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電影里的慢動作鏡頭一般，足足兩分鐘，她才將糖紙撥開。

    酸得她快要掉眼淚，

    等到陳皮糖完全融化，喬司月在冰柜里找到喬惟弋說的火炬冰淇淋，含在嘴里，甜到膩味。

    短短五分鐘，她經(jīng)歷了兩種最為刺激的味蕾體驗。

    就像這段不為人知的暗戀，無望中又摻進去零星的希望。

    數(shù)學競賽那天，明港下了場大雪。

    進考場前，喬司月點開羽毛頭像：【考試加油?！?/br>
    對方?jīng)]回，她盯住屏幕看了五分鐘，直到監(jiān)考老師催促，才把手機放回包里，進場準備考試。

    試題難度對她來說不算高，除了最后一題做得有些卡頓外，其余題目都很順暢。

    最后提前二十分鐘完成試題，她沒著急交，仔細檢查一遍后，扭頭看向窗外，雪還在下，世界籠罩在無邊的白色之中。

    喬司月舉手示意，等老師收走試卷，離開考場。

    屋里屋外是兩個季節(jié)，她裹緊羽絨服，邊走邊開機，點開q q，依舊一條回復都沒有。

    陸續(xù)有學生從考場離開，快走到校門口時，聽見身后有人說，“欸你知道我前面是誰嗎？霖安的第一名欸?！?/br>
    喬司月腳步慢下來。

    另外一個女生搭腔，“你這運氣可以啊，剛才沒少偷窺人答題卷吧?！?/br>
    男生用惋惜的口吻說，“我倒是想，可大佬他壓根沒來考試?！?/br>
    第24章 喬司月，你傻不傻

    “他棄考了？”

    “不止他, 一班的陳載也沒來考試?！?/br>
    要是記憶沒有出現(xiàn)偏差，這個叫陳載的男生好像是林嶼肆、陸釗共同的朋友。

    他們怎么會都沒來考試？

    是出了什么事嗎？

    短短十秒，喬司月已經(jīng)在心里替他們構建好一套說辭：一定發(fā)生了什么意外或有什么逼不得已的苦衷, 他們才會錯過考試。

    焦慮在這一刻蕩然無存，心臟筆直地往下墜，只剩下不安和慌張，呼吸都變得困難了些。

    手指懸在羽毛頭像上好一會都沒落下, 最后只給蘇悅檸發(fā)了條消息。

    半夜企鵝頭才有動靜。

    喬司月掌心一燙，差點握不住手機。

    蘇悅檸：【我問過陸釗了, 具體的細節(jié)他不清楚, 好像是阿肆和陳載看到有人被欺負,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哪知道被打這學生反過來咬他們一口，說他們才是施暴者?！?/br>
    喬司月用手背撫去屏幕上氤氳的霧氣, 沒來得及回，看見蘇悅檸又發(fā)來一條消息：【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會有什么事的，早點睡/晚安.jpg】

    喬司月回了個彎月，沒多久蘇悅檸就下線了，她把記錄調(diào)回到最開始, 躲在被子里，忍受著缺氧的痛苦，把蘇悅檸發(fā)來的幾句話從頭到尾看了不下十遍，神經(jīng)慢慢松弛下來，然后才有了些睡意。

    一覺醒來，天光大亮。

    周一，喬司月踩點進的班級, 密密麻麻的人頭里，她一眼看到右下方角落的空座位，桌上零散地放著幾本書，純黑包袋憋憋的，掛在靠近過道那一側。

    一整個早讀課，林嶼肆都沒有出現(xiàn)在座位，喬司月的心又提了上來。

    早讀結束，她隱隱約約聽到林嶼肆的名字，來不及細聽，就被趙毅叫到辦公室，同行的還有許巖和沈一涵。

    “咱們班這次考得不錯，一等獎兩名，二等獎一名。”

    趙毅把獲獎證書遞過去，喬司月打開看，明晃晃的“一等獎”。

    這次全市的數(shù)學競賽，共設置十二個一等獎，霖安占了五個，但距離預期還是差了點。

    沈一涵合上證書，眉眼間凝著濃重的憂慮，“趙老師，林嶼肆真的沒來考試嗎？我聽他們說，他是因為和外校的人——”

    難以啟齒似的，她只將話說到一半。

    趙毅臉色瞬間變得凝重，邊搖頭邊嘆了聲氣，“那小子可惜了?！?/br>
    喬司月心臟倏然一沉，魂不守舍地回到教室，還沒走到座位，忽然聽見有人在議論，“他不是被停課了？怎么還敢來學校？”

    “這事不是還在調(diào)查中？這么早下定論不好吧？”

    “人都被打成窩瓜了，難不成還有假，況且他也不是第一次跟人打架了?！?/br>
    喬司月回神，抬頭看見角落里一道熟悉的身影，他安靜坐在座位上，頭戴式純白藍色耳機掛在脖頸，筆擱在指間打轉。

    一副無關緊要的姿態(tài)，仿佛被潑臟水的人不是他一樣。

    喬司月曾設想過很多次，像他這樣意氣風發(fā)的少年，如果有一天陷入墻倒眾人推的境地，那些追捧他、夸贊他、甚至將他奉上神壇的人會如何對他？

    是繼續(xù)堅定不移地信任，還是在他最無助迷茫的時候拋下他？

    這一刻，她有了答案。

    陸釗挪了張椅子，在林嶼肆身側坐下，“都什么節(jié)骨眼上了，你這屁股還坐的下去？”

    “不然？”男生依舊是不緊不慢的語調(diào)，只不過嘴邊的笑帶了些目下無塵的傲然，“我應該站著哭？”

    陸釗盯住他毫無波瀾的神色，心里有了猜測，“外婆沒跟你說她今天要來學校？”

    林嶼肆倏地收住笑，耳機隨手甩到桌上，“她現(xiàn)在在哪？”

    “在年級主任那，說要給你討個公道?！标戓撗杆偾袚Q語氣，像模像樣地學道：“上次污蔑我外孫不分青紅皂白打人，現(xiàn)在又污蔑他欺負外校學生，你們真當我死的嗎？”

    林嶼肆：“……”

    林嶼肆敲門進去，葉晟蘭搶在年級主任前開口：“肆兒，外婆就問你一句，你有沒有欺負別人？”

    “沒有的事，我是去救人的。”

    年級主任氣到胡子一抖一抖的，“你昨天下午可不是這么說的?！?/br>
    林嶼肆雙手背在身后，神色誠懇，“當時您拿著一根教棍，勸我好好說話，就這架勢，我嘴皮子都在抖，還能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楚？”

    他稍頓，“況且我說的是沒什么好解釋的——清者自清，當然沒什么好解釋的。”

    葉晟蘭瞪大眼，音量瞬間高了幾度，“都什么年代了，還搞暴力逼供這一套？我把孩子送到你們這，是希望你們能把他培養(yǎng)成祖國的參天巨樹，現(xiàn)在別說樹了，都快被你們糟蹋成路邊的野草了，我怎么對得起他早逝的娘啊?！?/br>
    “……”

    年紀主任被她這胡攪蠻纏般的一波輸出，鬧到徹底沒了脾氣，腦殼突突地疼，最后只好說：“這事呢我們還在調(diào)查，如果存在冤情，到時候一定會還您外孫一個清白?！?/br>
    葉晟蘭斜眼看他，哼了聲，“最好是這樣?！?/br>
    一出辦公室，葉晟蘭迫不及待地問：“肆兒，外婆剛才的表現(xiàn)怎么樣？”

    林嶼肆伸出大拇指，不吝贊美，“張弛有度?！?/br>
    葉晟蘭擺擺手謙虛道：“也就發(fā)揮了四成功力?！?/br>
    她又問：“這事你告訴你爸沒？”

    林嶼肆嘲諷似地勾了勾唇，“告訴林行知有用？白白給學校送錢？”

    葉晟蘭眼睛瞪過去，“私底下直呼你爸名字我沒意見，當他的面可別這么叫，要是把你爸弄不高興了，以后家產(chǎn)一毛錢不給你，我看你上哪哭去？”

    “行，到時候當著他的面保證恭恭敬敬地叫他一聲林總?！?/br>
    葉晟蘭拿他這倔驢脾氣沒辦法，“算了，你愛咋咋，我懶得管你。”

    -

    這一天都過得提心吊膽的，好不容易捱到放學鈴聲響起，喬司月拽上書包帶就往外跑。

    “司月，你等等我呀?！碧K悅檸喊她。

    喬司月腳步頓住，“你知道他們在哪打的架嗎？”

    蘇悅檸搖頭，沒多久打聽到地址，“我陪你一起去?！?/br>
    “你先回家吧，我就去那看一眼?！?/br>
    小巷偏僻，很少有人經(jīng)過，附近也沒有監(jiān)控探頭。碎玻璃鋪了一地，依稀能看到幾滴發(fā)黑的血跡。

    喬司月站了會，轉身離開，路過巷口一輛私家車時，瞥見車玻璃上黏著的四方小物。

    小舅的車上也裝了這東西，所以喬司月很清楚它的具體用途。

    雪又開始下起來。

    白茫茫的雪花在昏黃的燈光下飄落，沒多久，風也大了些，刮在臉上，刺痛難忍。

    喬司月坐在磚塊上，大半張臉埋進毛衣領子，眼睛一瞬不停地望著街口方向。

    一連兩天，她都沒等來車主。

    那兩天的氣溫創(chuàng)下了明港有史以來的最低值，她坐在風雪交加的夜里，手腳都被凍到生瘡。

    直到第三天晚上，她才見到車主，對方很好說話，聽完她的意圖后，將行車記錄調(diào)給她。

    回家后，喬司月問喬崇文要來筆記本電腦，將視頻拷上去，像素不算清晰，但足夠分辨出誰才是加害者。

    可她能用什么身份和立場替他澄清？

    喬司月將電腦合上，扭頭看向窗外，雪還在下，這時她腦袋里忽然彈出一個名字。

    盛薇兩個月前產(chǎn)下一子，這會看上去豐滿了些，眼里的慈愛快要溢出來。

    “想抱抱嗎？”

    喬司月抬頭看她，“我可以嗎？”

    “當然了?！?/br>
    看著她手忙腳亂的樣子，盛薇沒忍住笑出聲，弄得喬司月有些難為情，耳垂通紅。

    盛薇跟她聊了些學習上的事情，喬司月一一應答，心里的焦急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點加深，十幾分鐘后沒忍住問：“盛老師，你能幫幫他嗎？”

    這近乎懇求的語氣讓盛薇一愣，把寶寶放回搖籃，站直身子問：“幫誰？”

    喬司月自己都沒察覺到，扣在搖籃上的右手在這兩個字后猛地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