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老人怕兒子不給他們養(yǎng)老送終，不敢跟兒子兒媳婦說一句重話。

    老兩口沒有這個顧慮。

    方爺爺直言道：“不是早就知道，是我和你媽的主意。我倆的身子骨越來越不中用，劍平上班，小芳讀研，總得有人接送瞳瞳吧?！?/br>
    方母脫口而出：“有我們?！?/br>
    方奶奶很不客氣地說：“那還不如瞳瞳自己回來?！?/br>
    方母噎的沒話了。

    方父忍不住說：“我不是不同意——”

    “你不同意有用嗎？”方爺爺問。

    方父噎住了。

    方母找回言語，道：“我們的意思是，你們是我們的長輩父母，跟小芳的父母住一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是您兒子和兒媳婦。影響多不好啊。”

    方爺爺?shù)溃骸澳堑人麄儊砹?，我們?nèi)ツ銈兡莾鹤　！?/br>
    方母也不年輕了，也想住不用上樓下樓的房子。

    方爺爺這樣說，整的她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方奶奶道：“這么關(guān)心我們怎么不說話了？”

    方父：“你們又不喜歡住樓上，讓我說什么？”

    “我們也不喜歡跟你們住一塊，讓我們說什么？”方爺爺反問。

    方劍平他爸又無語了。

    方爺爺擺手：“以后高興就來，不高興就少過來。省得咱們相看兩厭?！?/br>
    方母問：“這事其實是小芳的主意吧？”

    方爺爺白了她一眼。

    方奶奶道：“劍平他媽，咱們婆媳倆處了三十四年，我從沒罵過你對吧？可不等于我不會罵人。”

    方劍平的媽的臉色驟然變得很難看。

    方爺爺很不客氣地說：“這個房子的房主是劍平。小芳是他妻子，等于是他們倆的。人家倆的父母住這兒天經(jīng)地義。你們少自以為是。”頓了頓，“不希望明年的今日是我的忌日，趕緊滾！”

    兩人灰溜溜離開。

    方爺爺嘆氣：“我這輩子做的最英明的決定就是把房子過給劍平。不然指不定怎么鬧?！?/br>
    “鬧也是他們鬧。趕明兒劍平有了工作，單位肯定分房，人家大不了讓小芳的父母去家屬院住。反正小芳的目的是不希望她父母再種地。只要不干農(nóng)活，在哪兒不是住。”

    方爺爺點頭：“他們是不是又忘了，劍平一畢業(yè)就能分房？”

    “高考停了這么多年，肯定還沒習(xí)慣?！狈侥棠虛沃照绕饋?，“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吧。順便接瞳瞳放學(xué)?！?/br>
    方爺爺看一下掛鐘，被他們這么一鬧，居然不知不覺十一點多了，“直接去學(xué)校吧。”

    方奶奶點點頭。

    小學(xué)比幼兒園遠一點。

    兩人慢慢悠悠到學(xué)校大門口，正好聽到下課鈴聲。

    片刻，小崽子們就像出了籠子的鳥兒，張開雙臂往外跑。

    瞳瞳看到老兩口急剎車，一手拉著一個，大喊一聲：“回家！”

    方奶奶受小孩的好心情感染不由得露出笑意，“瞳瞳這么高興啊？”

    小孩點一下頭“老師問，上學(xué)期學(xué)的有沒有忘，只有我都記得。老奶奶，我厲害吧？”

    方奶奶點頭：“瞳瞳厲害。但也得繼續(xù)?！?/br>
    小孩：“我知道的。mama說，我要是因為都會了就不學(xué)了，早晚會被同學(xué)超過，變成小笨蛋。老爺爺，您不知道，我們班的同學(xué)可聰明了。我以前問他們回去寫不寫作業(yè)，都說不寫。不寫上學(xué)期期末考試就比我少幾分。哼！都是大騙子！比我爸爸還會騙人?！?/br>
    方爺爺心說，你同學(xué)說的可能是真的。

    一年級的試卷不難，記住老師課堂上教的一定能及格。再稍微做幾次作業(yè)，考個七八十分不成問題。要是有父母盯著，那肯定能上九十分。

    “是呀。瞳瞳現(xiàn)在知道爸爸mama才是最關(guān)心你，對你好的人了吧？”

    小孩點頭，“老爺爺，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俊?/br>
    方爺爺大為奇怪：“為什么這么問？”

    “以前我放學(xué)，老爺爺都會招招手大聲喊瞳瞳。今天都沒叫瞳瞳欸。”

    方爺爺吃驚，不由得看老伴。

    方奶奶仔細想想還真是。

    ——這孩子可真是粗中有細啊。

    “有一點點。”方奶奶補一句，“不過見著瞳瞳就好了?！?/br>
    小孩搖頭：“你們肯定不想吃藥。原來大人也怕吃藥啊。”

    方爺爺點點頭：“是呀。瞳瞳，過馬路了，先別說，看著車子?！?/br>
    “好的?！毙『Ⅻc點頭應(yīng)的干脆，卻沒有忘。

    方劍平和小芳回來，小孩就把這個發(fā)現(xiàn)告訴他們。

    兩人覺得奇怪，老兩口的聲音沒變，也沒聽他們咳嗽，怎么會病了呢。

    飯后，瞳瞳睡午覺，兩人去找老兩口，問問他們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方奶奶不禁感慨：“小瞳瞳啊，看來真長大了。我們沒事。你爸媽上午來過，說什么不建議小芳的爸媽過來。他們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立場說這種話?！?/br>
    方劍平一點不意外：“你們怎么說的？”

    方奶奶笑著說：“讓他們滾了。還說不希望我們跟小芳的父母住一塊，容易引起誤會。他們怎么不想想，有小芳的父母看著我們，給他們省多少事啊。一個比一個不長腦子?！?/br>
    方爺爺看向方劍平，“你先前說給我們養(yǎng)老送終，這話得收回。等我們躺在病床上，就讓你爸媽端屎端尿。累得他們一天老一歲，他們就知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恕！?/br>
    方奶奶贊同：“小芳，回頭跟你爹娘提個醒，免得到了這兒看到劍平他爸媽的黑臉，誤以為我們也不歡迎他們?！?/br>
    小芳笑道：“還早呢。你們別多想。天氣冷，去床上歇會兒吧?！?/br>
    方奶奶搖搖頭：“你先答應(yīng)我。指不定哪天我就睡過去了?！?/br>
    “行！過幾天我就給他們寫信?！?/br>
    方奶奶這才放心。

    小芳知道老人在家閑著沒事容易多想，所以說寫信也沒敢糊弄他們。

    晚上就給爹娘寫封信，但沒有提這事。

    老兩口不知真相，以為是為了這事特意給張支書去一封信，以至于心里踏實了，到暑假都沒再提這茬。

    由于方奶奶要罵兒媳婦，方劍平的父母又怕同一個家屬院的人背地里說他們不孝順，過來看看也是點個卯就走，不敢再說那些廢話。

    他們老實了，老兩口的心情很不錯。

    放暑假方劍平和小芳也不說回去，老兩口知道這是擔(dān)心他們，心底越發(fā)高興。

    恐三伏天車上受罪，老兩口催他們回去。

    方劍平把吃的用的都給他們收拾好，確定不買雞魚rou蛋不需要去菜市場，才帶著小芳和瞳瞳回去。

    此時，村支書的人選確定了。

    新的村支書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包括張支書。以至于小芳剛下車，在村頭乘涼的人就問：“小芳，你猜接你爹的班的人是誰?！?/br>
    方劍平問：“選出來了？”

    張老九也在，接道：“選出來了。原本有三個，老大為了公平起見，當(dāng)時就讓大伙兒匿名投票。怕有人拉票，中午飯都沒吃。選好就直接唱票?！?/br>
    方劍平：“誰呀？”

    王秋香急不可耐地說：“張來貴！”

    小芳和方劍平互看一眼，異口同聲：“他？！”

    王秋香見他倆比他們還震驚，“沒想到吧？”

    方劍平實話說：“要是他哥，我倒是不意外。”

    王秋香：“我們也以為是他哥。”

    方劍平還不知道問題的答案：“小芳說今年的糧食比去年多了三成？”

    王秋香點頭：“老大寫信告訴你們了？黃豆和玉米也比去年好，估計也能多幾成?！?/br>
    “那包產(chǎn)到戶的事妥了？”方劍平又問。

    張老九忍不住說：“妥了?！?/br>
    方劍平問出他最好奇的事：“那接下來就是分家產(chǎn)了。養(yǎng)豬場、魚塘和養(yǎng)蜂場怎么承包？”

    王秋香看向跟他搶話的張老九。

    ——你說還是我說？

    張老九不敢再跟她搶。

    王秋香問：“你們是不是先歇歇？”

    胖丫立即起來，“小芳姐，姐夫，坐這兒?！敝钢磉叺拈L板凳。

    大胖聞言跟著起來。

    小芳低頭問有點蔫蔫的小孩，“你呢？”

    小孩伸出手要抱抱。

    方劍平抱起他：“七歲了，mama抱得動嗎？”坐下之后讓他靠在自己懷里，沖胖丫招招手，胖丫立馬把扇子遞過去。

    王秋香好奇：“這是咋了？”

    “車上跟火爐一樣，可能有點中暑?！?/br>
    王秋香：“要不要給他洗洗臉？”

    小芳：“洗了。也喝了一點藿香正氣水。應(yīng)該沒大事?！笨聪蛐『?，“mama先把行李送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