道，他把手垂了下來，給李蕓讓出了路，“辛苦了半天了。破夢者的事不用擔(dān)心，他們沒法這么快打過來，何況我們還有血蠱。”

    李蕓應(yīng)了，往前走，拾級走上長長的臺階，往大樓的正大門走去。

    夜晚的風(fēng)吹動他的警服和他的黑衣，黑衣與警服交錯而過。

    在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李蕓的腳步忽然停住了。

    他在燈火闌珊之中，回頭看向仍然插著風(fēng)衣口袋，站在暗夜中的那個黑衣男人的背影。

    “等一下。”

    段聞沒有回頭，望著遠處此起彼伏的火光與硝煙：“怎么了?！?/br>
    “我今天上午做了什么？就是你讓我去找這幾個年輕人之前？”李蕓說，“我怎么不記得了?！?/br>
    不惑之年的男人慢慢回頭，神情平靜地看著白色臺階上的警官。

    “你太累了，睡了一覺?！?/br>
    “我覺得……我好像做了很長的一場夢?！?/br>
    段聞的目光深不見底：“現(xiàn)在醒來就好了，夢的事情，又何必那么當(dāng)真呢?！?/br>
    “……”

    李蕓想了想，他好像覺得不對，但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好像很多東西都沒有辦法連貫地思考了，一想腦子就被鉆裂似的疼。

    “去休息吧?！倍温?wù)f，“你的任務(wù)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李警官?！?/br>
    .

    半個小時后，段聞來到了最高實驗室c區(qū)。

    最高實驗室雖然叫“最高”，但它建的位置卻是在地底，這是最安全的地方。

    賀予已經(jīng)被先他一步送了進來，仍穿著曼德拉軍服，卻被綁縛在一張實驗電椅上，渾身纏滿皮扣束繩，下半張清秀的臉龐上被緊緊戴了個黑色的防咬罩。慘白色的無影燈照射下，他雙目緊閉，昏迷未醒，一張臉龐就像冰面一樣。

    安東尼和一群科研員站在他旁邊，正在調(diào)試一個類似于心臟起搏器的裝置，見段聞進來了，他們停下手上的工作。

    “段總。”

    “段總好?！?/br>
    段聞點了下頭，對其他科研員道：“你們先出去吧。”

    雖然其他科研員也都是精英，但安東尼不愧和謝清呈是堂兄弟，他的天賦極高，安教授的名頭從來也不是虛的，再加上段璀珍很欣賞他的能力和毒辣的性格，他得了太婆的真?zhèn)?，技術(shù)確實是島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段聞在這種情況下，一般只與他一人交流。

    “怎么樣了，二十四個小時內(nèi)能投入使用嗎?！?/br>
    安東尼道：“應(yīng)該沒有問題。”

    “要保證絕對沒有問題。”段聞?wù)f，“卓婭的激速寒光已經(jīng)被摧毀了，以目前破夢者的進攻速度來看，三十個小時后可以來到這里。我們需要用血蠱做出新的大規(guī)模攻擊性生化武器。”

    安東尼忽然笑道：“段總，這您就不該催我了。卓婭的控制室本來可以被保留下來的，只是您今早放棄了盯它，反而要來全程盯著我給李蕓做那臺手術(shù)。您就這么不放心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