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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聽了那要求后,他覺得荒唐至極。 想他堂堂帝王之軀,怎會屈尊為她攀枝折花? 鼓著腮幫子哀了幾回后,見他仍是不肯,小狐貍便趁內(nèi)侍們不注意,踮起腳來在他下頜親了一記。不僅如此,她還借著廣袖遮掩,將手鉆入他袖中,握住他的指節(jié)輕搖,那雙烏眸中滿是盼切:陛下,臣妾真的想要 她便是這樣,每當(dāng)撒嬌時,嘴角便彎起俏皮的弧度,而那甜甜糯糯的,細(xì)細(xì)的嗓音便像是化作無形的輕羽,在似有若無地抓撓他的心,直令他心間生起漣漪陣陣。 知她又在發(fā)嗔,他似笑非笑地盯住她,故意板起臉來命令道:喚夫君。 夫君 她很聽話,兩瓣櫻唇微啟,鶯鶯嬌語便如沉魚出聽,直喚得他耳根與后頸都齊齊酥了。 他心間愉悅,對此無比受用,想著古有亡國之君烽火戲諸侯,只為侯得美人一笑,而他不過是屈尊降貴替她折一枝花罷了,無甚不可的。 是以,在問過她心好的花枝后,他伸長手臂,將那枝椏扯下,手下使了勁,在折下一株香氣怡人的九曲山茶后,他偏過身子,正欲轉(zhuǎn)贈于那邀花之人,卻見自己身側(cè)空無一人。而探目四尋,那人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他心間慌張,如失神魂,在那偌大的園圃中跌跌撞撞地尋著她。 在路經(jīng)一間廂房時,忽聞得自那里間,傳來一陣凄厲無助的哭喊之聲。 他腳下急停,毫不猶豫地推開那扇門,卻見方才還向他嬌聲討寵的小女人,此刻卻躺在一張榻上,汗淚橫流。 從來都是細(xì)聲細(xì)氣的人,這會兒眼角的青筋都爆起,因著疼痛,褥單都被她抓得皺成了一團(tuán),而自她喉間發(fā)出的、那一聲又一聲的痛呼,摧人心肝。 這時,應(yīng)是怕她咬著舌頭,有人取了根軟木塞給她咬著,于是,那陣令他耳膜里轟轟亂響的痛呼,變作了壓抑的喊聲。 小女人一張小臉血色全無,鬢發(fā)皆被汗珠濡濕,一縷縷地黏在額角。她痛到痙攣,整張臉都在抽搐,整個人都在發(fā)抖,瑟如秋葉,直令他心間一陣緊似一陣。 中途,她力氣近乎消竭之時,還曾吞過兩個參丸子。 從她聲音沙啞的程度來看,應(yīng)是嗓子也腫了些,和水吞咽時,那張小臉再度痛苦地皺成了一團(tuán),可她還是一點點地,分幾回咽了下去。 她那樣脆弱,又那樣堅強。 產(chǎn)婆手中的巾帕不知被染紅了不知多少匹,那些巾帕浸在盆中,浸出了一盆盆觸目驚心的血水。 她從正午生到晨曉,而他立于產(chǎn)房之中,脊背早已垮下,身姿不再傲岸,面容亦不再清朗濯然。 那株燦紅如火的山茶,早被他攥出了星星點點艷紅的汁液。而他的眼角,則噙著重重的猩紅之色,整個人如同被拖入地獄般,悔意陣陣切齒拊心,腦子嗡嗡作響。那一顆心血rou模糊,淋淋漓漓,盡是他心頭之血。 望著氣息微弱的小女人,肝膽欲裂間,他心中那點刻意端持著的倨傲與疏狂,頃刻間被倏然瓦解,又輕而易舉地,被碾碎成齏粉。 夢境畢,姜洵如脫力一般癱在榻上。 片刻后,他睜開眼,只余滿目痛色,恍如隔世。 幻想源自于渴望,夢境,亦是現(xiàn)實的投射。 而最令人痛如自抑的,是夢境中的某些場景,本可是現(xiàn)實。 緩了一會兒后,姜洵坐起了身。他伸手,自御榻之側(cè)的壁龕中,取下一方木匣。 匣中,靜靜臥著幾樣?xùn)|西。 除去他們二人共同的孩子外,她留給他的,僅有一卷和離書、一只銀簪,一封書信,以及一枚無事玉牌。 銀簪上,金雀花栩栩如生,而時隔一年,那信上粉白的木香也好端端地開著,不曾凋謝,可那描花之人,卻離開了他。他的心,更是如同玉牌之上的裂痕一樣,枝枝蔓蔓、寸心欲裂。 盯著那書信,恍然間,他再度想起,她那時給自己寫信的心境來。 為何那般,皆因他待人太冷,讓她心間有諸多不敢。 她為和離找的那個借口,本是成婚時,他便用來威脅過她的,那時她是何等反應(yīng)? 新婚第二日,自他說出那番話后,他們夫婦間的地位,就沒有對等過。她對他,永遠(yuǎn)是小心翼翼的討好。而她的卑怯,更讓他所有的肆無忌憚,都有了正當(dāng)理由。 理所應(yīng)當(dāng)四個字,沒有平等可言。 只要是他給予的,好的不好的,她都要無條件接受,不容置喙,不予解釋。 或者說,他給,她便要受著,他不給,她便該忍著。 他只看得到自己的猶豫與踟躕,只關(guān)注自己的苦衷,而她表露出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卻也下意識屏蔽于心。 日夜相處間,他他貪她的溫軟與嬌嗔,固然憐她喜她,可那份憐那份喜,又往往帶著附于骨子里的,高高在上的施舍。 在寧源時,他和她的那段時光,他是貪戀的,是沉醉的,是享受至極的。但不可否認(rèn)的是,大多數(shù)時候,他亦在做壁上觀,享受她那份討好的同時,卻又睥睨著她的卑怯。 也正是因為那份保留與高傲,讓他不曾意識到自己的心意。 明明,她早便摘獲了他的心。他自己,亦早已將她拓在心中。 而從寧源回來后,他所做的那些事,他從沒想過要解釋,一次都沒有。而他想的是她該相信他么?不是的,是她不該生出不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