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尋芳這一段話出口，坐在位置上的皇帝忽然愣住了。

    他沒有想到葉尋芳竟然已經(jīng)跟自己想到了一處，并且用他自己的話將他堵了回來。

    皇帝原是想說，江山很美，朝堂斗爭的時候，總是要失去一些人的。

    皇帝知道楊雪松很可能是被冤枉的，但是他動不了李相，也不能動李相，甚至這時候得討好李相。

    李相的最終目的也不過是讓二皇子做上皇位，如今他勢大，鏟除是暫時沒有辦法的，既然如此，就只能先放任，或者說是寬厚相待。

    而楊雪松肯定是阻擋了李相的路，李相聯(lián)結(jié)勢力要治死楊雪松，皇上也很無奈。

    楊雪松說到底只是一顆棋子，該要舍棄的時候，皇帝就是再心痛也會愿意舍棄。

    這就是皇帝的真實(shí)心思，然而一個皇帝是不能對臣子說出這一番話的，所以他將這話說得很意向，且要將自己表現(xiàn)得很無奈。

    而葉尋芳從他這一段未完的話里，就察覺到了他的意思。

    當(dāng)初葉尋芳守住丹城的時候，楊雪松跟葉尋芝都曾進(jìn)言，說葉尋芳有大才。

    皇帝當(dāng)初也是覺得尋芳或許可以一用，然而到底他只是守住了一個小城，很難說他是不是真的有大才，況且羽翼未豐，一切都難說。

    如今見葉尋芳回答時鎮(zhèn)定自若，并且有條理，又說得人不難受。這其實(shí)也是一種本事，他這樣的外貌條件跟聲音還有智慧，整體的一切，成就了他這么一個人。

    有勇有謀且敢于直諫，明明說話直接，令皇帝本人都覺得自己理虧了，卻能夠不讓人討厭，不會讓人想要馬上一刀殺了他，批判他的無禮。

    假以時日，葉尋芳必定是個對朝廷有用的人才。

    原本要失去一個楊雪松，皇帝也很傷心，現(xiàn)在又回來一個葉尋芳，簡直就是失落之后的一個大驚喜。

    然而驚喜歸驚喜，眼下的事情，卻不能不處理。

    皇帝又嘆了一口氣，說道：“難??！當(dāng)初□□打下家業(yè)，到朕手里，也不過兩三百年的時間。打江山跟守江山是難說那個更容易的，江山到了朕手里，說句實(shí)話，是要以血來祭的?！?/br>
    皇上說話的聲音并不大聲，然而尋芳他們聽到耳朵里，身體俱是一震。這才知道，皇上的威嚴(yán)，能夠透過話語跟聲音傳到他們心里。

    他說要以血來祭，這其中一滴血，或許指的就是楊雪松。

    “你說的人心之美，朕何嘗不想要呢？只是這世上人心不止有美，總也有些人心充斥欲1望，有些人心充斥暴力。因有這些梗阻，朕所能得人心只美，是極少的。你明白嗎？”

    “皇上說的江山之美跟人心之美，我們都明白，只是為江山而失人心真的可以要得么？如此行徑，難道不怕人心寒？”尋芳這話說的有些逾越。

    “放肆！”皇帝聽后，確實(shí)也有些生氣。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對于帝王來說，天下沒有人不該為他做事，既然是他的臣民，豁出性命也是應(yīng)該。天下士人原應(yīng)該都是這樣的心理。

    雖然皇帝也知道自己這樣做確實(shí)令人失望，但是這話尋芳是萬萬不該說出口的。

    尋芳沉默著低下頭，確實(shí)也不敢在說什么。

    惹怒皇帝，對他沒好處。

    皇上見尋芳沉默低頭，知道他不敢了，也就輕輕饒了過去。葉尋芳是這樣年紀(jì)，偶爾說話大膽一些，也能夠讓人原諒。

    “算了，你們先起來吧。”

    尋芳他們于是站了起來，沉默在一旁。

    “若是朕真的放了茂之，只怕某些大臣那里不好交代。”等他們站起來后，皇上無奈地說道。

    葉尋芝見狀，說道：“臣等愿意聯(lián)名保茂之，若是多人擔(dān)保，呈上字據(jù)，若是茂之真的有事，我們也自甘降級。通過皇上這里走明路，或許可行?！?/br>
    皇上見葉尋芝拿著前程保楊雪松，很是震驚。仕途是這時候幾乎所有讀書人的夢想，這是未來。

    而葉尋芝竟然愿意拿未來換楊雪松的命，這樣情誼，親兄弟只怕也難做到。

    誰想葉尋芝說完后，尋芳也說道：“臣也愿意聯(lián)名?！?/br>
    尋芳是幾人中最不看重仕途的了，在他看來，封建社會的官職，不值得他全心全意為之賣命，要不是能賺錢能光宗耀祖被人看得起，他也不費(fèi)這個心了。

    梁佩恩還算有些猶豫，但是看到尋芳跟尋芝都愿意了，他也被心中義氣所感動，抱拳道：“臣，也愿意！”

    朝中多有反對李相的勢力在，若是聯(lián)名，不說很多，但是再找出幾人，湊成十幾來個人想必還是能夠的。

    只是這樣一來，肯定也需要時間，楊雪松這時候說不定就熬不住了。將來他能等到尋芳他們嗎？

    方大人是沒有理由參與進(jìn)來的，這次不過是充當(dāng)一個中間人的身份，不站立場，所以他沉默地站在那里看著尋芳他們，并沒有說話。

    “你們......”這樣場面，皇帝也是少有看見。

    原用前程換友人性命，這樣看來，若是真的讓楊雪松白白送了性命，確實(shí)易叫人寒心，并且這寒心的程度也太過了些。

    見皇帝愣住，方大人也開口道：“皇上......”

    “怎么？你也要聯(lián)名勸我？”皇帝見方敏之開口，有些疑惑地說道。

    方大人無奈搖頭，說道：“卑職并不是想要聯(lián)名，他們這幫人，年輕氣盛，我已經(jīng)是消耗不起了，不過念在他們還算有些義氣，卑職也想要幫幫他們勸勸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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