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案本 第2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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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發(fā)現(xiàn),這宗公路爆炸案,和當年意大利黑手黨襲擊大法官fale的手法很像。 蔣麗萍以及隨行警員12人死亡,另有8人重傷,保險箱不翼而飛。 這出驚變對于很多人而言,無疑都是非常巨大的打擊。 蔣麗萍雖然在被抓捕的過程中交代了一些事情,解決了一些謎團,但畢竟時間太短了,很多更重要的內(nèi)容她都還沒有來得及說就命喪了黃泉。巨大的爆炸直接將她揚灰挫骨,幾乎什么都沒能留下。 滬州在事發(fā)后的半個月內(nèi)一直都陷在了綿綿陰雨里,焦頭爛額的警察們情緒因此愈發(fā)低落—— 線人死亡,道路爆炸,證物不翼而飛,更令人哀傷的是那些在爆炸中瞬間消失的生命。 致哀,吊唁,安撫,告別,正名,公開記者會…… 警局的氣氛比天空更為陰沉。 他們盡力搶救著傷員,也搶救著蔣麗萍留下的那些線索——在他們和她非常寶貴的簡短對話中,警方得知了這個犯罪組織的頭目叫做段聞。 但段聞恐怕不是他的真名,而且這人和那些黑手黨老大,緬甸毒梟一樣,都是早就受到了警方懷疑,卻始終無法落實證據(jù)將之拘捕的棘手人物。 抓捕一個黑組織大佬并不是那么容易,憑著幾句證詞,幾個證人,一些間接證據(jù)就能實現(xiàn)的,甚至搞不好還會被反咬一口。尤其這個段聞還不是本國國籍,也不常在境內(nèi)停留。 和當年意大利fale死后,即將取得重大突破的黑手黨抓捕歸審案迅速陷入了無限延期一樣。 這一次公路爆炸之后,大量線索也中斷于那個消失的保險箱。調(diào)查雖有方向,卻也陷到了膠著的泥濘中去了。 大家對此都覺萬分沮喪,令人意外的是,謝清呈倒是反應(yīng)最冷淡的一個。 他非常冷靜,甚至可以說是習(xí)慣了。 對于父母的死因,他等待了十九年,一次一次懷有希望,可希望又一次一次在他面前破裂。 在黎明真正照到身上之前,他不會懷有太大的期待,因此也就沒有什么強烈的失落感。 更何況,他也沒什么時間感到沮喪,在志隆娛樂,蔣麗萍給了他們新rn-13的樣品。有了樣品,他們就可以給謝雪,陳慢和相關(guān)受害人配藥了。 這些人攝入新藥的劑量都不多,經(jīng)過治療都能達到痊愈的效果。謝清呈需盯著解藥的研發(fā),得經(jīng)常去實驗室,幾乎沒有自由時間。 但致哀日那天,他還是抽出了空,去墓地獻花。 向犧牲的警察敬獻了花束后,謝清呈又前往了另一個墓園。那是屬于平民百姓的墓園。 蔣麗萍的墓就落在了那里。 謝清呈是自己一個人來致哀的,他不想與太多人接觸。沒想到來了墓園之后,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老鄭……” “……哦,小謝啊?!编嵕达L(fēng)站在墓碑前,回頭見到了他,嘆息著點了點頭。 謝清呈走到他身邊:“來看你的線人?” “是啊?!北M管不想讓自己顯出什么軟心腸來,鄭敬風(fēng)臉上的皺紋里仍藏不住哀傷和惋惜之情,“我一直都沒想到……是她……” 松柏蒼翠,隨風(fēng)如濤。 “在廣電塔案之前,這個我從未見過面的線人給我提供了很多寶貴的消息,因為她的情報,這些年我們至少避免了十幾起可能會出現(xiàn)嚴重人員死亡的事件。”鄭敬風(fēng)陷入了回憶,閉目長嘆,“真沒想到是她啊……” 謝清呈靜了片刻,說:“她之前和我們說過市局最大的那個保護傘。我也已經(jīng)告訴過你了,你以后再調(diào)查這些案子時,要注意著他,我們手里沒有證據(jù)。目前就只能做到這一步了?!?/br> 落葉飄下來,棲在石階前。 謝清呈:“這是你的線人,最后給你的情報?!?/br> 鄭敬風(fēng)神情凄涼。 謝清呈:“老鄭,保護好自己。別讓他發(fā)現(xiàn)你知道這些事情。” 他說完,回頭凝望著墓碑上的字—— 蔣麗萍的碑上如今寫著她真正的名字: 孫蘋。 而在她的墓旁,是江蘭佩的新冢,江蘭佩在被非法關(guān)押二十年,死亡整整一年之后,終于因為學(xué)生孫蘋說出了當年的真相,才獲得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她的墓如同孫蘋的墓,都琢刻上了那個不再屬于黑暗的真名: “金秀荷之墓” 鄭敬風(fēng):“她以前給我留信時,署名一直都是jlp,但是最后一次……也就是夢幻島你們看到的那次,她的署名變成了江。蘭。佩。我們那時候以為是某種暗示,誰知道……唉……” 謝清呈沉默許久:“……她想活成她老師的樣子。” 老鄭很嗟嘆:“那你說,她算是活成金秀荷的樣子了嗎?” 謝清呈沒有答話。 他想起了在志隆娛樂公司的那一天,蔣麗萍告訴他們,她就是線人,并且說了夢幻島上筆記本的留言署名。 那時候情況很緊急,她不假思索下,還是報了自己之前一直習(xí)以為常的jlp,而不是唯一一次署名的“江蘭佩”。 因為這個原因,她差點被賀予誤會成想害他們,但她不肯解釋緣由。現(xiàn)在想來,也許在蔣麗萍心里,江蘭佩……也就是金秀荷,是永遠善良干凈的。 而她身上都是血,她殺了王劍慷之后,就再也沒想用江蘭佩的化名落款自居。 “又或者……她算是活成了是金秀荷期待的樣子了嗎?”老鄭還在喃喃地問。 遠處松木和柏木沙沙作響。 風(fēng)吹過,帶走了老鄭的嘆息。 謝清呈一直沒有回答老鄭的話,也許這個問題除了墓地里的人,誰也回答不了。 他就那么安靜地,又看了一會兒她們的長眠地,最后摸出一盒他隨身帶著的萬寶路,還有一盒他特意買的女煙,放在了孫蘋和金秀荷的墓碑前。 “想抽哪個都可以,二位辛苦了,不必再忍受?!蚕ⅰ!?/br> 他說著,閉了目,對這兩位女性的墓深深地鞠了三個躬,轉(zhuǎn)身,離去了。 謝清呈待人不是沒有惻隱之心,只是他必須非常冷酷冷靜,對他而言,所有的軟弱,悲哀,遺憾,都是在內(nèi)耗著他自己,也辜負著時間。 他必須走了。 . 因為這次事故涉及到了陳慢,王政委那邊,謝清呈也不得不想出一些說法來掩藏生物實驗的真相,并且還反復(fù)懇請王政委設(shè)法將這件事以保密事件的方式來處理,盡量減少知情人數(shù)。 他并非不信任王政委,而是這種實驗畢竟關(guān)乎細胞再生,完全了解的人越少越好,否則保不齊會有更多的人動上歪心思。 而且一旦把實情全部告訴王政委,那么賀予也好,自己也罷,還有秦慈巖……所有已經(jīng)卷入這場實驗中的活人死人都會面臨極大的風(fēng)險。 精神病人尚且被社會劃為異端,何況是他們這些類似于科幻電影中的特殊能力實驗體? 后果不堪設(shè)想。 是以謝清呈只說陳慢被注射了一種特殊藥,對任何不知情人,包括陳慢本身都沒有講述藥物的真正功效和發(fā)明原委。反正他們一時半會肯定也調(diào)查不清楚,rn-13的根系太粗了,生長了二十多年,很多當事人都已經(jīng)死了,哪怕王政委親自去查,也是很難迅速有什么結(jié)果的。 對于王家而言,他們要的交代,其實就是他們的外孫陳慢安然無恙,謝清呈只要盡快把解藥盯督出來,給他們這個交代即可。 “謝教授,來了?” 美育病院內(nèi),接待護士和謝清呈打招呼。 護士很熱情:“今天是要看望謝雪嗎?還是先看陳先生……” 謝清呈:“沒空,都不看?!?/br> 護士:“……” “那您是要去……” “實驗室?!?/br> 護士心道:多無情一大哥,那倆可都是天天想著要見他呢。 謝清呈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并不想與謝雪或陳慢多見面。 陳慢就不用說了,謝雪自從醒來后看了新聞,知道自己哥哥居然遇到了那樣可怕的危險,就一見謝清呈就哭,就抱,就拽著不讓他走。 謝清呈好容易這幾天將她安撫得平靜些了,實在不想再應(yīng)付meimei的情緒,于是選擇避而不見。 他被護士帶去了員工通道,徑直刷卡,上了頂樓。 院長正在實驗室?guī)投⑦M度。 見了謝清呈從電梯里出來,院長瞪大了眼睛:“……謝教授?你又來干什么?你都這樣了,你還來?” “……”謝清呈也沒想到院長會在,給老人家抓了個正著,很有些尷尬,“我沒什么事,才過來看看?!?/br> 院長都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了。 謝清呈在公路爆炸案塵埃落定之后,終于覺得身體實在撐不住,來美育做了一次簡單的檢查。 那個檢查結(jié)果他和謝清呈本人都知道,根本就不容樂觀。 他作為秦慈巖的舊友,自然希望謝清呈能夠多多珍重,但謝清呈想的似乎與他完全相反,他幾乎是已經(jīng)自暴自棄了,根本懶得去管自己現(xiàn)在的情況如何。 院長把他拉到一邊,幾次想組織語言,但都不知道該和他說什么,最后只道:“你早點回去吧?!?/br> “我今天真沒事?!?/br> 院長堅持道:“你回去吧?!?/br> 又道:“謝雪他們的藥是我可以幫你盯的,你不要在這件事上再浪費更多精力?!?/br> 見謝清呈想說什么,他立刻補上了一句:“你想想秦容悲的情況?!?/br> “……” “你想想你如果撐不住,她該怎么辦?!?/br> 謝清呈目光微動。 院長知道自己這張牌打成功了,他拍了拍他的肩:“回去吧。好好注意你自己的身體,過一陣子你還需要抽時間過來細檢,看看你臟器的功能到底到了一個什么樣的情況?!?/br> 謝清呈聞言垂睫:“……” 院長:“去吧。” 謝清呈只得暗罵一聲,離開了美育私人病院,在回去的路上,他忍不住輕輕咳嗽著,眼前又一陣陣地犯暈。 院長說的沒錯,他最近實在是損耗太過了…… 可是他又能他媽的怎么辦? 他倒是也想停下來休息,也想像普通人一樣不必擔憂時間不夠用,最好還能招兩個助理和他一起把事情給做了——他能嗎? 他根本就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