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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案本 第368節(jié)

    賀予見他一談工作就忘了身體,實有些無奈:“你先把湯喝了,好嗎?!?/br>
    謝清呈不以為意:“那個卓婭……”

    “你喝完我就仔細和你講一講卓婭的背景,不然我就不講了?!?/br>
    “……”

    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謝清呈只得飲了一碗湯。

    “豬肺也要吃?!?/br>
    “差不多行了?!敝x清呈說,“我絕不可能吃這種東西?!?/br>
    說完抬起眼來,十指交疊:“你講吧?!?/br>
    “……”賀予見他當真不肯,也不能硬灌,只得嘆了口氣,想了想,道:“你在激速寒光的控制室內(nèi)見過她女兒了吧,就是那個投影出來的女孩?!?/br>
    謝清呈回憶起了主控室內(nèi)那個金頭發(fā)抱著玩偶的小姑娘,現(xiàn)在一想,那個小孩子的眉眼確實和卓婭十分相似。

    他點了點頭。

    “島上的科學家彼此不問過往,卓婭究竟為什么孤身一人,她有沒有過丈夫,這些我們都不知道。但她有一次無意中提起過她的孩子是被害死的……她以前在某個私人實驗室工作過,大概是她信賴的人背叛了她。卓婭后來變得非常殘忍且自私,她是個徹頭徹尾的惡人,不過她作惡的目的比島上其他人都要簡單,她做的每一個試驗,發(fā)明的每一樣東西,都是為了復活她的孩子?!?/br>
    賀予說到這里,還舉了個例子:“其實暴殺就是一個典型,那是卓婭在嘗試怎么樣把一個人的意識植入另一個人腦內(nèi)時制造的?!?/br>
    “激速寒光控制室的那個女孩也是卓婭的實驗?”

    “也是?!辟R予道,“她是元宇宙再生人的雛形,你見過她,知道她是怎樣的栩栩如生,她就像鄧麗君復活影像中的人一樣,會來回走動,唱歌,或者說話。但這些都不是程序設定的,而是卓婭利用她保存的一部分她女兒的大腦殘片締生出的思想。你可以看到她的想法很簡單,就那么幾個重復動作,不過她確實給卓婭帶來了很大希望?!?/br>
    “……”

    “卓婭對組織提出的要求,就是等曼德拉元宇宙建立后,他們要給她女兒一具實體,讓她回到她身邊,然后她們母女倆就要告老還鄉(xiāng)了,她再也不做科研員了。太婆答應了她?!?/br>
    謝清呈:“與虎謀皮,真能說話算話嗎?!?/br>
    因為賀予做飯時故意把油煙機打到了最大檔,到現(xiàn)在還沒關掉,而他們倆坐的近,說話聲音又輕,所以段聞從監(jiān)控中并不能識別出他們在講什么。

    賀予道:“他們也沒有更多選擇,只能相信她?!?/br>
    謝清呈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地皺起了眉:“島上這些科學家,為什么從沒有一個人試過對段璀珍取而代之……?他們都心甘情愿地替她效力嗎?!?/br>
    “段聞對段璀珍的保護一直都做的很好,通常只有高階能見到她。最近她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就連高階也輕易不見了?!辟R予道,“而且我一直覺得那些高階之中,有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是那個秘密讓他們始終愿意將段璀珍作為他們的首領,無有二心。只是他們對我至今隱瞞。另外,我還有一種感覺,破夢者的指揮官好像也在查那個秘密究竟是什么?!?/br>
    “那他查出來了嗎?!?/br>
    賀予搖了搖頭,表示他也不知情。

    然后他把湯勺擱下了,起身說:“不說這些了,鍋里還燉著東西,我給你端來?!?/br>
    最后一道竟然是川貝雪梨膏。

    燉到軟糯的梨子里面放了磨碎的川貝,蓋子揭開來,碗盞里是澄澈的甜湯。

    謝清呈抬眼,對上了賀予的視線。

    “我燉了好久的。”賀予說,“你快趁熱喝吧?!?/br>
    頓了頓,繼續(xù)道:

    “不要再和三年前一樣,把這些都浪費了?!?/br>
    三年前謝清呈與賀予分手,那時候廚房里就燉著一盅川貝雪梨湯,謝清呈沒有喝,穿上衣服就走了。

    謝清呈低了眼睫,看著碗中的梨湯,那種不確定的感覺又在心里如輕煙四散。他在輕煙后看著賀予的面龐,只覺得如霧里觀花,他微微側(cè)著頭思索著,卻不確定這份梨膏里,是不是還是多少帶著一點點殘存的,屬于當年的癡心溫柔。

    晚上睡覺前,賀予把手伸出被子,熄滅了床頭的燈。當他把手再次收回來的時候,他的掌心里多了一樣東西。

    這一切他做的很自然,段聞通過監(jiān)控只會認為他們準備睡了,賀予去關了燈而已。

    賀予把掌心里的東西遞給了謝清呈。

    那是一道非常不起眼的皮質(zhì)手鏈,裝飾很簡練,賀予徑直扣住謝清呈的手指,把那手鏈不容反抗地套在了謝清呈的腕上。

    “什么?”

    “風伯手環(huán)。”他貼近他的耳側(cè),低聲道,“我下午剛剛買了材料,做的改裝,不會被段聞的設備監(jiān)測到,如果有什么狀況……就像你前幾天發(fā)燒那種事……你就隨時可以我或者和組織聯(lián)絡?!?/br>
    “你戴著它,我放心些?!?/br>
    賀予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緊緊扣著謝清呈的手。

    那一瞬間,他相信謝清呈也想到了幾年前他們之間曾經(jīng)發(fā)生的一件事——

    在賀予一次發(fā)病之后,謝清呈把一枚特制的情緒監(jiān)測環(huán)送給了賀予,那枚手環(huán)賀予后來一直貼身保存著,直到海難之中,他墜入汪洋,手環(huán)也隨之沉入了海里。

    “別弄丟了?!?/br>
    “……”謝清呈摩挲著那枚手環(huán)。

    “你想試試嗎?我已經(jīng)調(diào)好頻道了?!?/br>
    手環(huán)有個皮扣,那個就是隱藏式耳麥。

    謝清呈把耳麥調(diào)整,置入耳內(nèi),里面果然傳來了滴滴的信號接收聲。機械音道:“風伯系統(tǒng)啟動,歡迎您的使用?!?/br>
    謝清呈用極低的分貝下了命令:“接總部。”

    “收到。正在連通總部……”

    過了幾秒,風伯果然再次接通了滬州指揮部,謝清呈聽到了這些天來他一直不曾聽到的總指揮的聲音:“謝清呈?”

    謝清呈忍不住先和賀予對望了一眼,然后應了指揮官。

    指揮官很意外,兩人聊了幾句后,指揮官道:“賀予已經(jīng)把事情和我們說了,你一切謹慎為上,不要冒險,保存好體力,激速寒光的數(shù)值我們已經(jīng)完成了破譯,馬上就能設計出應對措施了,在這之前,你一定要和賀予穩(wěn)住場面,不能被曼德拉發(fā)現(xiàn)異狀,明白嗎?”

    謝清呈:“……明白?!?/br>
    他的心情有些復雜,他想到賀予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告訴他們,曼德拉島沒有那么超現(xiàn)實,但就因為賀予是個精神病人,他說的真話并不被總部所接受。這一刻謝清呈忽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站在夢境外的人,但他已經(jīng)喚不醒把這些視虛幻為真實的人。

    他從來堅信,真相是非常重要的。

    現(xiàn)在他卻發(fā)現(xiàn),在很多人眼里,真相只是他們自己所相信的東西而已,事實似乎也只能掌握在所謂的“正常人”手里。誰是主流,誰便是絕對的真相,而他們?yōu)榱吮Wo自己想保護的一切,竟然也只能默認了這樣的社會規(guī)則。

    他心里是說不出的感受。

    指揮官還在叮囑:“這一切都很危險,但最后我們總能戰(zhàn)勝……”

    “指揮?!敝x清呈忽然打斷了他。

    總指揮頓了一下:“怎么了?”

    謝清呈:“其實,你應該相信,這座島——”

    “您應該相信這座島上的東西我們都心里有數(shù),您不用擔心。”賀予止住了他的話。

    他用眼神暗示著謝清呈不要再講下去。

    指揮官愣了一下:“現(xiàn)在曼德拉島的時間也不早了,賀予在你身邊嗎?”

    謝清呈還沒有回答,手就被賀予握住了,賀予攥著他的手,在他的掌心里一筆一劃地寫:別說,我沒告訴他全部。

    畢竟和同事臥底臥到天天要睡一張床,還要假戲真做,真的翻云覆雨,這并不是什么太值得炫耀的事情,他們也實在不想和總部匯報這種細節(jié)。

    謝清呈于是敷衍著回了指揮官幾句,就結(jié)束了通話。

    “為什么不讓我佐證你的想法。”

    “他們會把你也當瘋子。”賀予說,“或者認為你被我洗腦了?!?/br>
    “……”

    “你沒有辦法說服一只狗相信世界是彩色的。當然我沒有說指揮官是狗的意思。但我覺得沒有必要一定要令他們相信這一切。三年前曼德拉的武器還沒有這么先進,但現(xiàn)在,人類并不比機器人來得安全,島上的那些被洗腦cao控的人類,他們身上有各種各樣的裝備,還有自爆裝置,同樣也很危險。我們最終的目的是擊毀這座島,到了這一步,誰的認知是正確的,誰是錯誤的,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

    賀予頓了頓,眼里好像有了些深淵中的微光:

    “我想等他們?nèi)柯渚W(wǎng)的時候,破夢者會知道,我從來沒有欺騙過他們?!?/br>
    公事已了,就剩私事了。

    賀予在一陣寂靜后問:“你今天有沒有吐過?”

    謝清呈還在思考剛才和破夢者的溝通,過了一會兒才心不在焉地說了句:“沒什么,就一次?!?/br>
    “哦……”賀予若有所思的,過了一會兒,他靠過去對謝清呈說,“那個,我今天其實還買了些東西回來。”

    “什么?”謝清呈仍有些神游天外。

    賀予猶豫著:“就是我在想,我們做戲的時候,要不還是做個安全措施吧……”

    “嗯……”謝清呈依舊沒收心,過了片刻,才回過神來,“什么?”

    賀予面露尷尬之色:“萬一你那個……我是說萬一……有這個概率的話……以現(xiàn)在這個情況,我想可能還是這樣會好一點……”

    謝清呈一時竟說不上是好氣還是好笑。

    可笑是只有在這種時候賀予才會想要做防護措施,可氣的是賀予內(nèi)心深處竟然相信這種匪夷所思的事。

    謝清呈被他弄得萬分無語,心念流轉(zhuǎn)間,爹的性子上來,他忽然抬手捏住賀予的下頜:“你要真這么擔心這種事,那要不然換做我在上面。”

    賀予:“…………”

    謝清呈男子氣概很重,事實上,光看相貌而言,他氣質(zhì)禁欲巍峨,眉目漆黑立挺,五官棱角都要比賀予分明得多,又是個寬肩窄腰大長腿,連手都生的很爺們兒很讓女孩子或零們心動,他處處都是剛毅的,確實沒什么理由屈居人下。

    只是他在這種事上興趣不大,又不喜歡主動,看得比較開,所以從來也沒和賀予爭過什么。

    直到賀予反復覺得他可能有了孩子,謝清呈實在忍無可忍,終于捏著小兔崽子的下頦,靠在枕上略帶陰郁地講出要讓賀予在下面的這種話。

    “要嗎?”謝清呈慵懶的語音里帶著些壓迫感,“反正被子蓋著段聞也看不見?!?/br>
    賀予盯了他幾秒,翻身過去壓住了他,扣住男人修長的手指,按在枕上:“這個不行?!?/br>
    謝清呈本來只是想諷刺他,倒沒真的想這樣做的意思。但他沒想到賀予回的那么斬釘截鐵。

    這讓曾經(jīng)身為人夫的男人微微瞇起了眼睛:“為什么。”

    賀予頓了一下,在低頭吻住他共赴云雨之前,昧著自己心里謝清呈完全只適合在下面的想法,略帶無賴地低聲哄了他一句:“哥,你看起來很厲害,我怕疼?!?/br>
    謝清呈:“………………”

    蠢人才硬爭,聰明的都示弱。必要時馬屁也可隨便拍。

    果然,賀予這樣說,習慣了照顧人的謝清呈竟是一句話都接不上,只能任由著賀予吻下來,卻沒看到賀予在把臉埋到他頸窩處親他側(cè)頸時,眼底露出的一絲陰謀得逞的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