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離怔住了，看著面前這人一動不動，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的狼狽模樣，忙不迭低下了頭，神色閃躲，道：“無事，公子您還是起身吧，這些我來就好了，地上灰塵多，恐污了您的衣袍。”

    男子聽了，又是一笑，道：“無妨，我這身衣物也并未有多貴重?！?/br>
    聽到這話，洛離下意識又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男子一邊袖角竟已有些微微發(fā)白。再聯(lián)想起他方才所說的那句話，心中不禁莞爾，遂也再未說些什么，只安靜地收拾。

    未過多久，便已拾掇完畢。男子還欲道些什么，只聽得洛離搶先道：“今日謝過公子了。只是公子莫要再問了，也不必待我如此，你我素不相識，況男女有別，而且天色亦不早了、我、我要?dú)w家了?！闭f著作了個揖便匆匆轉(zhuǎn)身離去。

    “無妨。姑娘，在下并非惡人。若日后有為難之處，可至淳化坊青磚小院尋在下，道出‘顧衍’二字即可?！?/br>
    顧衍看著前面漸遠(yuǎn)去的瘦削身影，唇邊出現(xiàn)了淡淡苦澀。繼而轉(zhuǎn)身，走了數(shù)十步后，在一方隱蔽巷道中停了腳步。

    抬眸間已換了另一副神態(tài)，與方才的溫潤公子，判若兩人，緩緩開口：“殿下，此局一開，便再無回頭之路了，您可想清楚了！”

    “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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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寧再次來到上次城外的草屋處時，發(fā)現(xiàn)并未與之前有何不同，沒有了那些官兵的身影與吵鬧，反而更顯荒蕪寂寥。

    “洛姑娘，你在嗎？我是上次救下你的那位。”楚寧敲門問道，但遲遲未見里面?zhèn)鱽砘貜?fù)。

    那位姑娘莫非還未回來？不過也是，她才在長街上見過那姑娘的人，若趕回來也得一段時間，不可能這么快的?；蛘哌€有旁的事情耽擱了，也未可知。是她一時魯莽了，未了解清楚狀況便匆匆趕過來。

    她正準(zhǔn)備退到邊上去等，誰知容澈此處開口提醒她道：“上次我聽聞，這位姑娘家中還有一位臥病在床的祖父，她若是外出有事，斷不會將老人家置于家中過久的?！?/br>
    楚寧聽了，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話提醒了她。若非情況危急或是有什么重大之事，那姑娘不可能久出不歸，除非是——楚寧腦中又閃過今日長街見到的景象，是了，若非是她祖父病重，須得入城請郎中，是斷然不會如此的！這么想著，楚寧忙令一旁的姜筠同侍從秦昱前去請郎中，而她則徑自推了門入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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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離歸家之時，見屋舍不遠(yuǎn)處停了輛馬車，看樣式并不一般，心中便生了些疑惑，便快步往家中而去。果不其然，還未至院門，便聽到里間傳出了對話聲。

    “......大夫，這位老人當(dāng)真是......”楚寧問道。

    只見那郎中默默收了診具，搖了搖頭，緩緩開口道：“此人已是病入膏肓，再無藥石可醫(yī)，若是早年間看診，說不定還能再多活個幾歲。況且近歲來又日日擔(dān)驚，憂思郁結(jié)于心，無從化解，便使得這病情愈發(fā)嚴(yán)重。想來他近日昏睡的時辰更加頻繁，也更久了對嗎？”

    楚寧并不知曉病況，正猶豫如何答復(fù)時，只聽得門外有人忽道：“正是這樣?！?/br>
    洛離走了進(jìn)來，看見屋內(nèi)之人，又是一驚。她已意識到這屋內(nèi)發(fā)生了何事，便忙向楚寧行禮。

    她身量雖纖瘦，個頭卻略高于楚寧，是以楚寧并未攔住了她，只得將她扶起。只見她又向那郎中見了個禮，接著道：“我祖父他近日來也不大進(jìn)食，吃了一兩口便放下了。先前一日里還有三思個時辰是醒著的，可這些日子，卻也只有一兩個時辰了。有時縱使是醒著的，人也依舊是迷迷糊糊的，并不大能識人?！?/br>
    說完這番話后，洛離的目光落在了榻上雙眸緊閉的老人身上，眸中悲傷盡顯，繼而向那郎中問道：“大夫，您可知我祖父還余......幾日？”

    郎中聞此，遂取出一片羽毛置于老人鼻下，見氣息短促且不均，擦了把額間上的汗，邊道邊搖頭：“只怕是......”

    聞言，洛離往后一個踉蹌，險些就要摔倒在地，幸而一旁的姜筠扶住了她。只見她定了定神，緩緩開口：“好的，多謝大夫您了。也謝過殿下了！”

    郎中見此，又道：“不過我這里可為他開幾貼輕緩?fù)闯乃幏阶?，雖無濟(jì)于事，卻也可以讓老人家最后幾日略略好過些！”說著便到一旁去取了筆墨，寫了那方子。

    楚寧并不知曉那老人的病情已屆如此之重，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做些什么，只能吩咐下去送來些上等的藥材補(bǔ)品，其余的，亦是有心無力。

    再度從院中離開時，已近黃昏時分。天際是傾瀉的層疊霞色，向上逐漸蔓延，也愈來愈淺，直至與頭頂?shù)乃{(lán)融為一體。

    楚寧立在車前不遠(yuǎn)處，默默掃過面前的女子，心內(nèi)不禁有幾分驚奇。她這些時日所遇之事，若換了自己，恐怕早已無力承受了。可是她身上卻有種視苦難無覺的包容與悅納，仿佛沒有什么能真正將她這個人擊潰。而她看上去，也不過是比自己稍大了一點(diǎn)。

    楚寧再次抬眸，問她道：“你今后都有何打算？”

    洛離卻安靜地凝視天空，晚霞在她臉上映出柔和的色調(diào)，良久，才開口道：“我也不知道。自記事時起，我便沒了父母，與爺爺在此處相依為命。這兒雖看上去簡陋不堪，卻是我長大的地方，我遮風(fēng)擋雨的所在，是我的家?？墒?，現(xiàn)在......什么都要沒有了?！彼f著，聲音漸漸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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