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第一天過來, 讓人家誤會了就不好了。

    方奶奶：“小芳不是睡著了嗎?！?/br>
    方劍平道：“我跟她說一聲，沒事的。你們先去拿菜籃子?！?/br>
    小孩忍不住問：“mama怎么了啊？”

    “mama昨晚一夜沒睡?！?/br>
    “為什么不睡覺啊？”

    方劍平：“她睡了還怎么抱你？”推開門聽到細(xì)微的打呼聲，便知道她是困極累極了。

    只是想到小芳雖然開竅了，還是比旁人單純，怕她醒來見只剩她一人，大門還從外面鎖上了，她難過的想哭，方劍平還是叫醒她。

    小芳睡的迷迷瞪瞪以為在家，推手就把他往一邊推，拉著被子蒙上頭。

    方劍平好笑：“先別睡，跟你說一聲，我跟爺爺奶奶出去買菜，一會兒就回來。醒了要是不見我們別著急?！?/br>
    小芳清醒一點：“你去不就好了?！?/br>
    “我也說我和瞳瞳去，他們非要跟我一塊?？赡芟『蓖伞！狈絼ζ浇o她掖掖被子，“睡吧?！鞭D(zhuǎn)向兒子：“要不要陪mama睡會兒？”

    小孩連連搖頭。

    方劍平扛起他，小孩頓時樂得哈哈笑。

    老兩口聽到笑聲看過來，頓時嚇得心砰砰跳，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試圖接住瞳瞳：“快把他放下！”

    “沒事。在村里我們經(jīng)常這樣玩兒。我岳父不能這么陪他鬧，他還不高興?！狈絼ζ娇匆谎蹆鹤?，眼睛周圍的皮膚都笑紅了，“爸爸就這么扛著你去菜市場好不好？”

    小孩使勁點頭。

    “你想得美?！狈絼ζ桨阉牙铮⒁獾剿麪敔攦墒挚湛?，“你的拐杖呢？”

    方爺爺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爽了身體好，“不用！來回二里路，我和你奶奶傍晚遛彎都比這多?！?/br>
    “行吧?！焙⒆哟罅吮е兀絼ζ骄桶阉诺厣?。

    小孩抓住他的手不愿意松開。

    方劍平揚起巴掌。

    小孩氣得甩開他往外跑。

    方奶奶忙說：“瞳瞳，慢點?！?/br>
    方劍平：“沒事，讓他跑。跑出去被壞人抱走他就不跑了?！?/br>
    小孩氣得停下來跺腳：“爸爸壞！”

    “有個壞蛋兒子，爸爸不壞行嗎？”方劍平走過去把手遞給他，回頭問，“爺爺，咱們這邊的托兒所最小的幾歲？”

    方爺爺邊鎖門邊問：“你想讓瞳瞳去？他太小了。再說了，咱家又不是沒人，這么著急去托兒所干嘛？不放心我和你奶奶啊?！?/br>
    方劍平點點頭。

    方爺爺后悔沒把拐杖拿出來。

    方奶奶試探著問：“是不是小芳的意思？”

    “我和小芳的意思。你們別多想。別說你們，就是我岳父岳母也在這兒，也得把他送去托兒所?！狈絼ζ狡骋谎圩呗范疾焕蠈嵉男『?，“我和小芳備課的那段時間，我岳父岳母和幾個嬸子叔看著他，都能被他鬧得晚上沾著枕頭就睡?！?/br>
    小孩抬起頭來。

    ——爸爸說誰呢？怎么這么不懂事啊。

    方劍平：“說你?！?/br>
    小孩驚得睜大眼睛。

    “我問你，天天去村東頭找大黃的小孩是誰？”

    小孩搖頭：“我不認(rèn)識大黃?！?/br>
    方劍平氣笑了，“你可真是跟你媽一樣，說謊都不眨眼。”

    “mama說我像爸爸?！?/br>
    方劍平呼吸一頓，“……你mama胡說。”

    小孩扭頭往家跑。

    “干嘛？”方劍平忙問。

    “我要告訴mama！”

    方劍平忙把他抱過來，朝他屁股上一巴掌，“小告狀精?！?/br>
    “爸爸，我像爸爸還是像mama??？”

    老兩口頗為意外地相視一眼，這孩子是三歲嗎？說話怎么一套一套跟四五歲大的孩子似的。

    方劍平注意到老兩口的小動作，笑了笑什么也沒說。

    小孩捧著他的臉轉(zhuǎn)過來，“爸爸，說話啊?！?/br>
    “說出來好讓你告訴mama？爸爸可沒那么傻?！狈絼ζ矫碱^一挑，笑著問：“想吃雞還是想吃魚？”

    小孩愣了愣，反應(yīng)過來“哇哦”一聲抱著他的脖子，“爸爸爸爸我最愛，瞳瞳瞳瞳像mama。”

    “咳！”

    方爺爺被自己的口水嗆著。

    小孩好奇地轉(zhuǎn)向他，老爺爺怎么了??？

    方奶奶忍著笑說：“老爺爺沒事，我們快走吧。晚了你mama醒來不見咱們該急了?！?/br>
    小孩小手一揮：“開路！”

    路人和街坊都不由得朝這邊看。

    方劍平嫌他丟人，“你給我老實點。不然就自己下來走?！?/br>
    小孩立馬靠著他的肩膀裝乖巧。

    老兩口又忍不住互相看了看彼此，這孩子之前不是很內(nèi)向嗎，怎么突然變得這么活潑啊。

    方奶奶思考一會兒，得出結(jié)論：“農(nóng)村人得種地，沒空管孩子，小孩都是放養(yǎng)。在那個天大地大的地方長大的孩子，有幾個不皮的。”

    方爺爺點頭：“劍平以前就調(diào)皮，他都嫌瞳瞳皮，看來這孩子有可能真皮。”

    方奶奶小聲問：“那就讓他去托兒所？”

    方爺爺瞧著父子倆走遠(yuǎn)了，“回頭再說。劍平快到菜市場了?！?/br>
    方劍平已經(jīng)看到了。

    張瞳瞳也看到了。

    小孩長這么大還沒去過菜市場。哪怕在清河，方劍平去農(nóng)場買菜也不會帶他過去。以至于小孩的的嘴巴張成“o”形，驚呼：“好大啊！”

    “爸爸說老奶奶老爺爺在大城市沒騙你吧？賣菜的地方比咱家還大?！?/br>
    沒有對比，小孩深以為然不假思索地點頭：“爸爸，我們快進(jìn)去吧?！?/br>
    “下來自己走？”

    小孩搖搖頭：“有大壞蛋。爸爸保護(hù)我?！?/br>
    方劍平氣笑了：“我這是不是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沒有石頭?！毙『⑺南吕镆豢矗鞍职?，那個是什么呀？”

    方劍平順著他的小手看過去：“大蝦?！?/br>
    “好吃嗎？”

    方劍平想想，他如果說好吃，張瞳瞳肯定鬧著要買?；仡^做出來他不喜歡，一切好說。他要是喜歡吃，怕是敢偷偷拿著錢過來買。

    “太貴了。爸爸現(xiàn)在沒工作買不起?！?/br>
    賣魚的職工不禁看他。

    方劍平穿的還是來時的衣服，藍(lán)色大棉褲大棉襖，外面還有個軍綠色大衣。跟城里最普通的年輕人沒兩樣。

    雖說有句話叫“人靠衣服馬靠鞍”?？墒侨绻粋€人過分好看，這話就不適用了。

    方劍平?jīng)]帶帽子，圍巾也只是在嘴巴下方，而不是像之前把整張臉都包住了。賣水產(chǎn)的職工看到他的長相，潛意識認(rèn)為這么出挑的人肯定也是個有能耐的，“沒你想的那么貴?！?/br>
    方劍平讓兒子選擇。

    “爸爸為什么沒工作?。堪职植划?dāng)老師了嗎？”瞳瞳想不通。

    賣水產(chǎn)得職工眼中一亮，他果然沒猜錯，這個年輕人不是無業(yè)游民。

    方劍平：“咱們要在老爺爺家待一段時間，這段時間爸爸都沒法去上課，所以沒工資。”

    “魚也貴嗎？”

    方劍平搖頭，想聽聽兒子怎么說。

    “我們買魚吧?！?/br>
    方劍平：“你不是不喜歡吃？”

    “我喜歡喝湯啊。”小孩避開他的問題，“mama喜歡吃魚?！?/br>
    方劍平欣慰地笑了：“那就買一條魚，再買半斤蝦你和mama吃。”

    “爸爸也吃?！?/br>
    方劍平心說，我也想啊，可惜半斤只夠你們娘倆吃的。

    其實方劍平有這個錢。

    村里沒有花錢的地兒，自打瞳瞳出生，他和小芳都極少添衣服，以至于這些年下來存了三百多將近四百塊錢。

    這些錢跟他爺爺奶奶比起來不多，但跟普通家庭比相當(dāng)富有。

    一個雙職工家庭哪怕只有一個孩子，省吃儉用一年下來也存不了這么多錢。

    然而他們以后沒錢。

    學(xué)校的補貼只能裹住他們一家三口基本生活。萬一瞳瞳生個病，出點什么意外，這些錢就沒了。