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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室 第86節(jié)

    看著他不為所動的神情, 清河公主嘆氣道:“寶寶, 你繼續(xù)過著你肆無忌憚的生活, 為何非要上戰(zhàn)場不可?”

    江宴靜靜地看著她,語氣平緩而輕柔,“母親,我已經(jīng)厭倦了這種生活?!?/br>
    溫庭姝說的的確沒錯, 自己曾經(jīng)的確輕視情愛, 他對女人所說的甜言蜜語全都是華而不實(shí)的謊言,他從不對任何人付出真心, 因?yàn)閾?dān)心得不到對方的真心, 也許這正是他懦弱的表現(xiàn)。

    不論是兒時,還是現(xiàn)在, 他都沒有真正變得強(qiáng)大起來。

    以真面目示人的他,行事肆意妄為,無視世俗眼光, 他故意讓自己的名聲變得極其惡劣不堪,沒人對自己報(bào)有任何期待,他感到無比的輕松。

    然而這似乎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于是他成為了劍嘯閣尊主,鋤強(qiáng)扶弱,維護(hù)百姓。

    他希望別人信任自己,可是卻又不敢相信真實(shí)的自己能夠得到別人的信任,所以他戴著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一旦戴上假面,他仿佛就會變得無堅(jiān)不摧。

    可如今,那賴以為生的假面已經(jīng)硬生生的從他臉上撕裂下來。

    清河公主沉默了很久,“你若有個三長兩短,你讓為娘怎辦?為娘也不活了?!鼻搴庸髌饺绽锵矚g與他說戲言,可這句話卻是真心的。

    江宴修眉微不可察地蹙了下,他輕嘆一聲,沒有再說話。

    兩人又維持了很長的沉默。

    清河公主目光落在他蒼白憔悴的臉上,又說道:“我知道你忘不了秦寶鯤的事,但那時候你才幾歲,你又不是故意的,他的死也有他父母的責(zé)任,作為父母卻沒能及時發(fā)現(xiàn)自己兒子受了傷,錯過了救治時間,他們當(dāng)父母的才是罪魁禍?zhǔn)祝悴灰頃莻€惡毒女人的言論,她不敢正視自己的錯,一昧怪罪他人。她心理已然變得扭曲?!?/br>
    “然而那事是因我而起?!苯绲吐曊f道,他支起身子,卻扯到胸口上的傷,不由悶哼了聲。

    清河公主看著十分心疼,“寶寶,你怎么樣?”

    “無妨?!苯缥⑿Π参克缓缶徚丝跉?,繼續(xù)說道:“他的死我從未忘過,有時候會做惡夢,醒來時,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母親,我覺得自己像是搶了他的人生?!彼曇舻偷偷模@得十分壓抑。

    清河公主怔住,這是江宴第一次與她說出自己內(nèi)心的痛苦,“寶寶……”

    看著他隱忍的神情,清河公主突然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該用什么話去安慰他,去勸阻他。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做母親未能盡責(zé),在過去的多年來,她對他幾乎是不管不顧,任由著他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如今才開始擔(dān)心失去他,干涉他的抉擇,似乎已經(jīng)有些遲了。

    “母親,這樣活著沒什么意義?!?/br>
    江宴聲音很平和,可讓人聽著,莫名地感到傷感,清河公主無法繼續(xù)勸阻他,可是也做不到同意他的決定,她保持了緘默。

    待回到公主府,清河公主讓江宴回自己的住處休息,不準(zhǔn)他離開公主府,之后又叫來自己的探子,讓她們?nèi)ゴ蚵牶徒缱罱鼇硗^的女子。

    清河公主先前沒太上心,只讓她們?nèi)ゴ蛱姐觋柍莾?nèi)和離的年輕女子,所以沒有得到任何線索,這次清河公主下定主意,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女人揪出來。

    那個女人害得他兒子如此痛苦,她絕對不輕饒她。

    清河公主原以為江宴多情,不會對一個女人上心太久,卻沒想到他最終還是步了自己的后塵。

    清河公主一拍桌案,越想越氣。

    “公主,奴婢有一事要稟報(bào)。”站在清河公主面前,穿著男裝的女探子忽然說道。

    清河公主鳳眸掃向她,里面仍舊透著怒火,“說。”

    女探子回道:“奴婢聽手下的人說,前些天溫世杰的女兒溫庭姝與宋荀的兒子宋清和離了?!?/br>
    清河公主眼眸微凝了下,“溫庭姝?”

    清河公主隱約記起來自己在京中也聽聞過此事,只是當(dāng)時沒怎么上心,如今聽她說起,清河公主心思忽然一動,這溫庭姝之前差點(diǎn)成了她的兒媳,有這么一層關(guān)系,清河公主覺得自己兒子很有可能會去招惹人家。

    而且清河公主聽聞那溫庭姝最是賢良淑德的,為何才成親沒多久,就與宋清和離了?

    清河公主心中忽然產(chǎn)生一股直覺,覺得自己兒子戀上的就是那個女人。

    清河公主面色一沉,“你立刻去查,就從那個女人查起?!?/br>
    “是。”女探子領(lǐng)命而去。

    清河公主掛念江宴的傷勢,探子離去后,清河公主便離開了自己的寢殿,往江宴的住處而去。

    “世子在做什么?”到了門口,清河公主問守門的宮女。

    守門的宮女回道:“世子在床上躺著?!?/br>
    還算老實(shí)。清河公主滿意一笑,然而當(dāng)她走進(jìn)江宴的寢房,臉上的笑容卻滯住,床上空空如也,房內(nèi)的窗門大開著,顯然人從窗口逃走的。

    跟在她身后的宮女頓時嚇得瑟瑟發(fā)抖,連忙跪了下來。

    清河公主回身一拂衣袖,怒斥一聲:“蠢貨?!毖粤T揚(yáng)長而去,一邊叫彩霞找來侍衛(wèi)頭領(lǐng)。

    一人高馬大的年輕男子匆匆趕過來,清河公主命令道:“世子逃走了,你立刻帶人去把他帶回來,不可傷到她?!?/br>
    那男子領(lǐng)命而去。

    * * *

    江宴沒回自己的宅邸,因?yàn)橹獣郧搴庸饕欢〞扇巳ツ抢镒ニ?,他也沒有去婦好酒肆,他此刻不想被柯無憂問東問西,而且她與溫庭姝交好,江宴不想看到她。江宴最后來了陸修言這里,陸修言明日就要當(dāng)新郎官了,這會兒春風(fēng)滿面,得意洋洋,江宴有些后悔到來。

    “我還以為你今日不來了。”陸修言昨日便給他下了請?zhí)?,請他今日過來喝酒,他可是他和李秀英真正的冰人,要不是他,他和李秀英也不可能有情人終成眷屬,他其實(shí)希望他當(dāng)冰人,明日替他去迎親的。

    陸修言一拍他的胸膛,江宴疼得悶哼一聲,險些背過氣去,陸修言驚訝地看著他發(fā)白的面色:“怎么了?”

    江宴緩過氣來,若無其事的笑了起來,“沒什么。”言罷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他身上有傷,不宜飲酒,但江宴根本無所謂。

    陸修言打量了他一眼,見他面色如常,也沒多想,道:“明日我不能去迎親。你可愿當(dāng)冰人,替我前往?”

    大周朝各地婚禮習(xí)俗有所不同,有的地區(qū),新郎不到岳父家迎親,有的則親去,汴陽這地方的婚禮習(xí)俗,新郎基本上都會到女方家迎親,除非遇到特殊狀況,陸修言便遇到了特殊狀況。

    成親之前,陸家請算命先生給他們算了一卦,說是男方不能親去岳父家迎親,否則會阻礙到男方將來的仕途,所以陸家打算讓冰人為使者,前往迎親。

    原本陸家請了一位冰人,可是那冰人今日突發(fā)疾病,說是不能來了,陸家沒辦法,只能另尋他人,恰好這時,江宴來了。

    江宴對當(dāng)什么冰人沒興趣,正要拒絕,忽又改變了想法,“好?!?/br>
    陸修言有些驚訝,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干脆。

    * * *

    柯無憂接到江宴的信看了之后,一臉驚訝,忙叫住打算離去的李擎,詢問道:“李擎,世子怎么回事?發(fā)生什么事了?”

    李擎回頭看她,想了想,道:“沒發(fā)生什么事,只是今日爺叫我把秦小姐送到了侯爺府中,之后侯爺讓他過去一趟。”

    柯無憂問:“之前沒有發(fā)生什么嚴(yán)重的事情?”

    李擎仔細(xì)一想,又搖了搖頭。

    柯無憂看了眼信的內(nèi)容,疑惑道:“那好端端的尊主他怎么不做了?”

    李擎聽到柯無憂的話也有些驚訝,“這事爺并未與我說過?!?/br>
    柯無憂感到頭無比的疼,抱怨地看向李擎:“你是他的下屬,日夜跟隨著他,都不知曉他發(fā)生了什么事?這劍嘯閣可是他的心血,這尊主之位怎么能說不做就不做了?”

    李擎感到有些慚愧,又想了想,才道:“前幾日爺和溫小姐好像發(fā)生了爭執(zhí),之后爺雖然看起來很平靜,但是我總覺得他有些奇怪,還看起了兵法書籍。”

    柯無憂略一沉吟,面上露出驚愕神情,“他……不會是打算上戰(zhàn)場吧?”

    柯無憂越想越覺得可能,這位世子行事就是如此令人意想不到,可是若是上戰(zhàn)場,他和溫庭姝……他們兩人散了?

    “你回去復(fù)命吧?!笨聼o憂道。

    李擎走后,柯無憂也關(guān)了酒肆的門,往木香坊的方向而去,打算問一問溫庭姝她和江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這兩人真是讓人無法放心。

    柯無憂去了木香坊,溫庭姝不在,聽丫鬟說,她去了鋪?zhàn)?,柯無憂只能又去了鋪?zhàn)?,不過鋪?zhàn)与x溫庭姝的住宅并不遠(yuǎn),當(dāng)初就是為了方便來回,溫庭姝才請李擎找了個離住宅近的鋪位。

    這會兒已經(jīng)是夕陽西下時分,鋪?zhàn)永餂]來客人,溫庭姝在外頭幫忙整理一下貨物,最近生意很好,溫庭姝鋪?zhàn)觿倓偣_業(yè)時擺出來的那些古董玩器,還有花繡香粉,綾羅綢緞等物幾乎都賣了出去,如今博古格上全部都是新添置的古董玩器?;ɡC香粉,綾羅綢緞等還沒到貨,這些東西不比古董,講究時新,過段時間賣不出去的,就要拿走不能再賣了。

    溫庭姝的嫁妝豐厚得足以讓她一輩子活得吃穿不愁,有時候她花起錢來十分隨意,不過自從做了生意之后,溫庭姝漸漸開始精打細(xì)算起來,溫庭姝有時候都有些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好像鉆進(jìn)錢眼里了。

    溫庭姝的一些畫作也陸陸續(xù)續(xù)地的被人買走了,昨日她新繪的一副畫作擺出來后,被人以二百兩的銀子買去,這讓溫庭姝感到很歡喜,覺得自己的畫技進(jìn)來有所進(jìn)步,因?yàn)樗暗漠嬜疃嘀毁u了五十兩。

    溫庭姝擺這些畫并不為掙錢,只是私心的希望有人能夠欣賞自己的畫作,但認(rèn)真一想,其實(shí)這些畫賣的銀子多并不能夠代表她畫技有所提高,可能只是恰巧有人喜歡它而已,溫庭姝思考一番之后,決定不賣自己的畫了,只擺在鋪?zhàn)永锕┤似疯b。

    看到柯無憂到來,溫庭姝有些高興,“無憂,你今日怎么有空過來?”

    柯無憂道:“姝姝,我有些事想問你?!?/br>
    溫庭姝見她的神色有些凝重,不由放下手上的東西,請她進(jìn)了里面,兩人過了庭院,到了穿堂,請柯無憂坐下,又讓秋月泡茶,溫庭姝去洗凈手才出來。

    看著溫庭姝坐下之后,柯無憂直接地問:“姝姝,你和世子怎么了?”

    溫庭姝聞言一怔,想到自己對江宴說的那些話,心口一緊,低聲說道:“我們沒什么。”

    柯無憂注視著她,瞇了瞇眼睛,“那你可知他已經(jīng)不打算再當(dāng)劍嘯閣的尊主的事?他似乎還要離開汴陽了。”

    溫庭姝內(nèi)心有些震驚,不由抬起頭看向柯無憂,驚愕地問:“為什么?”

    柯無憂反問道:“姝姝,這些事你都不知道阿?”

    溫庭姝沉默片刻,搖了搖頭。猶豫再三,還是和柯無憂說了實(shí)話,“我……其實(shí)和他說了要分開,而且還說了一些十分傷人的話?!?/br>
    “然后他答應(yīng)了?”柯無憂有些驚訝道。

    江宴雖然沒有答應(yīng)她要分開,但溫庭姝覺得他應(yīng)該不會再來找她了,于是溫庭姝點(diǎn)點(diǎn)頭,聲音有些沉悶:“我想他以后都不會來找我的?!?/br>
    柯無憂有些不大相信,江宴對溫庭姝如此執(zhí)著,溫庭姝只要沖著他一招手,他便會死乞白賴跟上去,怎么可能會同意分開?可是想到李擎說的那些話,柯無憂又有些信了。

    她是說了多么的傷人的話才讓那個能為女人兩肋插刀的多情男人答應(yīng)和她分開?

    柯無憂不由看向溫庭姝,滿臉好奇,“你和他說了什么狠話阿?”柯無憂看著她這溫溫婉婉的模樣,實(shí)在想象不到她能說什么無情的狠話。

    那些話如此傷人,溫庭姝怎么好在柯無憂面前說,“無憂,這事你別問了?!睖赝ユ÷曊f道,手中不由擰動著帕子,有些心亂。

    柯無憂見她為難,便沒有繼續(xù)追問下去,內(nèi)心嘆了聲,她是看著兩人走到今日的,本以為他們會成親,沒想到最終還是散了,柯無憂內(nèi)心也不知在為誰可惜。

    “明日秀英便要出閣了,你去么?”柯無憂轉(zhuǎn)移話題道。

    “嗯?!睖赝ユc(diǎn)點(diǎn)頭,溫庭姝的身份有些尷尬,她才和離沒多久,去參加閨友的出閣宴有些不吉利,溫庭姝和李秀英說了此事,但李秀英說她不忌諱這個,她母親也請她去,溫庭姝推辭不得,只能答應(yīng)過去。

    兩人又隨意閑聊幾句,柯無憂便告辭而去了,溫庭姝送她出到門口,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之中,溫庭姝仍舊扶著門而立,呆呆地出神。

    溫庭姝腦子里全都是柯無憂先前說的那幾句話,江宴為何突然決定不再當(dāng)劍嘯閣的尊主?為何會突然選擇離開汴陽?難道真的是因?yàn)樗f了那些傷人的話?溫庭姝臉上浮起懊悔之色。

    * * *

    次日,黃道吉日,是李秀英出閣的日子。

    溫庭姝一大早便起來梳洗打扮,之后坐上馬車,趕到了李家,李家這一日張燈結(jié)彩,處處透著熱鬧喜氣。

    “今日那江世子和白公子都會過來?!?/br>
    這會兒天還很早,李秀英還未開始梳頭,在閨房里與溫庭姝和趙文慧一邊吃著早點(diǎn)一邊說閑話。

    “你們今日就可以看看他們長什么模樣了?!崩钚阌⒔袢蘸芨吲d,眉眼間盡是喜色。

    趙文慧一聽到白楓的名字很沮喪,但今日是李秀英的大喜之日,她只能強(qiáng)顏歡笑,趙文慧知曉李秀英不是故意提起白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