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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戚秋的到來。 他不知該如何形容這個感覺,只知道屬于他的這幅水墨畫終于不再單調,她像是春日的嬌花,夏日的青雨,秋日的黃葉,冬日的落雪,在他的水墨畫上落下了最鮮明濃烈的色彩。 于是,她變成了心尖的一點紅。 他生來桀驁尊貴,有著屬于自己的凌云志,仗劍便敢指天涯,心中自有乾坤向,他原以為自己會傲氣向君,肝膽為國一生,從未想過有一日也會被兒女情長牽繞,會對一個人潰不成軍,千思百念,甘愿做她的裙下之臣。 這份沉甸甸的心思,他自己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生根發(fā)芽的,或許是初見時她的唇邊淺笑,或許是她笑語盈盈時的那一聲聲表哥,又許是那份雪天送來的那份生辰禮,也可能是瀲滟河水下的那個回眸…… 謝殊自己都說不上來。 可世間很多事不就是這樣,來的沒頭沒腦,毫無端由,讓你連個琢磨的開端都找不到,回過神之后卻發(fā)現早已經牽腸掛肚。 他落入俗套,變得越發(fā)多思,想知道她今日是否過得開心,想知道她晚上是否好夢,想知道她垂眸時在想什么,想知道她是否也存著滿腔心思。 理智早已消失不見,他已經無法再克制自己。 這世間的情愛真的很奇怪,愛一個人好似真的很不容易,它會激起你所有的負面情緒,讓你變得敏感,多疑,憔悴,卑微,懦弱,歇斯底里,愛又好像很簡單,只要你一個眼神,我就能重振旗鼓。 只是…… 握著耳飾的手漸漸收緊,謝殊緩緩吐出一口氣。 耳飾被磨得尖銳,陷入手心里,便是一陣刺痛。 她不說實話。 謝殊緩緩地低下了頭。 戚秋總是騙他。 他調查蓉娘這么久都不知道她是關家后人的事,戚秋卻是能夠脫口而出,景悅客棧的火災是鄭朝放的他心知肚明,戚宅著火的事,霍娉跟她的打斗,生辰禮上發(fā)生的事,還有許許多多的事他都一清二楚。 她身上有許多事有許多謎團都是他無法探知的。 先開始不揭穿不過是為了想知道她這么千方百計想要做什么,到了后來,謝殊自己都說不上來了。 但他清楚的知道,戚秋對他說的話總是半真半假,總是挑好聽的話來哄他。 就像是她像他哭訴戚家出事一樣。 明知她的說辭半真半假,信不得,可看著她紅著眼眶的樣子,他卻又依舊甘愿上當。 謝殊又想到了韓言。 自嘲一笑,謝殊低下頭,縱使之前戚秋說過她對韓言并無情誼,只是為了敷衍母親,他現在依然還是怕戚秋那是為了哄他所以故意找的說辭。 屋內燭火搖曳,昏暗的光亮斜映在謝殊棱角分明的側顏上,如同黑白畫上的一道橘黃色的色彩。 謝殊靜坐了一小會,抬手將耳飾放進了手邊的扁匣里。他站起身,披上大氅走了出去。 胡同巷子里的都是些小酒樓,酒都是些便宜貨,寧和立卻最愛坐在那里頭喝酒。 這道胡同都是土路,混雜著雪水,抬步下去便是滿腳泥。 謝殊到的時候,寧和立已經喝的醉醺醺的了,好在神志還算清醒,知道給自己找個沒人的房間里躺著。 他指了指床前的長板凳,示意謝殊坐下。 看著桌子上的酒壇,謝殊皺起眉頭,“你怎么喝這么多烈酒?” 寧和立不說話,只是笑。 過了半晌,寧和立覺得屋子里太過安靜,抬起頭說:“謝殊,別不說話呀,你今日來找我所為何事。” 謝殊揚手給自己倒了一盞茶,靜了半晌,才開口說:“王嚴行刺是否與你有關?” 寧和立又笑了,翻身坐起來說:“就知道瞞不過你?!?/br> 他從謝殊手里奪過那杯剛倒好的茶水,倒是老實坦白的交代了,“我無意中得知竹蕓在追查的王嚴行蹤,只是向她透露了王嚴所在的地方,這不觸犯律法吧?!?/br> 寧和立無辜的說:“當時我又不知道她是要刺殺王嚴?!?/br> 謝殊抬眸看著他,“不知道你還幫著灌醉王嚴?” 王嚴雖然武藝并不怎么好,但若不是被寧和立灌醉也不至于被竹蕓一刀刺中要害,險些就沒了命。 寧和立不承認,“那可是他上門來敬我酒的,我事先又不知道,怎么能說是我故意灌醉他的?” 其實謝殊和寧和立心知肚明,就算那日王嚴不上來敬酒,寧和立也會下去找他。寧和立那么厭惡王嚴,肯將眾人宴請到和王嚴同一家酒樓本就沖著王嚴去的。 只是這事根本無法查下去,寧和立只要咬死不認,誰也拿他無法。謝殊他就算因為這事把寧和立抓進牢里,無憑無據也只有放人的份。 謝殊也懶得和他在這件事上掰扯,問道:“你打算什么時候歸家?” 寧和立和楊彬是一樣不著調的,動不動就一連幾日不歸家,寧家長輩找不到寧和立,又不好大張旗鼓的找,只好來拜托謝殊。 寧和立擺擺手,敷衍道:“再說,再說?!?/br> 謝殊便沒再問,剛要揚手倒茶卻被寧和立攔住。 寧和立擺了擺手,“來到酒樓一直喝茶作甚,就飲一杯暖暖身子?!?/br> 說罷,揚手給謝殊倒了一杯酒,酒香溢出來,飄得滿屋子都是。 謝殊心里藏著事,聞言便也沒有阻止,等寧和立倒完酒之后,他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