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舒莫名出了一身冷汗，猛地撐起身子，磕巴道：“你，你...”

    裴在野眼底戾氣剎那消散，他稍稍側(cè)頭，略帶疑惑地問：“你怎么了？”

    他表情收斂的太干凈，沈望舒又覺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她揉了揉眼，下意識地看了眼樹下昏睡的陸清寥，見他安然無恙，她這才稍稍放心，遲疑道：“我睡不著了，你睡吧，換我來守夜?！?/br>
    裴在野瞥了她一眼，竟未多說什么，倒頭枕臂便睡下了。

    第二日早起，天空還是烏沉沉的，沈望舒一邊編著藤條和樹枝，一邊發(fā)愁：“這棚子能不能擋雨??？”

    裴在野要再次去尋找藤條枝葉等物：“總比沒有強。”

    沈望舒瞧了眼昏睡未醒的陸清寥，遲疑道：“表哥怎么還不醒啊？”她之前本來以為表哥是地動的時候磕傷了腦袋，但現(xiàn)在瞧來也不大像，若只是磕傷，應(yīng)當不至于這般嚴重。

    “誰知道?！迸嵩谝皩﹃懬辶热绾蝹氐?，心里大概清楚，他又瞥了瞥旁邊還昏著的陸清寥，想他一時醒不過來，甚至能不能挺的過去都是兩說，他斟酌片刻，到底不想在她面前貿(mào)然動手，便沉聲道：“不許亂跑?！?/br>
    他說完便直接走了，沈望舒又編了會兒藤條，忽然聽見靠在一旁的陸清寥呼吸陡然急促起來，她驚了下，忙走過去輕輕推了推他：“表哥？”

    陸清寥眼皮翕動，卻不見張開，沈望舒有些心急，從水囊里倒出些干凈清水到手心，盡量小心地潑在他臉上。

    陸清寥一時沒了動靜，就在沈望舒心驚rou跳的時候，他在昏迷中微微蹙起眉，抬起手，捂住了自己腰腹部。

    沈望舒之前還未來得及徹底檢查他身上有沒有其他傷處，見他這般，才慢慢掀開他衣裳，果然看到他腰腹部纏著紗布，紗布中央微微透著血色。

    她懊惱自己粗心，忙取出一卷干凈紗布來，小心解開纏在他傷處的舊紗布，幫他換藥。

    舊紗布底下是一道極猙獰的傷口，皮rou外翻，幸好此時已經(jīng)開始慢慢結(jié)痂。

    她忙要給陸清寥換藥，拆著拆著紗布，忽然覺著有些不對勁。

    她手掌在陸清寥傷處比劃了一下，臉色微微發(fā)白，心頭忽然開始狂跳起來——她想到了裴在野那把軍刺，陸清寥的傷口呈丁字型，血rou模糊，除了那把軍刺，她想不出旁的武器能刺出這樣的傷口。

    重傷他的人，和裴在野有關(guān)？

    還有裴在野昨晚上那個飽含殺意的眼神...

    她手心冒汗，理智上已是信了，但心底仍是有個小小的聲音阻攔著她。

    她該怎么辦？

    去找裴在野對質(zhì)？

    他會不會直接殺了表哥？

    沈望舒腦子亂做一團，手腕忽然被人死死攥住。

    她一驚，低頭瞧了眼，就見陸清寥雙眸微微張開一線，神色猶未清醒，卻仍是吐出一字：“走?！?/br>
    他并不是全然昏迷，偶爾斷斷續(xù)續(xù)醒來，混沌的意識終于讓他明白——阿月和太子在一處。

    所以他拼命攢足了力氣，才出了這么一聲。

    尾音還未消散，他那只手便垂了下去，人也重新陷入昏睡。

    沈望舒心頭莫名艱澀，卻未再猶豫——苦主都發(fā)話了，她難道能讓他留在這兒，眼看著他被裴在野殺了嗎？

    她深吸了口氣，用力把表哥扶起來駕在馬上，她坐在后面吸了吸鼻子，用力一揚馬鞭，白玉驄便撒開四蹄狂奔而出。

    ......

    昨夜又有一波余震，讓附近的地勢變得更為復(fù)雜，裴在野略廢了一番功夫，這才打到獵物，又帶了許多藤條和木枝回去。

    看著越發(fā)陰翳的天色，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走到昨夜露宿的地方，他腳步頓住了。

    ——那里除了一些干糧和半搭成的帳子，已經(jīng)空空如也，只余下一縷將將熄滅的煙火。

    裴在野閉了閉眼，額上青筋隱現(xiàn)。

    ......

    沈望舒這兩天和裴在野難得和睦相處，倒是想起她在梁州時，和四哥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了。

    她舌尖發(fā)苦，眼眶也開始發(fā)酸發(fā)澀。

    可是陸清寥總歸是她表哥，她總不能把他再留在裴在野身邊，他定然不會放過表哥的，那不是要他的命嗎？

    她越發(fā)焦急地催動馬韁，就聽腦袋上傳來破風聲，一柄軍刺釘入馬蹄兩尺之外的地方，白玉驄驚的人立而起，長長地嘶叫了聲。

    沈望舒回首望去，就見裴在野在密林中飛速穿行，正以極快地速度向他們逼近。

    ——瞧他靈巧迅捷的身法，哪有半點傷重的樣子？

    她驚慌失措，忍不住大喊：“你別過來！”

    裴在野身子僵了下，身形竟然真的慢慢停住了。

    他站在離她幾丈遠的地方，緩緩吸了口氣，強壓住翻騰的心緒，努力保持聲音平穩(wěn)：“月亮，過來?！?/br>
    他神色漠然地瞥了眼馬上的陸清寥，淡淡道：“只要你回來，我可以暫時不殺陸清寥?！?/br>
    沈望舒手指松了又緊：“他這般重傷，真是你干的？！”

    裴在野頓了頓，不答反問：“何出此言？”

    沈望舒氣的眼眶通紅：“你別裝了，他身上的傷口就是你手里那樣的軍刺刺的！”

    這匹軍刺是新制的，除了宮里，只有東宮的人才有。

    裴在野沒法抵賴，沉默片刻，避重就輕地道：“許是葉知秋和他起了什么齟齬?！?/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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