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夫人連忙抽回了手，用袖子將手腕的傷痕蓋住，道：“沒什么！我不小心撞到了……”

    沈映月抬眸，看向四夫人。

    但四夫人卻眼神閃躲，只看看向門口。

    “四嬸，這么嚴(yán)重的傷，不像被撞的。”沈映月聲音壓得很低，定定地看著她。

    四夫人抿了抿唇，道：“我說是撞的，就是撞的……你別擔(dān)心，過幾日便好了！”

    說罷，四夫人起身要走。

    沈映月卻冷聲開口：“四嬸！這傷，是不是四叔弄的？”

    四夫人身形一頓，回頭：“不是！你莫要瞎猜！”

    沈映月卻道：“若是我沒有看錯(cuò)的話，你手腕處是兩個(gè)指印?！?/br>
    四夫人沉默下來。

    沈映月又道：“四嬸，我知道你心中有四叔，但他若這般傷害你，你為何還非要留在他身邊？”

    四夫人背對著沈映月，忽然肩頭微聳，竟輕輕地抽泣起來。

    沈映月見狀，連忙拉了她坐下，道：“四嬸，你有什么話，不如同我說說罷……興許我能幫你?！?/br>
    四夫人淚眼迷蒙地?fù)u頭，道：“不……誰也幫不了我們?！?/br>
    四夫人說著，抬起手腕，將淤青露出，給沈映月看。

    “這次的傷，確實(shí)是他弄的……但他是喝醉了酒，不允我靠近，才用力拽了我手腕，想將我推開……你千萬別誤會(huì)?！?/br>
    沈映月見四夫人傷成如此，還要為莫四爺說話，有些不解。

    四夫人抬手，輕輕擦了擦眼角，道：“映月，你不了解他……你四叔看著冷漠，實(shí)則……他是個(gè)頂好的男人。”

    沈映月凝視四夫人，四夫人慢慢回憶起當(dāng)年的事情。

    “我家世代經(jīng)商，到了我父親這一輩，已經(jīng)小有成就……但大旻輕商，我們商賈之家就算再富甲一方，也不可能攀上鎮(zhèn)國將軍府的門楣。”

    “直到那一次，四爺領(lǐng)兵到鄰城作戰(zhàn)。西夷的軍隊(duì)，對莫家軍聞風(fēng)喪膽，于是一夜之間，便逃到了我所在的城池。太守怯懦，棄城逃跑，西夷人便在城中大肆抓捕百姓，就在賊人攻入我家之時(shí)，四爺帶兵趕到，將西夷的副將，直斬于馬下！”

    四夫人說著，眼里閃耀著淡淡的光，那是平日不曾有的神情。

    “四爺救了我闔府上下一百三十多條性命，我父親感激不盡，便捐出不少家財(cái)，充為莫家軍的軍餉?！鳖D了頓，四夫人繼續(xù)道：“但此事被公公知道后，便讓四爺帶著聘禮，上門求親，只道捐給莫家軍的家財(cái)，算是我的嫁妝?！?/br>
    四夫人眼中含淚，但嘴角卻噙著笑意，她低聲道：“我還記得他來求親那一日，依舊穿了一身戎裝……成婚之后，他也待我極好，每次出征回來，都會(huì)給我?guī)┬⊥嬉鈨骸退阍倜?，都?huì)記得給我寫信?！?/br>
    沈映月看著四夫人，她喃喃自語：“后來，我身懷有孕，他便更加歡喜……他每日下值回來，都會(huì)陪著我和孩子……那段日子，是我這一輩子，最美好的時(shí)光。”

    說到這兒，四夫人仿佛又想起了什么，面上的笑容淡了些許。

    “可好景不長，我有孕不足四月，他便要出征南疆了……”四夫人面色凝重了幾分，聲音也越來越低：“西夷覬覦大旻疆土已久，他們牟足了勁兒，想從南疆腹地突圍，直搗京城……當(dāng)時(shí)，公公、四爺、元凝各守一城，但西夷之兵力比我們多得多，四爺被他們逼入了山坳，進(jìn)退兩難……原本他和元凝約好，誰先突圍，便去救對方……”

    “可他殺出重圍之時(shí)，一條腿……已經(jīng)廢了?！彼姆蛉寺曇粲行╊澏?，她繼續(xù)道：“部曲隨他趕到鄰近的城池之時(shí)，城門已破，城中哀鴻遍野，尸身如山……他和部曲一起找了好幾日，都沒有找到元凝，后來才聽百姓們說，元凝與西夷大戰(zhàn)了三日三夜，以身殉城了……”

    “四爺自責(zé)不已，可他武功幾乎已經(jīng)廢了……他此生都不可能，再親手為元凝和公公報(bào)仇。”

    四夫人默默嘆氣：“我不過是想留在他身邊，好好陪他……他這般對我，都是為了趕我走，不叫我受他拖累……”

    沈映月終于明白過來，她沉吟片刻，道：“四嬸……既然如此，我們便幫四叔，好好振作起來?！?/br>
    第106章 夢魘

    房中酒氣氤氳。

    地上滾落了幾個(gè)酒瓶, 鞋履亂拋，一片狼藉。

    莫四爺躺在榻上，雙目緊緊閉著, 眉頭中央攏成一道“川”字。

    ……

    他一身戎裝，獨(dú)自站在城樓上, 寒風(fēng)凜冽, 如刀子一般割在臉上。

    城外，西夷鐵騎黑壓壓一片, 將巫城圍得鐵桶一般。

    士兵們已經(jīng)累得精疲力盡。

    城內(nèi)，老弱婦孺擠在一起，都怔然看著城頭。

    老嫗顫聲：“莫副將！救救我們罷！民婦一家都沒了，如今只剩下孫兒了！”

    她懷中的嬰兒，不住地啼哭著。

    一旁的老叟又道：“不是說莫家軍用兵如神嗎？為何西夷這么輕易便突破了防守？都打到城下了！”

    孩童們哭了起來，擦著眼角說：“爹, 娘, 我害怕！為什么要打仗……為什么……”

    面對百姓們的疑問, 莫四爺啞口無言。

    西夷來得猝不及防, 他所鎮(zhèn)守的巫城, 便是第一道防線。

    但無論他如何用兵, 西夷卻都能猜到他的后招, 將莫家軍的部署逐一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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