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子里嗡的一下，又是吃驚又是生氣，卻也無可奈何，只好裝作不認(rèn)識他的樣子往樓上去了。

    這以后每一天蒼嘉他們都緊緊地粘著我們，我們趕路他們也趕路，我們住店他們也住店。

    他倒是真的如先前所說那般并不曾打擾我，可是沒過兩天柴嫂就跟他們熱絡(luò)起來了，吃飯休息的時候還非得跟他們說上幾句。

    這樣一路到了我家，卻沒想到我非常順利就進(jìn)了家門，兩個嫂嫂還安排了屋子給我和柴嫂住下，我事先準(zhǔn)備好的銀兩都沒派上用場。

    心里自然會隱隱覺得奇怪，轉(zhuǎn)念一想覺得肯定是跟蒼嘉有關(guān)。只要花了銀子，那兩個貪財如命的哥哥自然會讓我進(jìn)門。

    清明過后，我把帶來的銀兩全都給了娘。我左右每個月都有進(jìn)賬，娘手里有些銀子，平時在這個家里也能好過一些。

    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了。

    好不容易回來了一趟，日子也不趕，于是跟柴嫂商量了一下，她也同意去城里多住一晚再走。

    我們在城里一間中等客棧要了一間房，然后我就帶著柴嫂去街上有名的酒樓請她吃酒。

    這酒樓我也是頭一回來，也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蒼嘉笑嘻嘻地沖我們說：“我知道二樓有一雅間，能看河邊美景，不如就由我來做東，請月嬋和柴嫂去吃酒賞花如何？”

    柴嫂瞧了我一眼，說：“還是姑娘決定吧。”

    我說：“我們自己也有銀子，何必要其他人請呢？再說不坐雅間里不也能看美景？”

    柴嫂無奈地沖著蒼嘉笑笑，跟著我往前走去。

    如果我知道一會兒我會遇見海瑾天的話，我想我一定不會為了賭一口氣不去蒼嘉說的那個雅間了。

    我跟柴嫂盡量撿了一張可以看見沿河鮮花的桌子坐下，蒼嘉沒有湊過來跟我們坐一桌，而是一個人占了旁邊一張桌子緊挨著我們。

    剛點(diǎn)了酒菜，我跟柴嫂就著桌上的一碟五香蠶豆說著話，柴嫂說：“這里也不是不好，就是只能看見一點(diǎn)兒。”

    蒼嘉說：“那間雅間還在，要不我們現(xiàn)下就去吧?！?/br>
    我扭頭過去想要白他一眼，更想問問他什么時候?qū)W得這般死乞白賴，可剛轉(zhuǎn)過頭，卻看見一個我很熟悉卻又幾乎認(rèn)不出來的人——海瑾天。

    我聽說過有人因為重大打擊一夜白頭，可我沒想到海瑾天也會！

    只是半年未見而已，他怎么老了這么多。從前滿頭黑緞子似的烏發(fā)如今居然白了一半，緊鎖的眉頭處兩道深深的皺紋像是刀刻上去的一般。

    他看起來還是比較健壯的，可是后背卻好像有些挺不直了似的，步伐也遠(yuǎn)沒有過去那么有力。

    我的呼吸停了那么一瞬，然后海瑾天也看見了我，接著也看見了鄰桌的蒼嘉。

    我下意識地站了起來，海瑾天停了一會兒，轉(zhuǎn)身對著身邊的一個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說了幾句話，轉(zhuǎn)頭朝我這邊走過來。

    “沒想到居然會在這里遇見你，你們。”他看了我一眼，再看一眼蒼嘉。

    蒼嘉的臉上沒有現(xiàn)出任何難堪的神情，他落落大方地朝海瑾天抱拳一揖：“海公子，別來無恙?！?/br>
    “無恙，自然無恙，蒼大老板既然無恙，在下又豈能有恙？”海瑾天語帶譏諷。

    蒼嘉笑了笑，沒再說話。

    海瑾天轉(zhuǎn)頭對著我：“你不是在華陽城么？”

    我捏了捏拳頭，細(xì)聲道：“清明，回來給我爹上墳。”

    他一頓：“你爹……也去了嗎？”

    “恩。”

    “節(jié)哀?！?/br>
    “多謝。對了……你……你們都還好嗎？”

    “你既是跟蒼大老板在一起，又何必故意一問呢？”

    “我……”

    “我現(xiàn)在才知道當(dāng)初你為何一定要我休了你了，哼！果真是最毒婦人心！我原以為你雖然魯鈍愚笨了些，心地還是好的，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你才是最狠的一個！”海瑾天幾乎是咬牙切齒了。

    我不明白：“這話是怎么說的？”

    “你早就知道蒼大老板要奪走我海家的一切，所以才趕在他動手之前跟我海家撇清關(guān)系，好在他得了財產(chǎn)之后跟你雙宿雙棲！哼！一對狗男女！”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辯解些什么。

    我確實是知道蒼嘉準(zhǔn)備的一切，我之所以沒有告訴海瑾天，是因為我覺得這件事是海家跟蒼嘉必須解決的恩怨，我們其他人是插不上口的。

    可看著這樣頹廢的海瑾天，看著他花白如老人一般的頭發(fā)，我心里忽然起了深深的愧疚感，好像他現(xiàn)在的一起遭遇都是我造成的一般。

    40

    40、夜遇 ...

    無數(shù)個念頭在我腦子里打轉(zhuǎn)轉(zhuǎn)，很多想為自己辯解的話到了嘴邊卻又無從說起，只得看了海瑾天一眼，轉(zhuǎn)又默默坐下。

    我曉得無論現(xiàn)在我說些什么，對他而言，都是聽不進(jìn)去的。設(shè)身處地想一想，他也只是父債子償而已。

    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看海瑾天的樣子，想必是過得很不好的。我又怎么能在這種大庭廣眾之下再跟他辯解呢？

    見我坐下不再說話，海瑾天冷哼了一聲，不依不饒道：“說不出話來了吧！我海瑾天一世英名，居然栽在了你們這對狗男女的手上！哼！”

    他最后哼了一聲，拂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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