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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案本 第231節(jié)

    “他們違法試驗(yàn),草菅人命時,我得看著?!?/br>
    “他們欺男霸女,強(qiáng)jian美色時,我還是得看著。”

    “我都快看吐了,卻還得迎上去,陪他們睡,哄他們笑——你倒說說,我為什么不殺他們?”

    陳慢遇到的事不多,思維模式還很有些天真:“既然這樣,你為什么不一掌握證據(jù)就去報警呢?你越早報警,案件就結(jié)束得越快,那些無辜的人,就能少受傷害……”

    蔣麗萍揚(yáng)起眉:“結(jié)什么案?強(qiáng)jian案?拐賣案?”

    她撣了撣煙灰,眼神極為諷刺。

    “事到如今,你應(yīng)該知道這背后的水有多深了吧?你是王政委的孫子,他們都敢拿你下手,這些證據(jù)層層切割,隨意狀告只會暴露了自己,卻也奈何不了組織最上層的人?!笔Y麗萍說,“我需要更多的信任,更多的罪證——然后,我這只蚍蜉,才能撼動最上面的那些畜生。”

    她吐了口煙圈:“話就講到這兒了,你們要是還不信我,那也別廢話了,我就送你們出去。我知道我在很多人眼里都是個陪睡的情婦,說也沒用,等你們出去了,自然就會信我?!?/br>
    她直起身子:“懶得多解釋了?!?/br>
    謝清呈打量著她,在一段時間的沉默后,他忽然道:“謝雪和我提過你。”

    蔣麗萍一頓:“……她怎么說我。”

    “她說你似乎不喜歡她,不是什么好人?!?/br>
    蔣麗萍一副早就知道的樣子,冷哼一聲,正要開口諷刺,卻聽得謝清呈又說了下半句。

    “她還說之前王劍慷很多地方想幫她,都被你攪合了?!敝x清呈清銳的眼睛凝視著這女人,“你是故意的?!?/br>
    蔣麗萍:“……”

    “你是故意讓王劍慷沒有機(jī)會靠近謝雪?!?/br>
    他這樣說。賀予驀地一怔,也慢慢地想到了一些校園往事。

    蔣麗萍在滬大的名聲一直很糟糕。

    誰都知道,她就是個搞破鞋的,專門攀著王劍慷這些校董級的高層,以色換利。因?yàn)槭怯妹郎倘耍运浅?dān)心自己的金主看上別的漂亮女老師女學(xué)生,對那些女孩兒防的很緊,甚至還打過一個想走保研捷徑昏了頭上趕子討好王劍慷的女生一耳光。

    然而事實(shí)上,或許正是因?yàn)樗倪@種行為,王劍慷這些人才沒有更多機(jī)會,更多精力,把魔爪伸到滬大的那些姑娘身上……?

    如果她真的是線人,那么這個“婊子”,其實(shí)就像一只驚艷的雉鳥,張開羽翼,以華艷的美色吸引著獵人,糾纏著魔鬼,從而保護(hù)了身后那些純潔柔弱的女孩兒們。

    蔣麗萍對此似乎不想再多說什么了。

    過了一會兒,她屈指撣了撣煙,說:“我婊子做慣了,對牌坊毫無興趣。這些事,揭過就算了?!?/br>
    謝清呈看著她,良久沉默后,說了句:“……我不問你為何記錯自己署名的緣由。但我選擇相信你?!?/br>
    蔣麗萍聞言,指間的煙一顫,她垂了烏黑桃葉似的睫毛,安靜了須臾,而后把臉抬起來,扭轉(zhuǎn)到一邊去,不與面前的人對視。

    “……”可是幾秒后,她忽然抬手,擦了一下眼睛,動作很快,不知道是不是在拭去那一點(diǎn)令她不愿承認(rèn)的淚。

    就在這時候——

    “咚咚咚!”

    粗暴的敲門聲響起了。

    “誰在里面?”是奉命巡查的安保隊(duì)員,飽含脅迫意味地朝他們所在的辦公室里喊,“出來!快點(diǎn)!再不出來我撞門了!”

    蔣麗萍迅速從透出的那一點(diǎn)脆弱中回過神,她立刻調(diào)整好自己的情緒,示意謝清呈他們藏好,而后走過去,一把將門拉開。

    安保一愣,表情有些刻意:“蔣、蔣姐……”

    蔣麗萍掀起眼簾:“你那么大嗓門干什么?”

    “不好意思啊蔣姐,黃總讓我們盡快找到那個姓陳的條子,所以——”

    蔣麗萍打斷他:“現(xiàn)在的命令已經(jīng)改了,是讓你們?nèi)サ叵率覝缁穑奄R家那個少爺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地抓過去。你他媽沒收到消息?”

    “收到了,但黃總的意思是兩、兩個都要找?!?/br>
    蔣麗萍頓了一頓。

    看來黃志龍也沒完全聽她的話,還是抽掉了一些人在繼續(xù)探尋陳慢的下落。

    她冷硬道:“我這里沒見著人,你去別的地方吧?!?/br>
    安保沒動。

    蔣麗萍瞇起眼:“怎么不走?你什么意思?”

    安保謹(jǐn)慎地:“蔣姐,我是在監(jiān)控室值班的。我看到有三個人……進(jìn)了您專用的那個電梯……”

    蔣麗萍:“!”

    剛才賀予他們進(jìn)的就是蔣麗萍專用的電梯,那個電梯里沒有監(jiān)控,因?yàn)辄S志龍喜歡來點(diǎn)情趣,時不時和蔣麗萍搞點(diǎn)電梯play什么的。

    但走道上卻是有監(jiān)控攝像的,只是那些監(jiān)控設(shè)備的開關(guān)權(quán)限可以被高層cao控,蔣麗萍今日有事要做,她特意關(guān)閉了幾條主通路上的攝像頭。誰知道……

    安保雖然還是很小心翼翼,但那雙眼睛從帽檐下望出來,已經(jīng)淬著些寒光。

    “蔣姐,走廊是有微型攝像頭的,使用權(quán)限只有黃總才有,盡管不是很清晰,但是……”他說著,拿出了手機(jī),那上面赫然是蔣麗萍帶著賀予三人進(jìn)入辦公室的畫面!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畢竟是針孔攝像,清晰度沒有那么高,而且放置的位置不是太好,沒能清楚地攝錄到他們的臉。

    正因如此,安保才沒有在第一時間把這個視頻發(fā)給黃志龍。

    蔣麗萍是黃志龍最親近最信任的女人,這一點(diǎn)他們都知道,之前就有人因?yàn)楦媪耸Y麗萍的黑狀,經(jīng)徹查后并無此事,黃志龍便把對方交給了蔣麗萍。最后的結(jié)果是那個人死無全尸。

    安保不裝了:“蔣姐,能讓我進(jìn)屋檢查一下嗎?”

    蔣麗萍瞇縫著眸子,不動聲色地將他打量了一遍。

    對方是帶著槍的。

    他看似客氣,但搭扣已經(jīng)松開,一只手按在了黑梭梭的槍身上。

    蔣麗萍一手搭在了門框上,一邊輕輕叩擊,暗示謝清呈他們躲好,一邊嗤笑道:“喲,這么說我?guī)ж肀gS也要你來管了?”

    “例行公事,很抱歉?!卑脖5?,“或者您讓那三位保鏢出來也行?!?/br>
    “他們現(xiàn)在被我派去處理別的事了,不在這個房間。”

    安保的眼神更危險了:“可是蔣姐,我確定他們跟隨您進(jìn)去之后,沒有出來過?!?/br>
    蔣麗萍:“你質(zhì)疑我?”

    “不敢。但這件事事關(guān)重大,如果您執(zhí)意不肯配合,那也沒有關(guān)系,我可以立刻通知黃總,經(jīng)過黃總的允準(zhǔn),再進(jìn)屋查明狀況。”

    四周陷入了靜默。

    蔣麗萍與這個安保對視著,彼此都不肯讓步。

    “蔣姐,那么如果您不介意,我現(xiàn)在就打給黃總——”

    “你進(jìn)來吧?!笔Y麗萍打斷了他的話,以一種對惱人下屬非常不耐煩的姿態(tài),側(cè)了側(cè)身子,“還真他媽是沒完沒了了?!?/br>
    安保進(jìn)屋了。

    他沒有把情況匯報給任何人,而是選擇單槍匹馬去尋蔣麗萍,這主要是因?yàn)樗芟霌尮Α5?dāng)他真的踏進(jìn)屋內(nèi),辦公室門在他身后被蔣麗萍咔噠一聲關(guān)上時,他卻有些后悔了。

    動物的本能讓他感到一陣砭骨的寒意。

    那是人類在死亡線前時,身體本能的警報,是最原始的第六感。

    安保迅速回過頭去,槍也被他條件反射地拔了出來。

    可是已經(jīng)太遲了。

    ——

    “砰?。 ?/br>
    辦公室門是磨砂防爆玻璃,能夠模糊地看到一些里面的影。

    隨著一聲心驚rou跳的槍響,一道血痕飆飛而出,呈爆裂狀,唰地濺到了玻璃上!

    那個安保員臨死前只來得及瞪圓烏珠,嘶啞又驚恐地罵出最后一句話:“蔣麗萍,你這……婊子……!”

    一句婊子飽含了恐懼、怨恨、鄙薄,成了男人臨死的咒罵與羞辱,合著血向她潑面而來。

    可蔣麗萍像沒有聽到這話似的,松了配在自己身上的槍支,而后非常漠然地,擦去了自己臉上濺著的腦漿和血漬。

    論殺人——她比他有經(jīng)驗(yàn)得多。

    直到這時,賀予才徹底相信了,蔣麗萍是職業(yè)殺手級別的身手。剛才她和他動手,根本就是在放水,但凡她有半分想害他們的心,十條命他們都去了。

    蔣麗萍看著地上那具死不瞑目的尸體,直起身子,對三個臉色都不太好看的男人道:“時間不多了。這是黃志龍身邊最受信任的保鏢之一,他死了,很快就會有人發(fā)現(xiàn)異常。”

    她抬起眼來,干脆利落地對三人道:“我替你們畫個線路,你們趕緊逃?!?/br>
    她說著,拿了紙筆,做了一個非常簡練的地圖標(biāo)記。屋子里的血腥氣很重,這樣的殺戮就在面前,實(shí)在令人難以回神。

    蔣麗萍又敲了支煙,自己吸了,緩了緩神,把煙盒遞給三個沉默不語的男人。

    “要嗎?”

    其他倆人沒事都不抽煙,謝清呈看著她沾血的臉,靜了片刻,拿過煙盒,抽出一支。

    “女煙?!笔Y麗萍臉上肌rou緊繃,壓著一種古怪的情緒:“這是我的煙。你真抽?”

    謝清呈看著她,一言不發(fā)地把煙盒打開,長睫毛下的目光依然一錯不錯地望著她,然后當(dāng)著她的面,敲出一支細(xì)長的女煙,含在了唇齒間。

    他擦亮了火機(jī),微側(cè)過臉,湊近點(diǎn)燃了。

    謝清呈淡色的嘴唇噙著女煙,嘴唇下面是雪白的齒和隱約可見的舌尖。他吸了一口,然后那修狹的,骨象勻秀的手指夾著纖細(xì)的女煙,輕輕敲去煙灰。

    這個硬勁挺拔的男人,拿著她遞給他的女煙,薄荷青靄散落,繞指縈身。

    他給了她一個無聲的答案。

    蔣麗萍看了他幾秒,把目光轉(zhuǎn)開了,這個“婊子”的眸中隱約有微潤的光在流轉(zhuǎn)。

    她迅速畫好了地圖,把圖紙遞給了謝清呈。他接了她的圖紙,掃了幾眼便看懂了。

    蔣麗萍道:“你們走吧?!?/br>
    賀予也已從血腥和殺戮中回過神來:“那你呢?”

    “我在這個組織待了這么多年,沾了無數(shù)的黑暗和鮮血,是因?yàn)槲矣幸患冶仨毴ネ瓿傻氖?。那件事我還沒做完。而且一旦我走了,黃志龍的疑心會更重,情況就會變得更棘手。”蔣麗萍干脆道,“我還不能放棄?!?/br>
    她說著,紅裙搖曳,迅速收拾了一下自己:“聽著,黃志龍搭乘的飛機(jī)是k1054,會在明天中午飛離滬州國際機(jī)場,你們帶上所有證據(jù)。包括你們自己的。”

    她掃了賀予一眼,看來她已經(jīng)清楚賀予之前是在騙她,他們手上肯定有物證。

    蔣麗萍繼續(xù)道:“出去之后,立即報警,但不能報市局——必須直接,報到省廳。找胡廳本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