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后排那姑娘，車要開了別探出窗外！”

    售票員大姐沖人喊話，駱窈趕忙坐好，薛崢好奇地問：“三姐你看啥呢？”

    看未來二姐夫啊。旁的不論，就那身段和氣質(zhì)，爸爸和爺爺肯定很中意。

    不過八字還沒一撇呢。駱窈沒多說，只敷衍道：“小孩兒別問。”

    ……

    燕城的少年宮是各中小學(xué)經(jīng)常舉辦課外活動的地方，因為體育設(shè)施比較齊全，周邊風(fēng)景優(yōu)美，水池廣場上還能發(fā)現(xiàn)套圈的小商販。

    小商販攤上的東西不少，多是小孩兒喜歡的彈珠畫片什么的，薛崢一眼瞅中想要的東西，拉住駱窈就走不動路了。

    “三姐，我想要那個畫片！”

    小孩兒之間流行的東西總是一陣一陣的，最近市新華書店出了一套《西游記》的連環(huán)畫，每本里面夾著一張人物畫片。

    薛崢小朋友自然想要孫悟空，可攢了好久的零花錢，只抽到一張銀角大王。

    駱窈瞥了眼攤上的孫悟空畫片，問小販：“這怎么算啊？”

    小販笑瞇瞇道：“五毛錢十個圈，邊挨著不算，得正好套上東西才能歸您！”

    價格不算太貴但也不便宜，駱窈瞧著薛崢期待的眼光，從兜里掏出五毛錢：“來十個圈。”

    “好嘞！您站在線外投就成?！?/br>
    小販用麻繩拉了條位置線，駱窈分給薛崢五個竹圈：“你五個我五個，套完就算，能不能中靠自己啊?！?/br>
    薛崢一臉鄭重地點點頭。

    以駱窈的經(jīng)驗來看，商販為了不讓自己血本無歸，通常都會做一些手腳，比如商品太大，圈子很容易掛著或者被彈開，又或者商品太小，圈子落到地上也會被彈走。

    而且他們一般都不會選擇太重的材料做圈，還會考慮擺攤的方向。竹子輕，當(dāng)下又有風(fēng)，一時半會兒很難把握方向和力度。

    孫悟空畫片在中間偏右的位置，薛崢力氣小，每次都使足了勁兒，卻沒有一次沾到邊。

    小販用一根長長的竹竿勾起圈子，仍是笑瞇瞇道：“小弟弟要不要再來幾個圈？”

    薛崢不高興地撅起嘴，看向駱窈：“三姐……”

    “我說了啊，套完就算?！瘪橊簾o視他的撒嬌，“不還有我這五個么？”

    就憑她過去馳騁各大商場抓娃娃機的技術(shù)，肯定很快就能找到手感。

    “三姐……”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現(xiàn)實，五個竹圈兩個跑偏，兩個彈開，只有一個將將蓋住畫片一角。

    小販仍然端著那張笑臉：“先前就跟您說了，得正好套上才能把東西領(lǐng)走?！?/br>
    駱窈嘆了口氣，對薛崢攤手：“那走吧?！?/br>
    薛崢不是個愛哭鬧的孩子，盡管很想要那張畫片，也乖乖牽著jiejie的手打算離開，只是眼神還不停地流連。

    “麻煩給我十個圈?！?/br>
    聽見熟悉的低音炮，駱窈偏頭看去，裴峻朝她頷首道：“駱窈啊，好巧?！?/br>
    他身邊站著一個和薛崢差不多大的男生，駱窈隱約有個印象，禮節(jié)性地打了個招呼：“裴老師，帶您侄子出來玩兒??？”

    裴峻點點頭，又看向薛崢：“想要孫悟空畫片嗎？伯伯套中了送給你好不好？”

    聞言，薛崢立刻抬頭望著駱窈，只是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個小男生先不干了：“不好！我也沒有孫悟空畫片！大伯你給我不許給他！”

    “裴彥?！迸峋穆曇粑⒊?，帶著些斥責(zé)，“對小朋友要友好禮貌?！?/br>
    裴彥頓時一張臉皺著包子。

    薛崢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裴峻，朗聲道：“謝謝伯伯，我不想要孫悟空畫片了，我覺得如來佛祖更厲害！”

    裴峻對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真懂事?！?/br>
    “那裴老師你們先玩兒，我?guī)ヌ讼词珠g?！瘪橊洪_口告辭，帶著薛崢離開，沒走多遠(yuǎn)就聽見身后傳開孩子的哭鬧聲。

    “孫悟空不厲害！我不想要孫悟空了！”

    駱窈低頭幫薛崢戴好帽子，小家伙沖她咧開嘴笑，神秘兮兮地說：“三姐，我告訴你一個秘密?！?/br>
    “什么秘密？”

    “哎呀你蹲下來聽！”

    駱窈配合地彎下腰，薛崢踮起腳湊到她耳邊說：“剛才那位伯伯不是裴彥的大伯，是裴彥的爸爸！”

    聽到這話，駱窈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你怎么知道？”

    薛崢很得意地?fù)P起下巴：“有次開家長會，我上廁所的時候聽到的。”

    “你聽錯了吧？”駱窈斂眉，“說不定人家叫的是伯伯呢？”

    小朋友最不高興大人不相信自己的話，聞言插著腰說：“我語文考了100分！才沒聽錯呢！”

    為了增加自己的說服力，他還列舉出了證據(jù)。

    “而且裴彥的爸爸mama從來沒有來學(xué)校開過家長會，每回都是他大伯來的！他和同學(xué)打架老師找家長的時候，來的也是他大伯！”

    第32章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裴峻這個人看起來溫文有禮, 旁人評價他時也是一通好話，可給駱窈的感覺卻有些微妙。

    比如第一次見面時建議她到電視臺實習(xí)；來看望喬芳的時候邀請她一起吃飯；開家長會意外碰見那次，讓自己爭取校慶主持人的機會。

    乍一聽好像都沒毛病, 以他在大眾面前一貫的品性, 任誰都會覺得是個樂于提攜后輩的好人, 但駱窈覺得他一直在試探自己的分寸。

    這種試探帶著點居高臨下，給人以不適感, 雖然完全是她的主觀臆斷, 但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本就是喜好和感覺的碰撞，覺得跟你合得來就親近, 合不來就疏遠(yuǎn), 分寸感的把握完全隨心。

    簡單來說，就是單純不愛搭理他。

    看不順眼倒還不至于，但潛意識里，她是不愿意和他多接觸的。

    而對于別人的家事，駱窈向來當(dāng)個熱鬧，只要別犯到她頭上，管他是結(jié)婚離異還是未婚先孕。

    ……

    元旦將至，班上其他同學(xué)忙忙碌碌, 駱窈卻忽然清閑下來。

    當(dāng)然, 也只是相對而言。

    論文主體內(nèi)容蔡主任已經(jīng)點頭通過, 只剩下一些潤色工作，臨考的復(fù)習(xí)也漸漸收尾, 每天只需重復(fù)要點難點的記憶加深。

    她不像楊雯雯幾人，得準(zhǔn)備校慶，平時還會參加一些社團活動和兼職，而是一邊等著劇組的回復(fù), 一邊享受所剩無幾的學(xué)生時光。

    “窈窈，要不你和我們一起去看看元旦晚會唄？”

    紀(jì)亭衍出差已有小半個月，如果按計劃得元旦之后回來，因此駱窈沒想多久就答應(yīng)了她們的邀約。

    許是為了給校慶鋪墊，今年的元旦晚會比以往都正式，老成肅穆的校領(lǐng)導(dǎo)在張燈結(jié)彩的大禮堂內(nèi)發(fā)表講話，莫名有一種新舊交替的儀式感。

    燕廣的學(xué)生最不缺才藝，舞蹈歌唱信手捏來，中外樂器更是樣樣不差，有一組導(dǎo)演系的學(xué)生更是模仿前兩年的晚會小品，來了出改編版的《吃面條》。

    不同于電視上精彩的無實物表演，他們居然真的準(zhǔn)備了一桶撈面條，熱氣騰騰的，坐在前排或許還能聞著香味。

    “吃光！都吃光！”臺下的學(xué)生觀眾起哄得十分起勁，臺上的“龍?zhí)籽輪T”沖他們呲了一句：“來來來！您餓了您先吃！”

    說完，還實在地打了個飽嗝。

    所有人跟著一起笑起來，駱窈身邊的李梅香笑到喘不過氣，哼哧哼哧地說：“他不會真要把那桶面都吃完吧？”

    顯然是不可能的，那組演員將小品的結(jié)尾做了個改動，最后“龍?zhí)籽輪T”忽悠“導(dǎo)演”給他做示范，重新演了遍劇情，把那剩下的半桶面都給吃了。

    “導(dǎo)演”最后還捧著肚子砸吧嘴呢：“嗨呦，這是燕廣的面條吧？我一吃就吃出來了，夠味兒！”

    臺下笑聲歡呼聲猶如雷動，駱窈也被感染地笑起來。

    好一波拍馬屁的廣告啊。

    正如李梅香所期待的那樣，今年的晚會除了文藝節(jié)目之外，還穿插著抽獎活動。

    進場之前，他們每個人在門口領(lǐng)了一張由燕廣印制的新年明信片。正面是慶賀新年和燕廣三十五周年校慶的圖片，背面印著校徽校名和郵票，右下方有一串?dāng)?shù)字編號。

    臺上的主持人在抽獎箱內(nèi)抽紙條，好幾百號觀眾呢，大家伙都讓她攪一攪，再攪一攪，恨不得把脖子伸長到抽獎箱里。

    最后主持人還開了個玩笑：“要不我抓一把好了？”

    前幾次抽獎的獎品多是一些鋼筆牙膏之類的學(xué)習(xí)生活用品，放在以后或許只能算紀(jì)念品，但在這時候一支鋼筆不便宜，再加上對這樣的活動感覺新鮮，大家伙的熱情都很高漲。

    最后一輪是個大獎，一臺價值四百多的東方牌120雙反相機。

    負(fù)責(zé)抽獎的主持人是梁雅樂，她今天穿著一身深色長裙，秀發(fā)飄飄，美麗凍人。

    “希望校慶的時候能暖和點?！崩蠲废惴路鹉芨型硎艿卮蛄藗€寒顫，“那時候主持可是在戶外?！?/br>
    “穿西裝不就行了？老師也沒規(guī)定我們穿裙子啊?！睏铞┠弥约耗菑埫餍牌戳擞挚?，小聲嘀咕道，“237，237，快抽到237。”

    她們仨的編號是連著的，駱窈沒期望能中獎，索性把自己的那張明信片也塞給她：“給你，拉高你的中獎率?！?/br>
    上百號人里選一個，抽中的那位估計立馬就能成為燕廣名人。

    但事實證明，即便沒有這層幸運光環(huán)，人家自己也能成為“名人”。

    抱走相機的是位表演系的男生，長得有點像西游記里的朱紫國國王，帶些異域風(fēng)情的帥氣，笑起來露出潔白的八顆牙。

    “主持人，我能把這臺相機轉(zhuǎn)贈給別的同學(xué)么？”

    梁雅樂愣了下，心里腹誹：要送私底下送去，別耽誤我走流程啊。

    面上卻笑道：“這份獎品已經(jīng)屬于你了，是否送人自然由你決定?！?/br>
    于是男生湊過來蹭她手上的話筒，朗聲道：“我要把它送給播音系的沈卉同學(xué)！”

    場下一片嘩然。

    雖然他沒有說為了什么轉(zhuǎn)贈，但大家都是年齡相當(dāng)?shù)那嗄昴信?，這樣指名道姓背后的意思不言而喻。

    如今這個年代，愛是含蓄，是藏在心里的默契，表白要用詩歌套個文藝外殼，雖然追求戀愛自由，但少有人這么大膽。

    梁雅樂作為主持人自然要控場，偏生禍不單行，觀眾席上傳來一道氣急敗壞的男聲：“她不要！”

    場面開始亂套。

    駱窈聽見這聲，忍不住嗤笑，跟身邊的舍友說：“我先回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