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貴婦 第57節(jié)
廖秋娘靠在梨花懷里,低聲哭泣著。 廖十三打得快,二十下很快就打完了,殷聞也昏了過去。 甩開鞭子,廖十三走到廳堂門前,撲通跪下,喘著氣朝殷墉的背影磕了三個響頭:“老爺,這鞭子是我替秋娘打的,今日起,十三會離開殷家,守著妻女過日子,但您的大恩大德我依然欠著,隨時隨刻任憑差遣,就算您要十三的命,十三也絕無怨言,下輩子也會繼續(xù)做牛做馬報答您。” 他對殷聞狠,對自己也狠,抬起頭時,額頭一片血紅。 殷墉快要沒有力氣支撐了,微微地擺擺手:“走吧,是殷家對不起秋娘?!?/br> 廖十三不再多言,走到女兒身邊,朝殷蕙點點頭,轉(zhuǎn)身離去。 梨花看向殷蕙。 殷蕙用眼神示意她繼續(xù)跟著廖秋娘。 “老爺!” 身后突然傳來德叔驚恐的聲音,殷蕙回頭,就見祖父已經(jīng)倒在了地上。 “祖父!”殷蕙焦急得沖了進去。 殷墉只是力竭。 頹敗地靠在德叔身上,殷墉看看小孫女,再看看外面一身是血的長孫,忽地發(fā)出一聲苦笑。 第53章 殷蕙與德叔一起將老爺子扶到了椅子上。 殷墉擺擺手,對德叔道:“快去請方老夫妻來?!?/br> 殷家名下有家醫(yī)館,方老夫妻都是坐館郎中,方夫人主要看診女客。 德叔紅著眼圈道:“之前叫人搬凳子過來時已經(jīng)吩咐下去了,您放心吧?!?/br> 他不心疼仗勢欺人的大少爺,只心疼自家老爺,天南海北地跑了一輩子,到老竟還要為不肖子孫生氣。 殷墉嘆口氣,叫德叔安排人手,先將院子里昏迷過去的兒媳、長孫抬回二房。 德叔趕緊去忙了。 殷墉偏頭,就見小孫女雙手攥著袖口站在幾步遠外,同樣紅著眼圈巴巴地看著她,但小孫女可比德叔水靈多了,露出這種神態(tài),越發(fā)顯得楚楚可憐,好像她受到了孤立,大家都不要她了似的。 殷墉就笑了下,朝小孫女招手:“做何這樣看祖父?給祖父倒碗茶吧。” 長孫做出那種事,又咎由自取挨了鞭子,他是生氣也是心疼,但風風雨雨經(jīng)歷過那么多,還不至于為此一蹶不振。 老爺子一笑,殷蕙的眼淚就掉下來了,走過來跪下,伏在老爺子腿上道:“我還以為祖父生我的氣,再也不喜歡我了?!?/br> 殷墉無奈地摸摸小孫女的頭:“怎么還哭上了,你大哥犯了錯,祖父為何要怪你?!?/br> 殷蕙:“怪我不但沒有幫著大哥隱瞞,還陪他們一起來登門問罪。” 殷墉嘆道:“傻阿蕙,這都與你無關,廖十三的秉性我最清楚,他要替女兒討回公道,就算你想攔也攔不住,他來登門,肯定是深思熟慮過的?!?/br> 殷蕙抬起頭:“您真不怪我?” 殷墉笑著幫她擦掉眼淚:“不怪,阿蕙仁義,像你爹,祖父很高興?!?/br> 殷蕙卻看到了祖父眼中的血絲,都是被這事鬧的。 其實殷蕙不止一次盼望過殷聞因為廖秋娘身邊有人保護便徹底收手,這樣祖父就不用為了子孫的事傷心難過,可她又清楚,殷聞從根子上就是個心狠手辣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就算沒有廖秋娘,以后也會有別的無辜女子被他糟蹋,也會有別的父母跳出來替女兒報仇,也會有殷聞再推祖父擋刀的時候。 只有讓祖父看清楚殷聞的為人,讓祖父自己對殷聞起戒備之心,她才能安枕無憂。 殷蕙站起來,給老爺子倒了碗茶,茶水微涼,夏天喝正好。 殷墉連喝一碗,喝完又是一聲長嘆:“走吧,一會兒方老夫妻該到了,咱們?nèi)タ纯茨愦蟾鐐萌绾??!?/br> 殷蕙扶起老爺子,不忍道:“就怕您看了難受?!?/br> 殷墉:“他敢做,我有何不敢看?如果不是我對廖十三有恩,他早被廖十三砍了?!?/br> 他的商隊遇到過幾波盜匪,殷墉親眼目睹過廖十三雙手揮刀在盜匪群中勢不可擋的勇猛與狠辣。 殷蕙聽了祖父的描述,并不覺得害怕,對廖十三只有欽佩:“說句您可能不愛聽的,我很敬佩廖叔,他重感情疼女兒,這事?lián)Q成別人,聽到您愿意讓大哥娶秋娘,可能一口就同意了,更甚者壓根不敢來咱們家討公道,廖叔不一樣,他把女兒當人,不是當物件?!?/br> 殷墉嗯了聲,他又何嘗不欣賞廖十三,無論廖十三本人還是他的武藝,他都欣賞。 這么好的一個鐵血男兒,卻再也不會替殷家效力。 他都老了,再過幾年商隊也要交給長孫打理,有廖十三跟著多好,偏被長孫自己趕走了。 很快,二房到了。 殷景善正在為妻子、兒子揪心,看到老爺子,殷景善急得跑過來:“爹,那廖十三說什么您就信什么啊,咱們家就阿聞一個獨苗,真有個三長兩短,后悔的還不是您!” 看到殷景善,殷蕙才想起家里還有位二叔,隨即詫異地看向祖父,剛剛祖父怎么沒叫二叔過去旁聽? 殷墉當然不能,廖秋娘肯定會訴說當時的遭遇,兒媳聽聽就罷了,多個男人只會讓人家小姑娘更難受,反正事實經(jīng)過兒媳會轉(zhuǎn)告兒子。 “不用問我,阿聞醒了會親口告訴你?!贝藭r殷墉看這個兒子也非常不順眼,他常年在外面跑,沒有精力顧及長孫的方方面面,兒子這幾年幾乎沒離過平城,但凡注意點對長孫品行的教養(yǎng),也不會造成今日的結(jié)果,搞不好就是因為當年兒子帶回來個外室子,給長孫起了不好的榜樣。 丟下殷景善,殷墉帶著小孫女去了長孫的院子。 考慮到殷聞現(xiàn)在的樣子,殷蕙留在堂屋等著,殷墉父子倆進去了。 殷聞還昏迷著,身上的衣裳都剝了,露出一條條血紅的鞭子印,觸目驚心。 殷景善心疼地直掉眼淚。 殷墉一條一條地看過,搖搖頭,對兒子道:“看到了嗎,廖十三還是手下留情了,如果他十幾鞭子都對著一個地方打,阿聞不死也得廢,現(xiàn)在這樣瞧著兇險,其實都是皮外傷,疼一陣就能養(yǎng)好?!?/br> 殷景善只是冷笑:“他真念著您的恩義,就不該動手!您當年就不該救他!” 殷墉胸口又開始冒火,但凡長子還在,他都懶得跟次子多說一句話。 方老夫妻來了,方夫人去照看趙氏,方老提著藥箱來了這邊。 檢查過殷聞的傷勢,方老說了跟殷墉差不多的話,開了金瘡藥,養(yǎng)上十天半月殷聞就能下地,只是可能會留疤。 殷墉便帶著殷蕙回了自己那邊。 確定長孫沒有傷筋動骨,殷墉徹底松懈下來,就想在榻上躺會兒,問殷蕙:“你急不急回府?家里沒事了,不用你費心?!?/br> 殷蕙默默爬到榻上,跪坐在旁邊幫祖父揉肩膀。 殷墉總覺得小孫女有話說。 殷蕙讓德叔去外面守著,她一邊揉著,一邊看著老爺子問:“祖父,您就不好奇我為何對秋娘那么好嗎,把好地段的鋪子租給她,還安排兩個會功夫的丫鬟保護她?!?/br> 殷墉松懈疲憊的面容陡然嚴肅起來。 殷蕙垂著眼,低聲道:“我給您講個事,您有什么疑問,都等我說完再問?” 殷墉坐了起來,讓她盡管說。 殷蕙握著老爺子的手,那手長了皺紋,卻叫她安心:“去年中秋前,我做了一個噩夢,夢見秋娘一家還住在老地方,大哥趁廖叔不在,偷偷潛入廖家,害死了秋娘,廖嬸臥病在床,聽到大哥做那禽獸事卻無可奈何,活活氣死了。大哥得逞后跑了,廖叔回來,不忍秋娘死了也被人議論,只說廖嬸病逝,秋娘傷心之下跟著去了?!?/br> “安葬了秋娘母女后,廖叔便暗中尋找兇手,找了很久很久,終于讓他聽見大哥身邊的護衛(wèi)說漏嘴,廖叔便去刺殺大哥,當時大哥與您在一起,他深知廖叔的厲害,危險關頭,竟推了您出去!” 說到此處,殷蕙伏到老爺子懷里,身子微微發(fā)抖:“我嚇醒了,明明知道那只是個夢,可夢里像真的一樣,我就趁回家的時候跟德叔打聽咱們家是不是有個叫廖十三的護衛(wèi),德叔說有!還告訴我廖十三有個多病的妻子與女兒!我心慌,讓德叔找個借口叫秋娘過來給我看看,秋娘竟然與我夢里見到的一模一樣。” “祖父,這些您都可以找德叔佐證,絕不是孫女編造出來騙您的?!?/br> 殷墉心情復雜,思緒很亂,下意識地問:“這種夢,你為何不告訴我?” 殷蕙:“我怕您誤會我存心挑撥您與大哥的關系,我怕您更喜歡大哥,一生氣就不許我再回來了,別人家孫女根本沒法跟孫子比,您那么疼我,我不敢賭。就想著,無論大哥有沒有惦記秋娘,秋娘才十三歲,那么小,我先護著她,就算白忙一場也沒關系,誰知道,大哥真的……” 后面的事無需她再說。 殷墉定定地看著面前的小孫女,他放在手心里都怕摔了的小孫女。 殷蕙漸漸慌亂起來,拉著老爺子的手道:“祖父,我說這個,只是太害怕您出事,沒有別的意思,您繼續(xù)器重大哥也行,我只希望您始終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我爹我娘去得早,除了衡哥兒,您就是我最親最親的人,我怕我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說,您真的也丟下我走了?!?/br> “祖父,二叔二嬸懷疑我惦記咱們家的家產(chǎn),我真沒有,我寧可把您給我的嫁妝銀子都還您,只求您信我?!?/br> 殷蕙不停地說著,眼淚一串串地掉,直到老爺子突然伸手,將她抱到了懷里:“阿蕙不哭,不哭了,祖父信你,祖父知道你不是那種人?!?/br> 殷蕙扁扁嘴,哭得更兇起來。 能記住那十年,能讓自己與身邊人過得更如意,殷蕙很知足,可有時候她也會累,惦記這個防著那個,心神不寧。 她多想回到小時候,什么事都有祖父替她撐腰,她只管吃喝玩樂就好。 可祖父老了,她長大了,該她保護祖父了。 累就累,只要祖父信她,殷蕙便什么都不怕。 她慢慢平復的時候,殷墉想了很多很多,最后拍著小孫女單薄的肩道:“阿蕙,祖父明白你的意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有時候就算是至親骨rou,也會為了錢財或權(quán)勢拔刀相向。只是,虎毒不食子,縱使有一天你大哥真會那么對我,在他沒動手之前,祖父也不能先棄他于不顧?!?/br> 殷蕙連連點頭:“我懂,手心手背都是rou,您有多疼我,就有多疼他,哪能輕易丟了?!?/br> 殷墉:“是啊,不過祖父會提防的,以后也會分出精力栽培閬哥兒。” 殷蕙扭頭道:“這時候您提閬哥兒做什么,好像我說了那么多只是為了幫閬哥兒爭寵?!?/br> 殷墉笑:“你當然不是,是祖父自己想栽培閬哥兒,你大哥……立身不正之人,如何長久,祖父盼著他改邪歸正,但也要做好兩手準備?!?/br> 殷蕙擔憂道:“您這么想是對的,就怕大哥與二叔二嬸更恨您?!?/br> 殷墉意味深長道:“虎毒不食子,不代表不防子,阿蕙大可放心,祖父自有手段?!?/br> 殷蕙也只能選擇相信。 離開娘家后,殷蕙又去了一趟廖家。 廖秋娘竟然又開張做生意了,系著圍裙,忙來轉(zhuǎn)去。 殷蕙沒有打擾她們,直接走后門去見廖十三。 廖十三客客氣氣地招待了她。 殷蕙問道:“您真不準備回殷家了?祖父看過大哥的傷,知道您有手下留情,不會因為此事與您生分的?!?/br> 廖十三垂著眼:“不去了,不合適?!?/br> 他手下留情,是怕真打死殷聞,老爺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承受不住,可他再也不想看見殷聞那畜生。 殷蕙瞥眼他結(jié)實健碩的臂膀:“不知廖叔以后有何打算?” 廖十三已經(jīng)想好了:“我會幫秋娘打理鋪子,夫人心善,不過我們已經(jīng)欠您太多,您把梨花、梅花帶回去吧,以后有我在,沒人敢再算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