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貴婦 第79節(jié)
簾子落下,魏曕撕開信封,見里面只有薄薄一張信紙,先朝落在簾子上的那道影子道:“沒有。” 馮騰其實已經(jīng)做好了秋娘不會回信的準(zhǔn)備,但還是抱著一絲希望道:“那您看看,三夫人可在信里提到秋娘了,或是幫秋娘傳話了?” 魏曕抿唇,一目十行地快速過了一遍,再道:“沒有?!?/br> 馮騰肩膀一垂,悻悻地走開了。 魏曕這才坐到椅子上,從頭開始細細看了起來。 講衡哥兒的每一句他都看得很慢,跟著是母親一切安好,大哥那邊三郎偷偷爬樹摔了一跤,額頭擦破皮流血了。二哥那邊又添了個伶人通房,這兩件事看得魏曕皺起眉頭,前面皺是不滿侄子的頑劣,后面皺是不滿她為何連二哥這種事也要寫出來告訴他。 然后就是她的事,與提到母親時一樣,只四個字,“一切安好”。 最后,魏曕的目光定在了僅剩的六個字上,“思君念君,盼歸”。 耳垂微微發(fā)熱,魏曕按照折痕收起信,放入信封,然而腦海里全是殷氏的影子。 自從那年他從京城回來,殷氏就變了,不再那么謹(jǐn)慎怯弱,伺候他起居的時候也不再無微不至,但殷氏也只是變得更從容,心里還是很在意他,會在天熱的時候及時送上來一碗涼茶或冰鎮(zhèn)的瓜果,會在天冷的時候為他準(zhǔn)備護手的膏藥。 他與旁人比試時,殷氏明明什么都不懂,卻堅信他是最厲害的,他要出發(fā)了,她懷著身子還要堅持在黎明時分送他到東華門外。 甚至在那方面,她也越來越大膽,竟然敢在馬車?yán)飫邮?,雖然是他先開始的。 手拿著信封,魏曕陷入了種種回憶當(dāng)中。 突然,馮騰的聲音再次從外面?zhèn)髁诉M來:“三爺,您還往平城寫信嗎?寫了再幫我?guī)б淮稳绾???/br> 魏曕臉色一沉,道:“不寫?!?/br> 先前那封是為了報平安,免得她擔(dān)心,再寫一封,旁人怎么想?戰(zhàn)場上的將士,哪個不惦記家人,憑什么別人都能忍,他卻可以頻繁地與家人書信往來? 寫多了,魏曕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馮騰聽出他話里的怒意,不再聒噪,悶悶離去。 晚飯過后,燕王單獨叫魏曕留了一會兒。 “你媳婦信里都說了什么,孩子們沒事吧?” 打仗要緊,但燕王也會想家,想兒子們有沒有好好當(dāng)差讀書,想孫子們有沒有頭疼腦熱。 但徐王妃的信只會報喜不報憂,說得都是一些讓他放心的虛話,寫了跟沒寫一樣。 魏曕想了想,道:“全是一些瑣碎,一頁紙,大半頁都在說五郎。” 跟著就把衡哥兒的趣事講給父王聽。 燕王瞇著眼睛笑,然后問:“沒提別人?” 魏曕只好又把三郎摔破頭的事說了:“說是只是皮外傷,您別擔(dān)心。” 燕王點點頭:“不擔(dān)心,小孩子誰沒個磕磕碰碰,除了三郎,還寫什么了?” 魏曕不可能把二哥與伶人的丑事說出來,會有告狀之嫌,只好垂下眼簾,做難言之狀。 燕王愣了愣,反應(yīng)過來了,年輕人,老三媳婦肯定說了些rou麻的話。 于是,燕王就打發(fā)兒子走了。 . 金兵跑得快,燕王等人都快追到金國的內(nèi)境了,也沒有成功攔截過金兵主力大軍。 十月初,草原上突然下起一場大雪,鵝毛大的雪花隨著寒風(fēng)迎面吹來,叫人難以睜開眼睛。 大軍繼續(xù)前進了半日,積雪已經(jīng)覆蓋了所有草叢,天上是白的,地上也是白的,連兵馬的身影也被不斷飄落的白雪掩蓋。 燕王召集將士們商議是繼續(xù)追擊,還是安營扎寨,等雪停再追。 郭嘯道:“王爺,草原地勢復(fù)雜,晴天還能辨別方向,現(xiàn)在雪這么大,我們冒然去追,可能會迷路,萬一金兵再在前面設(shè)下埋伏,我軍毫無防備,恐怕會反勝為敗?!?/br> 這話太難聽,燕王瞪了他一眼。 郭嘯不怕挨瞪,只怕燕王一心立功壞了大局,他對草原最熟悉,下雪的草原簡直會吃人。 雖然燕王是統(tǒng)帥,但營帳里有多一半的將士都是郭嘯的親信,他們都擁護郭嘯的決定。 這時候,兩個斥候披著一身雪回來了,說是雪太大,跟錯了方向,已經(jīng)找不到金兵的蹤影。 此話恰好印證了郭嘯的擔(dān)心。 一直站在燕王身側(cè)的崔玉忽然開口,看著眾人道:“我軍畏懼風(fēng)雪,金兵自恃熟悉草原,應(yīng)該也會賭我軍會停下來安營扎寨,此時若我們反其道而行之,恰能打金兵一個措手不及。” 他是一個文人,還是一個長得極其俊秀的文人,武將們最不喜歡他這樣的,這一開口,別說郭嘯等禁軍將士了,便是燕王這邊的大將,也有皺眉表示不滿的。 燕王看向馮謖、楊敬忠、高震三位指揮使。 三人皆沉默,實在是風(fēng)雪太大了,他們再擁護王爺,也不敢輕易冒險,成了自然是立功,敗了,回頭王爺也要治他們盲目信從的罪。 就在此時,魏曕突然走到營帳中間,單膝朝燕王跪下,主動請纓道:“父王,我愿率領(lǐng)一支人馬做先鋒?!?/br> 燕王露出一個欣慰的笑,直接拍板道:“好,馮謖,你去清點兵馬,稍后隨叔夜出發(fā),路上皆聽叔夜指揮?!?/br> 馮謖大步出列,朗聲領(lǐng)命。 他不支持冒雪前進,但王爺有命,他誓死效忠。 半個時辰后,魏曕、崔玉、馮謖、馮騰四人紛紛上馬,帶領(lǐng)一萬多人出發(fā)了。 仍然是斥候先行。 五個斥候沿著不同途徑出發(fā),分別在沿途插下五色小旗。 天色變暗時,穿紅衣的斥候回來了,眉毛臉上全是雪,簡直就是一個雪人。 “三爺,指揮使,我發(fā)現(xiàn)金兵大營了,就在前面五里外!” 魏曕叫人先擦干凈此人身上的雪,確定是他們派出去的斥候,魏曕看向馮謖:“馮將軍,你意下如何?” 馮謖心頭涌起一股暖意,王爺叫三爺指揮此役,三爺竟然還會先詢問他的意見。 他笑道:“自然是如崔公子所言,打金兵一個措手不及,不過,還是要派人去知會王爺,讓大軍即刻出發(fā),繞到金兵前方截斷其退路。” 魏曕頷首,派三人返回大營傳遞戰(zhàn)報,他們跟著斥候繼續(xù)出發(fā)。 夜幕降臨時,他們也來到了金兵的營寨附近,前面隱隱有燈光透過來,夜色與風(fēng)雪則掩飾了魏曕等人的一切痕跡。 馮騰摩拳擦掌,抹一把臉上的雪:“現(xiàn)在就動手?” 馮謖眉毛狠狠跳了兩下。 魏曕低聲道:“此時金兵還在用飯,再等一個時辰,等他們睡下再說?!?/br> 馮騰點點頭,貼著自己的坐騎站好。 馮謖稍稍滿意,兒子有勇無謀,注定成不了大事,好在還算聽話,如此,也能做個猛將了。 這么大的風(fēng)雪,本朝將士們有馬的貼著馬,沒馬的步兵互相依偎,訓(xùn)練有素地等待著。 魏曕默默看著腳面上的積雪。 雪勢已經(jīng)保持了一天,根據(jù)新雪積攢的厚度,便能判斷時間過去了多久。 某一時刻,魏曕看向左右的馮謖、崔玉。 二人都點頭。 魏曕立即抖落身上的積雪,翻身上馬,第一個朝金兵大營沖了過去。 下一刻,馬蹄濺起雪浪,殺聲震天! 作者有話要說: 燕王:好兒砸! 世子爺:我呢? 燕王:你怎么當(dāng)?shù)?,讓三郎摔破了頭? 世子爺:……二弟又添妾了。 二爺:…… 第74章 如此大的風(fēng)雪,金兵熟悉草原地勢都不敢冒然前行,又哪里能料到燕王率領(lǐng)的魏國兵馬敢繼續(xù)追擊且是夜襲? 魏國的戰(zhàn)馬乘著風(fēng)雪而來時,除了少數(shù)幾個躲在避風(fēng)處守夜的金兵,其他金兵都在氈帳內(nèi)裹緊被子舒舒服服地睡著了,他們卸下的彎刀高高掛在氈帳一側(cè),他們的戰(zhàn)馬全都集中趕到了一起,內(nèi)有篝火跳躍,外有風(fēng)雪咆哮,乃至魏兵開始了廝殺,有的金兵還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魏曕、馮謖、馮騰、崔玉兵分四路,魏曕、馮謖率領(lǐng)的大軍負(fù)責(zé)殺戮,馮騰帶人去燒金兵的糧草,崔玉帶人去轟散金兵的戰(zhàn)馬,早在夜襲之前,斥候們已經(jīng)在風(fēng)雪的掩蓋下近距離探查清楚了金兵大營里面糧草、馬圈的位置。 金國這次襲魏,一共出動了十萬鐵騎,在之前的戰(zhàn)事中已經(jīng)損耗了兩萬,此時雖然還有八萬大軍,卻因為毫無準(zhǔn)備被魏兵打了個措手不及。見糧草被燒、戰(zhàn)馬也四處奔散,金兵哪里還有迎戰(zhàn)之心,留下大部分人負(fù)隅頑抗,精銳部隊則騎上戰(zhàn)馬,護著金國可汗匆忙北逃。 馮騰趕到魏曕身邊:“三爺,他們可汗跑了,我?guī)巳プ???/br> 魏曕:“不必,先解決這里的金兵。” 哪怕抓不到金國可汗,這場夜戰(zhàn)也重創(chuàng)了金兵,分散兵力去追殺,可能讓殘余的金兵搶回生機。 一個金兵鐵騎能抵五六個中原步兵,反過來亦是如此,失去戰(zhàn)馬的金兵,只能被魏曕率領(lǐng)的騎兵任意割殺。 飛濺的鮮血染紅了飄落的鵝毛大雪,隨風(fēng)一散,幾片帶著腥氣的飛雪砸在了魏曕臉上。 魏曕恍若未覺。 幾個月前,第一次上陣殺敵的他還會因為親自殺人而雙手隱隱顫抖,還會因為夜里夢見對方死不瞑目的眼而驚醒,如今,再血腥的場面也不會讓他改變臉色,再悍勇無畏的金兵撲上來,他亦不會退縮手軟。 一槍收一命,白蹄烏知曉主人的心意,敏捷得躲避著金兵的彎刀,馱著主人一往無前。 他一個皇孫都如此,魏國其他將士們見了,殺得更加勇猛起來。 馮騰不屑殺小兵,一邊隨手殺著,一邊四處張望,發(fā)現(xiàn)哪里有棘手的金兵將領(lǐng),他便往哪里沖。 連殺四個,馮騰終于遇到一位金國猛將,一刀砍斷馮騰戰(zhàn)馬的一條腿! 戰(zhàn)馬猛地向前倒下,馮騰也腦袋朝地摔了下去,盡管他夠警覺,還沒摔穩(wěn)便往旁邊滾去,金將的彎刀卻也緊追著砍下來,馮騰一滾再滾,眼看對方的彎刀就要迎面而來,馮騰苦笑著閉上眼睛,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雙明澈如水的杏眼。 然而預(yù)料之中的彎刀并沒有砍下,一股熱血倒是噴到了他臉上。 馮騰睜開眼睛,就見那金將還直挺挺地站在自己面前,一顆腦袋卻不見了蹤影。 這時,一只大手粗魯?shù)赝赃呁崎_金將的尸體,露出一張被風(fēng)雪模糊的臉。 馮騰定睛一看,竟是廖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