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張小床數(shù)過，每張床貼著名字，里面是一張張熟睡的孩童面孔。

    待走到角落里的一張小床時，老師愕然發(fā)現(xiàn)小毛毯被踢掛在旁，床里空空蕩蕩。

    本該在午睡的小孩不見了？！

    老師連忙出去外面喊其他人一塊找，卻在幼兒園的灌木旁發(fā)現(xiàn)了一個孤零零的公主布偶和一個通往人行道的洞。

    外面兵荒馬亂，教室里的小孩們依舊熟睡，角落里空蕩的小床有些荒寂。

    床頭的銘牌歪歪斜斜，猛地一震，寫有‘張晗晗’的紙張滑出銘牌，落葉似的飄飄忽忽落地。

    第10章

    東城區(qū)分局刑偵辦。

    審訊室內(nèi)。

    老曾和陳婕在里面審問盧鑫達(dá)，李瓚在外面觀看。

    盧鑫達(dá)支支吾吾，目光閃躲，一看就是在撒謊，但他似乎打定主意不說出肖華來錢快的那條路子。

    他不是兇手，同時確定警方?jīng)]有證據(jù)、暫時查不到兇手，所以有恃無恐。

    李瓚敲門進(jìn)去，讓老曾和陳婕出來。

    陳婕：“他根本沒心思找殺害肖華的兇手?！彼軕嵟骸斑@人渣！肖華還是他女朋友，死得那么慘，他居然沒想過替她伸冤？！”

    李瓚：“有些人貪財?！?/br>
    陳婕：“什么意思？”

    老曾：“他想要接手肖華那條來錢快的路子，現(xiàn)在供出來就斷了財路?！?/br>
    陳婕不敢置信：“神經(jīng)病吧？肖華可能是因此而被碎尸，他就不怕？”

    老曾：“所以說人為財死，這才是他一見警察就跑還老撒謊的真正原因?！?/br>
    李瓚拿著文件袋推門進(jìn)去，拉開椅子坐下，盯著焦慮煩躁的盧鑫達(dá)不說話，悠閑悠哉的打量。

    盧鑫達(dá)認(rèn)出這是當(dāng)時在牽手樓一腳將他踢飛出去的刑警，胸口頓時隱隱作痛。

    他以為李瓚會像其他刑警那樣一進(jìn)來就咄咄逼人的審訊，然而沒有，悠閑得好像進(jìn)來只是做個勤勞的樣子。

    可是太反常了，盧鑫達(dá)覺得不安。

    他的心理防線本來就不高，雖然貪財，卻沒有足夠的膽量。

    咣。

    茶杯底磕著桌面，輕響清脆不已，杯蓋和杯子敲擊的聲響也嚇到了盧鑫達(dá)。

    李瓚從文件袋里拿出一疊照片推到盧鑫達(dá)面前，敲了敲說：“看看。”

    盧鑫達(dá)下意識低頭看，一見照片全是肢解的人體局部肢體和放大的、血淋淋的人體肌理，猛然驚叫。

    ‘蹭’一聲站起掙扎著后退，不慎連椅帶人摔下去，砸得很重。

    “這是肖華，你很熟悉的女朋友。她手腕上跟你一樣的情侶紋身因腐爛而糊了，不過還認(rèn)得出來?！?/br>
    李瓚起身，將軟成一灘泥的盧鑫達(dá)提起來，強硬地將他壓在椅子上，逼他看那些恐怖的碎尸照。

    “膽子不是挺大？怎么沒想過下場？”

    盧鑫達(dá)畏縮著根本不敢看照片，他哆嗦著說：“我什么都不知道，都不知道……別問我?！?/br>
    李瓚回座位：“兇手打錢到肖華的賬戶，一共六萬?！彼晨恳巫?，面露譏誚：“是不是覺得來錢特快？但是只有5天時間。”

    “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產(chǎn)生殺意并付諸行動通常會有一個忍耐、掙扎、計劃的過程，這個過程很漫長。也許一個月、一年，反正不可能只有短短5天?！?/br>
    盧鑫達(dá)忍不住問：“你到底想說什么？”

    “花5天時間匯款六萬，目的是為了軟化肖華的猜疑、降低她的警惕心以及取信于她，然后借機殺了她！當(dāng)肖華對兇手產(chǎn)生威脅的那一刻起，兇手就起了殺心。這說明兇手的忍耐性很差，而且心性極其殘忍冷酷。殺人、分尸和拋尸手法干凈利落，沒有分毫猶豫——”李瓚話鋒一轉(zhuǎn)：“你覺得兇手有沒有可能已經(jīng)盯上你？”

    盧鑫達(dá)搖頭：“不可能。你詐我？你問再多也沒用，我什么都不知道?！?/br>
    李瓚輕聲說：“你是肖華的男朋友，你們因為分贓不均而吵架，有人證——你知道兇手是誰?！?/br>
    盧鑫達(dá)咬牙堅持：“污蔑！到底要我怎么說你們才相信我？”

    李瓚笑了下：“我們不重要，兇手相信就行了?！?/br>
    盧鑫達(dá)愣住：“你什么意思？”

    李瓚：“這件案子很多媒體關(guān)注，隨便找家媒體爆一點消息就能讓兇手注意到你。”

    盧鑫達(dá)愕然，隨即憤怒：“你敢！你怎么能這么做？”

    李瓚嘲諷地瞟他一眼，起身出去。

    盧鑫達(dá)慌了：“你……你是警察，你必須保護(hù)我！你回來——否則我找媒體曝光你們！”

    門毫不留情的關(guān)上，徒留盧鑫達(dá)一個人在審訊室里叫囂怒罵。

    李瓚捏著鼻梁，出來后低聲說：“兩個小時內(nèi)別讓人進(jìn)去?！?/br>
    老曾：“我知道怎么做?！?/br>
    聞言，李瓚便放心的走了。

    陳婕：“曾隊，老大是在詐盧鑫達(dá)嗎？”

    不知不覺，她對李瓚的稱呼已經(jīng)從生疏的‘李隊’換成頗為親近的‘老大’。

    老曾：“對?！?/br>
    “有用嗎？”

    “看結(jié)果。”頓了頓，老曾繼續(xù)說：“有用。盧鑫達(dá)貪財?shù)切愿褴浫?，他被關(guān)了一天，又經(jīng)過專業(yè)審訊，謊言一再被戳穿，心理防線跟著不斷降低。碎尸照會刺激他對兇手的恐懼和對女友的愧疚。差不多兩個小時，李隊的恐嚇就能見成效。”

    陳婕親眼看著盧鑫達(dá)在兩個小時內(nèi)的心理變化。

    從鎮(zhèn)定無感到面對肖華血淋淋碎尸照的驚惶不安，從痛哭流涕到恐懼萬端，最后心理崩潰。

    老大是真厲害！

    她驚嘆不已。

    *

    慘白的燈光里，盧鑫達(dá)面容憔悴，目光無神，嘴唇干裂。

    他斷斷續(xù)續(xù)的說：“大概是24號，11月24號。肖華忽然告訴我說她發(fā)財了，我一開始不信，過了一周，她賺了四萬，又過兩天賺了兩萬。我、我眼紅，也想賺大錢，但肖華不肯告訴我！她藏藏掖掖就是不肯說，所以我跟她大吵一架。”

    李瓚：“后來你知道她那錢怎么來?！?/br>
    “對?！北R鑫達(dá)點頭：“我翻她手機記錄、皮包，還跟蹤她?！?/br>
    李瓚：“她手機有記錄？”

    “沒有?！北R鑫達(dá)說：“她很謹(jǐn)慎……我只在她的皮包里發(fā)現(xiàn)一張紙。紙上寫著‘我偷走了你的秘密，拿50萬來贖?！?/br>
    盧鑫達(dá)抬頭，在李瓚三人的注視下一字一句說：“我偷走了那張紙條，藏在襪子里?！?/br>
    聞言，陳婕立即過去翻找他的襪子。

    老曾：“是威脅勒索?！?/br>
    李瓚：“這秘密得多不能見光才那么貴。”

    “找到了?！标愭紝⒛前驼拼蟮募垪l拿過來，說：“只有一句話?！?/br>
    李瓚接過那紙條，上面沒有任何提示信息，他便接著問盧鑫達(dá)：“除此之外你還知道什么？”

    盧鑫達(dá)搖頭：“沒有了。”

    李瓚：“你想利用這張紙條繼續(xù)威脅勒索，證明你知道被肖華勒索的對象是什么人，或者你有渠道將這紙條送到對方手里?！?/br>
    盧鑫達(dá)：“我其實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被勒索的那個人就住在7棟?！?/br>
    “11巷7棟，肖華住的那棟樓。”陳婕說：“那棟樓獨居戶不多，非常容易排查?！?/br>
    會議室內(nèi)，眾人圍過來討論碎尸命案。

    老曾分析道：“那棟樓的租戶基本是外來務(wù)工者，本身沒多少積蓄，然而肖華覺得對方拿得出50萬，說明這人有錢。假設(shè)他的錢來路不正，再推測他就是兇手，那么他就是一個窮兇極惡且很可能具有犯罪經(jīng)歷的人。更可怕的是他的犯罪經(jīng)歷沒有被發(fā)現(xiàn)。這是個擅于偽裝自己的人?！?/br>
    “但是，”老曾接著說：“他為什么選擇租用六聯(lián)的農(nóng)民樓？他有錢，完全可以住高檔小區(qū)，保密性更好、更便于他的偽裝?！?/br>
    陳婕：“如果這人其實有案底呢？”

    老曾：“那他應(yīng)該選擇對面的牽手樓，那里魚龍混雜而且沒有普及租戶身份證登記的規(guī)定，監(jiān)控攝像幾乎沒有?！?/br>
    他轉(zhuǎn)頭問李瓚：“你有什么看法？”

    李瓚其實對‘秘密’更感興趣，不過他說：“有個人符合推測——”

    “誰？”

    “房東?！?/br>
    聞言，在場眾人面面相覷，等著李瓚繼續(xù)說下去。

    李瓚：“房東獨居，有錢、有樓。現(xiàn)在越來越多的出租房為了安全都會安裝很多監(jiān)控，但她那棟偏偏沒有安裝。她可能身患?xì)埣玻p腿需要靠助行器支架才能正常行走。”

    “雙腿殘疾迷惑肖華，令她降低防備心。而且長年累月的行走不便鍛煉房東的臂力，所以她可以掐死一個健康的高個女人并分尸。同時，她沒有駕證，不能開車，行走不便，所以拋尸老井。”

    “碎尸目的和拋尸原則相悖是因為她根本做不到遠(yuǎn)距離、多行程的拋尸！”李瓚當(dāng)即下令：“現(xiàn)在出發(fā)去她家，應(yīng)該還能找到痕跡?！?/br>
    其他人聽令，紛紛起身魚貫而出，行動整齊有序并且迅速，仿佛相似情形已經(jīng)發(fā)生過很多次。

    陳婕跟著老曾抓起手槍和外套，腳步匆匆的進(jìn)行她作為刑警的第一次出警捉捕犯罪嫌疑人。

    不知為何，竟覺得新奇激動。

    恰在此時，外出回來的季成嶺撞開門氣喘吁吁地喊道：“我有新線索——張富青的女兒被綁架而綁匪要求他交出肖華藏起來的東西?。　?/br>
    聞言，刑偵辦所有人停下手頭工作或腳步，齊齊看向門口的季成嶺以及他身后帶回來的陌生中年男人。

    李瓚捏著手指，看向張富青，后者焦急而無助的祈求：“救救我的女兒！”

    *

    東城區(qū)大福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