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VIP通道門口。

    “父親為什么要找他？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你們?yōu)槭裁匆宜俊?/br>
    常黎攥緊了手，臉色沉下去，她第一次沒來由的心里一股火氣，直接向她的母親質(zhì)問。

    白卉也沒想到她如此大的反應(yīng)，就是當(dāng)年跟向立衡交往的時候，常黎也沒有正面表達(dá)過她的不滿。

    白卉頓了頓語氣，說，“阿黎，他是離了婚的男人?！?/br>
    常黎直直的看著她，“我知道?！?/br>
    她睨了眼常黎下意識攥緊的手，嘗試伸手過去，裹著她冰冷的手，放到自己手心里暖著。

    她溫和的語氣，耐心跟她說，“阿黎，你知道我和你父親并不希望你找這種男人，何況，他還是商人，你也知道你父親的身份……”

    常黎聞言，手直接從她手里抽出來，“這種男人？商人怎么了？我是這輩子一定要找父親那樣的男人？”

    白卉怔了怔，手抬上去，扶了扶鼻梁上的金絲框眼鏡，眼睛鎖著她。

    “阿黎，你維護他？”

    常黎也怔了怔，她牽強的說，“我沒有維護?！?/br>
    白卉看著她微變的表情，沉吟了下，淡淡道，“你現(xiàn)在不冷靜，我們沒法交談，等你冷靜再聊吧。”

    常黎緩了緩臉色，朝她伸手，“請把我的證件給我，我要趕通告?！?/br>
    白卉皺了下眉，沒給她證件，而是淡淡的說，“你父親的意思是，給你證件可以，斷了跟他的來往，工作和他，只能二選一。”

    “你想做的事和想要的人，只能二選一?！彼Я颂ё旖?，重復(fù)一字一句的在常黎面前說。

    *

    京都某私立醫(yī)院。

    尉遲跑進搶救室的時候，尉遲矜已經(jīng)被一塊白布蓋著，他身子僵硬、步履沉重的走了過去。

    走到手術(shù)床旁，他有些顫巍地伸手掀開了一角，看著躺在上面的人蒼白的面容，有些東西像重重一拳，直接擊打在尉遲的內(nèi)心中間，疼痛無比強烈。

    全身像被鋸割般，沒有一處不在淌著血，心里即便無比的自責(zé)難受，他也只是沉沉地緊閉了閉目，很快將那一角重新給她蓋上。

    在搶救室沒呆多久，他就走了出去，隨后在一名主治醫(yī)生遞過來的一份文件上簽了字。

    接著一支醫(yī)生團隊紛紛走進搶救室，將那張手術(shù)床推了出去，直接推進了旁邊的另一間手術(shù)室。

    尉遲走到旁邊的座椅上坐下，他雙手交叉握著，抵著眉心，緊閉著眸子。

    沒過多久，在他身邊坐下一人，拍了下他的肩，“逝者已矣，節(jié)哀。”

    尉遲抬頭，他側(cè)首看向來人，半個字都沒有回答。

    傅巖坐在他身邊，視線淡淡的掠過亮著紅燈的手術(shù)室，“捐獻(xiàn)，是你母親要求的？還是你幫她辦的？”

    尉遲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沒什么含義的扯了扯嘴角，“她希望我這么做?！?/br>
    看著男人一點表情都沒有，傅巖認(rèn)真的打量了他兩眼后，收回視線。

    他心里其實是在感嘆，不愧是郁家的種，不愧是郁廉和郁尊帶出來的。

    傅巖是個直來直往的人，不會搞那些彎彎繞繞，他有話直說了。

    “我們談?wù)?，談?wù)劤＠?。?/br>
    終于說到正題上，尉遲淡然，“嗯?！?/br>
    他沒有因為母親逝世就避諱開談別的事情，這一點，傅巖從心里對他是刮目相看的，但也會覺得面前這個男人太穩(wěn)重成熟，閱歷太深。

    他皺眉，“我昨夜查了你資料，查到你曾捐過兩次骨髓，失去了本可以追求大好前程的機會，還改了父姓隨母，脫離了郁家，轉(zhuǎn)做了投資商，而這一切，卻間接是因為我的女兒，因為當(dāng)年被骨髓救下的那個人，是她?！?/br>
    話剛落，尉遲眼里直接泛冷，“您都查到了，要跟我談什么？”

    “你覺得呢？”傅巖一瞬不瞬、不動聲色的望著他，冷厲的氣場同樣不輸男人。

    “反對我跟您的女兒在一起？”尉遲喉間輕滾。

    他臉色埋在陰影之中，睫毛微垂，遮擋住了他的瞳仁，叫人辨不清情緒。

    傅巖微微壓了下眼角，“嗯，是，即便你救了我的女兒，即便這樣，我仍然反對你們在一起。”

    他瞇起一雙狹長的眸子看向他，眼角處的犀利拉得極長。

    “因為，你有過一次婚姻?！?/br>
    這句話落地的時候，尉遲心頭被輕輕觸及，似是抽搐，疼了一下。

    他俊臉沉下來，五指頓住，繼而緩緩握緊，冷色的眼睛如漩渦般令人捉摸不透。

    “婚姻是錯？”

    “在我看來，是錯。”

    傅巖側(cè)過頭，望著他，斂起嘴角，“你的第一次婚姻失敗了，至此勾搭上了我的女兒，在跟我女兒交往的同時，還帶著前妻出席家宴，你覺得，不是錯？”

    尉遲微微蹙眉，他目光淡冷，“是常黎要問的？”

    傅巖選擇了閉口不言，沒說話，但卻有一抹弧度自他唇角勾勒起。

    “我的前妻，是我的親人?！?/br>
    他神情淡漠，薄唇輕抿了抿，“我把她當(dāng)親人?！?/br>
    一抹冷笑自傅巖嘴角逸出，“親人？或許我這個年紀(jì)能理解你，但常黎，她能理解嗎？她一個并未經(jīng)歷過婚姻的人?！?/br>
    氣氛沉寂了一下。

    “所以，您想說什么？”

    尉遲面無表情，平靜的目光無端讓人心顫。

    傅巖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他兩眼，沒什么情緒，一字一句道。

    “我想說，我的女兒值得更好的人，而你，不是我眼里更好的?！?/br>
    他一點表情也沒有的站起身，從兜里抽出根煙攥在手上，唇角勾起一抹薄涼。

    “至于你的恩情，你想要什么？我傅家替她還?！?/br>
    尉遲感覺眉宇間有什么細(xì)微的東西，在一點點地碎裂，他嘴角抿起，苦笑了笑，仰著視線看他。

    “想要什么？您覺得，我還缺什么？”

    傅巖不置一詞，他知道他，確實不缺什么了。

    他手上緊掐著那支煙，眼里的黑耀逐漸變得諱莫如深。

    “你捐骨髓的事，告訴她了嗎？”

    尉遲不答。

    傅巖目光深邃，唇角逐漸挽起，“我想，你沒告訴吧?！?/br>
    見他依舊不說話，他盯著他的沉邃的潭底開始盡顯深黯。

    “尉遲，要我同意你跟我女兒在一起也可以，你把這事告訴她，無非是她為了還你的恩情，選擇嫁給你?！?/br>
    傅巖說話說的很輕，似一團縹緲的煙霧，卻令尉遲如神工雕刻般的俊臉直接沉冷下去。

    血液在一剎那加速流動，尉遲屏住呼吸，喉嚨處泛起異樣的感覺。

    面前這個人太清楚，誅人先誅心，毀人先毀志。

    上兵伐謀，攻心為上。

    “怎么樣？”

    傅巖將那根煙叼到嘴上，眼睛淺瞇的看他，從兜里拿起打火機下意識要點，卻發(fā)現(xiàn)是在醫(yī)院，又將火機收進了兜里。

    尉遲薄唇緊抿成道直線，垂在身側(cè)的手指指節(jié)被他摁得凸出明顯。

    “放心，我從沒打算告訴她?！?/br>
    傅巖聞言，將煙從嘴角取下，斂下的視線稍稍輕揚，直直落向男人。

    “行，那就這么說了，尉遲，我給了你選擇了?！?/br>
    他淡淡陳述，個中語調(diào)拿捏得非常恰當(dāng)，沒有過多起伏。

    緊接著一個電話倏然響起，傅巖攥起接聽，他眉目沉了下。

    “什么？暈了？我就在這家醫(yī)院，馬上過來?！?/br>
    說完，他招呼也沒跟尉遲打，邁步匆忙離去。

    傅巖離去后不久，手術(shù)室的門開了，之前的那名主治醫(yī)生走了出來，他直接走過來，朝尉遲深深鞠了一躬。

    “我代表接受捐獻(xiàn)的病人家屬謝謝您。”

    尉遲薄唇緊抿著，沒說話，他視線不經(jīng)意瞥到了不遠(yuǎn)處的窗外，透過透明的玻璃窗戶，一眼望出去。

    一場雪，落不盡冬天的冷漠，雪很美，但很涼，涼到心底。

    想起那天，尉遲矜曾跟他說，“尉遲啊，你運氣不錯，能碰上京都的第一場雪?！?/br>
    是啊，新的一年，新的初雪。

    他從沒想過初雪下起來的這天，他會永遠(yuǎn)都記得了，銘記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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