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我對后來發(fā)生的事已經(jīng)不太記得了，只記得采蓮夫人親自將我扶回了房，然后，我就沉沉地睡去。

    多想……就這樣長睡不復(fù)醒……

    可是，第二天還是踩著同樣的步伐到來了。

    天尚未亮，我裹著被子坐起來，看著窗戶棱子外頭隱隱透出的灰暗光亮，心里萬念俱灰。

    要是永遠(yuǎn)都不天亮就好了……

    天亮了，多少不愿意面對的事，又必須要去面對了。

    35

    35、剪不斷理還亂 ...

    我看了看身邊尚在熟睡的香草，雖然只比我小五歲而已，可是她的面孔是那樣年輕，那樣純真可愛。

    我知道香草的娘親已經(jīng)在托人在給她說親事了，最遲不過一年，香草應(yīng)該就會嫁人了。

    香草雖然從小就沒了爹，可是因為跟娘親兩個人相依為命，所以感情很深。

    她娘親也很疼愛她，香草在這里做事，她的娘親也總是會帶著自己燒好的雞湯什么的送來給她喝。

    我從來都不敢告訴別人，我有多羨慕香草。

    雖然我父母都在，可是，從小的時候開始，我就沒有被他們疼愛過。

    到了許家，許劉氏就不用提了，就連許楠對我的一絲溫情也都短暫的轉(zhuǎn)瞬即逝。

    然后到了海家，還是……還是沒有一個人關(guān)心我，疼愛我。

    唯一的那個人，所作出的事說出的話，也都是假。

    一切都如夢幻泡影。

    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勁，非常非常地差勁，差勁到連自己的父母都不疼愛我，所以，就更不會有其他人來愛我來疼我了。

    我好羨慕香草，哪怕只有一人也好，哪怕只有一人也好，在我身邊，關(guān)心我，愛護(hù)我，愿意聽我說話，天冷了會提醒我加衣裳，餓了會想方設(shè)法給我送來我喜歡吃的東西……

    真的不要多，只要一人就好！

    當(dāng)初知道自己懷上孩子的時候，我心里是多么滿足??！

    如果孩子還在，如果我的孩子可以平安無事的出生，我一定會盡自己的生命去愛護(hù)他。

    等他長大了，他也會像香草這樣，反過來疼愛自己的娘親吧。

    一定會的。

    一定會的……

    可是這樣一個，可能是世上唯一一個會愛護(hù)我的人，尚未出世……就已離開我。

    不知道什么時候起，我又是淚流滿面。為了不吵醒香草，我擦了擦眼淚，從炕上爬了起來。

    輕手輕腳換上平常穿的粗布裙襖，挽了頭發(fā)，拿著銅盆去院子里的水井打水。

    從前院傳來了一絲聲響。是什么人比我還起得早呢？

    我在水井邊放下銅盆，輕輕往前面走去。

    只見采蓮夫人一個人站在院子里，正在活動手腳。看到我，她笑了笑，說：“我現(xiàn)在年紀(jì)不輕了，每天不這樣活動活動手腳，就覺得累得慌?！?/br>
    “夫人怎么起的這樣早？”

    “今兒有一批綢緞要運(yùn)到，不起來早點(diǎn)，只怕來不及清點(diǎn)庫房。妹子呢？睡得好嗎？看你一臉淚痕，雙眼紅腫的。

    快過來，我給你用茶葉敷一敷。咱們哪，不管受了多少累吃了多少苦，只要在人前，就不能露出一絲一毫去。”

    我說：“夫人真堅強(qiáng)。我就……不成了?！?/br>
    采蓮夫人笑而不語，只是拉著我去了她的房間，打了一盆溫水給我洗了臉，然后將茶壺里昨天的剩茶用熱水過了一下，擠去水，用紗布包起來給我敷在眼睛上。

    “這樣呀最管用了，不管眼睛有多紅腫，敷上一刻鐘，別人就看不出來了?！蔽议]著眼睛，聽見采蓮夫人說。

    “夫人也這樣敷過嗎？”我問。

    停了一會兒，她說：“以前，很久以前了，有一陣子，我差不多天天要這么敷?！?/br>
    我有些驚訝，不禁脫口而出：“夫人也會每天哭嗎？……啊，我……不該說的?！?/br>
    “這有什么呀？本來就是真的。剛被賣進(jìn)青樓的時候，我差點(diǎn)哭瞎了眼睛，一心只想尋死。

    是柴嫂告訴我，就算再難，再不情愿，只要活著，將來說不準(zhǔn)就過上好日子了。后來哭著哭著，居然就挺過來了。

    而且真的像柴嫂說的那樣，我遇到了我的相公，把我買走，讓我過上了好日子。那時候要真是尋死了，就不會遇到那個人了，也就不會有現(xiàn)在的我了。

    還有我剛被趕出來的時候，因為對未來恐懼，也是經(jīng)?？蕖？墒呛迷?，都過去了。不管哭的多厲害，我永遠(yuǎn)都記得柴嫂跟我說的話，千萬不能在其他人面前露出哭紅的眼睛。

    這也算是，咱們?nèi)跖酉胍S護(hù)的一點(diǎn)兒自尊心吧。不能被別人看不起，也不能在眾人面前示弱。

    妹子的遭遇只怕跟我的過去有的一拼，可是你好好看看我，我現(xiàn)在呢？活的不好嗎？過的不好嗎？”

    我深吸一口氣，說：“夫人說的我都明白，只是……我跟夫人不一樣。夫人這樣堅強(qiáng)，這樣勇敢，夫人被這里所有的人從心底敬愛著。

    我這樣的人……怎么樣都好……反正也沒有人會愿意關(guān)心我這樣的人……”

    “你呀，你真傻。你怎么不好好用心看一看呢？香草若不是真心喜歡你這個jiejie，怎么會每次回家都記得給你帶來好吃的，怎么會每次不管遇到什么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月嬋jiejie呢？

    還有我，你以為我又是為了什么跟你說這些話？難道是因為我閑的發(fā)瘋了嗎？好妹子呀，不要被從前的悲傷蒙蔽了眼睛也蒙蔽了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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